而京城那边,又再起风云。
被软禁在宫中的赵云义,在听说晏旭被人质疑的时候,生气得哇哇乱吼。
还把所有能砸的东西、全给砸烂了。
甚至把宫殿的院墙,都给砸出了几个大洞。
只是他也不出去,就叉着腰在院里骂。
也不指名道姓,就骂那些个不开眼的、白拿俸禄的、贼心鼠眼的、无容人雅量的斯文读书人。
宫殿安静又空旷,有点儿大的动静、就能被放大、并传出很远。
软禁赵云义和赵嘉信一家的宫殿、虽然偏僻,但也架不住这样放大声音的功能,更架不住赵云义骂人时、特意用上的狮子吼功。
别说朝臣们日日上衙的时候能听到了,就连早朝时,声音都时断时续地、隐隐传了过来。
听得文臣们暗自皱眉。
听得武将们,扬眉吐气。
每次听到,武将们就冲文臣们挑眉撩眼的。
偏偏文臣们还奈何他们不得。
谁让文臣们既不敢说、他们知道西南侯世子被软禁在宫中,也不敢说、把人给放出来打一顿这样的话。
其实老皇帝,听得也是心下烦躁,却也只能假装、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
赵云义砸了东西,他还得叮嘱内务府天天给送去新的、或修缮。
直感觉……被软禁的似乎不是赵云义、而是他这个帝王一样。
谁让他也清楚:自己这事儿做得有多不厚道呢。
而在晏旭拿下乡试解元郎之后,赵云义还在骂。
不过不再是破口大骂,而是笑骂、阴阳怪气地骂、连讽刺带挖苦地骂。
骂得那些个文臣实在抬不起头来。
火了。
这日早朝上,终于弹劾了赵云义。
文丞柳如晦,持笏站出。
“启禀陛下:据老臣所知,晏旭,就是火武队的小军师。显见得,其与武将之人交往过近。”
“晏旭已成举人,已有入朝为官的资格,这实在是有失妥当,老臣建议剥夺晏旭的功名,以防他日多生变故。”
柳如晦在利用陛下多疑的心思。
也是在趁机提醒陛下:蹴鞠赛时,皇家队就是因为小军师的挑唆、才被火武队给踢趴下了。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见柳如晦打了前哨,立刻便有十几位文臣、也持笏站出,纷纷出言支持柳如晦的说法。
武将们想出声反对。
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个反对的理由来。
三皇子建王,也没有说话。
他和赵云义是偷摸往来。
这个时候如果站出去、帮晏旭分辨,那就等于将这秘密的关系、宣之于众。
而被王家操控惯了、向来没什么主见的太子,站了出来。
此前,因着他与王勋的闹翻,在最初脱离开王家的掌控之后,只觉如鱼得水,连呼吸都畅快了几分。
可随着这种情况的时间持续,太子才慢慢醒悟……
离开了王家,他,什么也不是!
他后悔了,就想跟王勋道歉。
却又因自己是太子的身份、抹不开面子。
想要做点儿什么,表示出自己的悔意,也一直没能遇到个较好的时机。
这下,听到柳如晦弹劾晏旭,太子再傻也知道:柳家和王家是一条阵线上的。
那么,支持柳如晦,便等于支持王家。
太子也有听说:王延康和柳兴贤讨厌晏旭的事情。
“父皇,晏旭文才惊绝,目前他才只有十二岁,若再往后,只怕更会一路高升。儿臣附议柳相的建议。”
太子站出去就道。
老皇帝的浮泡眼皮、微微掀了掀。
心下叹息道:“这还真是被王家培养成了一条忠犬啊。”
所以说……
后宫中嫔妃母族的势力、就不能太大了呢。
本来那些女子、就算嫁进了皇宫,心心念念着也是母族势力。
一是为着她们自己,二也是为着她们诞下的皇子。
由她们潜移墨化教导着,皇子就不再是他这个帝王的儿子,而是她们背后母族势力的棋子。
老皇帝动了动手脚,缓缓出声:“你站一边儿去吧。”
别什么都附议行不行?!
动点儿脑子行不行?!
你是一国之太子,是国朝未来的担当大梁者,岂能人云亦云、卖力讨好王家?!
且这些话是你能乱说的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晏旭在乡试前说的那番大义陈辞的话、已经传进了京城,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是何等的宽广胸怀、大义凛然?
而你身为太子,却在人家初初考上举人之时,就因为质疑人家以前的言行、而赞同剥夺了人家的功名?
气度呢?
胸怀呢?
都喂狗了吗?!
还是夸赞着晏旭在说,岂非更是在指责朝廷没有容人之度?
这是在放什么狗臭屁啊。
老皇帝这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以前给太子请的太傅、其实都是去教导太子荒唐文学去了。
“父皇!”
太子喊了一声。
他没有听出陛下语气背后的潜藏之意,他只觉得陛下现在表情尚好、语气尚温。
这就明显在表示:陛下也有赞同这个提议的想法。
因此,太子的态度就更加坚持。
非但没有站去一边,反而上前一步,抱拳就道:“若说晏旭进入朝廷成文官后、能与其他的武将割裂关系。”
“但父皇您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西南侯世子和晏旭同气连枝、打断骨头连着筋,要割裂也只会是明面上儿的割裂。”
“父皇,未雨绸缪,不得不防啊!”
太子说完,就动了动身子,趁机朝侧后两边、各瞟去一眼。
他也想获得一片附议之声。
可惜,什么都没有听到。
根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他。
太子就忽然觉得空气有些安静,整座金銮宝殿内,似乎都变得诡异起来。
令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猜测: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可不等他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儿说错了,就听到陛下一声厉喝。
“滚出去!”
这是连训诫他都懒得了。
太子很懵,却不敢反抗,只得转身,求救似的看向王福庭。
希望对方能给自己点儿提示、或者能保住自己的颜面、别丢得这么厉害。
王福庭的两眼却只盯着地面。
太子黯然地退出了大殿,背影都显得无比惶惑和无助。
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太子啊,当着文武百官们的面、被喝斥滚出去……
此刻连他的脚趾头、都在告诉他:“你与帝位无缘了。”
王福庭也感觉到了。
但他也没有站出去支持柳如晦。
有很多时候,陛下会跟人唱反调。
支持的人越多,陛下就越会怀疑那些人、越不会同意。
王福庭只在想:怎么打击一下建王的声誉。
拯救己方最好的法子,就是拉对手一块儿下水。
最近建王的势头,可是越来越盛了啊。
而老皇帝,在瞥见王福庭低垂的脑袋后,就转移了视线,看向了建王。
“鸿建,你来说说。”
这个老三和赵云义私下有来往的事,老皇帝也听说了一二。
并未阻止。
甚至把赵云义关起来,让赵云义在很多事情上、不得不求助老三,也是老皇帝故意为之。
现在,柳如晦弹劾到了赵云义的头上,老皇帝不愿意让自家三小子、再缩在后头。
这会显得三小子很没有义气。
投靠、投靠,指的就是有事的时候、靠山能帮忙。
在这方面,老皇帝还是觉得自己的三儿子、缺少了一些该有的担当。
就像科举舞弊之事闹出、书子们静待朝廷反应的那时候。、
身为书子们追崇的赵鸿建,却只想明哲保身、还想从中渔利,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头。
就是在自毁根基、丝毫没有勇于担当的气魄。
老皇帝一直想挽救、三儿子在这一部分的声誉,却苦于没有机会。
现在有了,他就把这机会踢给了三儿子。
支持太子一方的臣子、眼神就暗了暗。
支持建王一方的人,眼神就亮了亮。
他们知道:这是对建王提升影响力、最好的机会。
一边太子被撵了出去,一边建王如果再好好表现一把的话,相信支持建王的人会越来越多。
“建王,要抓住机会啊,要反对柳如晦啊。”这些人在心里默念。
赵鸿建却不知道自己的父皇、对自己提问是这个意思。
听问,他有些不情不愿地站了出去。
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权衡着各方面的利弊。
再偷觑着父皇、和一些臣子们的脸色。
看得支持派们,心神就绷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