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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一人之下严师傅

    裕王府。

    朱载坖和李妃两人,面对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朱翊钧,夫妻两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是止不住的。

    一时间,两人围着朱翊钧,就开始不停的喊着爹。

    严绍庭作为未来的王府家庭教师,就站在一旁,心中却是一阵后怕。

    这小屁孩刚刚人生第一次开口说话。

    自己看的可是清清楚楚。

    这小子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

    说不得今天这裕王府就出不去了。

    消化完心中的后怕。

    严绍庭侧目斜觎向被朱载坖抱在怀里的小屁孩。

    这臭小子顶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舌头一弹一弹的,竟然是冲着朱载坖吐着泡泡。

    裕王朱载坖却是浑然不顾,满脸涨红,一个劲的冲着儿子朱翊钧喊爹。

    好半天之后。

    大概是朱翊钧被吵的有些烦了。

    这才小拳头搓着鼻子,眼珠子斜看向朱载坖。

    “爹……”

    喊完之后。

    小屁孩朱翊钧就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

    随后。

    襁褓里噗的一声。

    竟然是放了个响屁。

    然而。

    朱载坖却是高兴坏了。

    抱着朱翊钧一个劲的打转。

    好半天之后。

    看着儿子打了个哈气,朱载坖这才有些不舍得的将朱翊钧送回到李妃的怀里。

    李妃抱着儿子,冲着朱载坖福身施礼。

    她只是轻轻的拍了几下,小屁孩朱翊钧就已经趴在她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着了。

    李妃小声道:“等世子再大一些,到了出阁读书的时候,还得要劳烦严师傅细心教导。”

    严绍庭名义上,本来就是小屁孩朱翊钧的侍读,也就是先生老师了。

    只不过天家嘛。

    你不能说是当天家的老师和先生,所以历来都是侍读,陪同读书的意思。

    严绍庭颔首出声道:“世子聪慧,将来必定不凡。”

    能凡吗?

    天家,那都是神仙。

    李妃笑了笑,看了眼裕王,随后便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回到了王府后宅。

    前厅里。

    便只剩下了裕王朱载坖和严绍庭两人。

    侍女过来重新上了茶,便在裕王朱载坖的指示下退出前厅。

    “陛下并不会同意变法革新。”

    一开口。

    裕王就直点当下朝中的局面,以及对他老子的心理猜测。

    严绍庭刚刚才端起茶,还没送到嘴边,听着这话当即就愣在了原地。

    他侧目看了眼裕王朱载坖。

    只好是放下碗盖,将茶碗落在了一旁的茶几上。

    朱载坖看向默不作声的严绍庭,脸上微微一笑。

    “本王现在只是与王府侍读说话,不涉及朝堂。”

    说着话。

    朱载坖目光闪烁。

    很多时候,那些人身在局中,所以看不清楚。

    但他这个裕王爷,或许是因为置身朝局之外,所以很多事情反而看的更清楚。

    朝廷已经从严党和清流之争。

    一步步慢慢转变成了变法和守成之争。

    除非将张居正给弄死。

    不然朝局是不可能再转变回去了。

    很显然。

    自己的那位皇帝父亲,并不会将张居正弄死。

    甚至即便他不想要变法革新,也不会将张居正驱逐出朝堂。

    不然。

    为何偏偏只将张居正开革出了内阁,但却又保留了东阁大学士的官衔名头。

    不论是张居正。

    还是眼前这位严师傅。

    都是那位皇帝父亲,留给自己的。

    朱载坖心中很清楚明白这个事实。

    严绍庭却谨慎道:“陛下非是不愿变法革新,若是不愿又岂能准允微臣所奏免除歙县已行二百年的人丁丝绢税课,又另外开征徽州府六县协防银,再准苏州、松江两府协防商税银?

    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垂拱而治,历来都是力求天下平稳,朝局稳重,官民平衡。不论变法还是守成,一切皆为圣裁,朝堂百官如何争论,都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但如何做却都要陛下一人决断。”

    这就是一番废话。

    却是不得不说的废话。

    自己总不能当着老道长儿子的面,吐槽老道长的懈怠或者说他是怂逼?

    朱载坖面露笑容,点头道:“严师傅虽然年轻,但性子如严阁老一般稳重,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能得陛下信任且屡屡委以重任。”

    拿不准这位大爷到底是想说什么。

    严绍庭只能摇头道:“不过是陛下和王爷顾着微臣年轻,放纵微臣胡闹而已。”

    朱载坖摇摇头,转口道:“谭纶去年到了浙江道,如今升任浙江道巡抚,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京中。王府这边,徐师傅、高师傅他们也都在忙着国事,张师傅还有顺天府这一摊子的事情等着……”

    说完之后。

    朱载坖目光转动。

    他在思考。

    若是将来有朝一日……

    自己该如何应对,或者说安置严绍庭?

    他的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孩子的哭啼声,以及那响亮的呼喊声。

    朱载坖面上微微一笑:“如今也就严师傅,人在京中,虽然担负诸多事宜,但这些事严师傅也是用人有方,诸事各有人在负责。严师傅往后可要多多来王府,裕王府上下除了本王,严侍读想做什么想说什么,便如在自家一般。”

    终于。

    朱载坖还是将心中的思量说出了口。

    严绍庭却是眉头一挑,心中微微一动。

    大朱这意思?

    自己以后在裕王府,就是一人之下的了?

    那自己往后在新朝……

    只是稍稍一想,严绍庭便很快在心中打散了这个想法。

    即便是往后在新朝,眼前这位裕王也只会先用老高才是。

    毕竟。

    高拱算得上是裕王朱载坖真正的先生。

    等老高用完之后,论资排辈也该是张居正才对。

    等到自己的时候。

    恐怕都要等到小屁孩那时候了。

    不过好消息是。

    老道长没几年活了!

    大朱也没几年活了!

    虽然裕王朱载坖为人挺不错的。

    若是有必要,往后自己倒是可以规劝一下他,别当了皇帝,就整日沉迷女色,最后弄得入不敷出,直接蹬腿嗝屁了。

    念头只是一瞬间。

    严绍庭已经拱手起身,面露惶恐:“微臣万万不敢!”

    朱载坖却是皱眉道:“这又有何妨?严侍读不必如此拘谨。”

    严绍庭却是不敢真成了愣头青。

    而是开口道:“微臣是臣子,而王爷是君,更是我大明朝的储……储君!大明将来祖宗社稷的继承者!微臣惶恐,安敢在王府造次,乱了君臣位份。”

    朱载坖面上眉头皱紧,但心中却是开心的。

    或许是自己真的吓着这小子了。

    竟然连储君的话都说出口了。

    自己既非太子,又非居东宫,如何能称得上储君。

    那这就说明,这是严绍庭这小子自己心中认定了,自己就是大明朝将来唯一的皇位人选。

    朱载坖面上却是赶忙说道:“严侍读慎言!储君之言,万不能胡乱说,这是国朝规矩。”

    严绍庭瞧着心里不知道已经有多欢喜了的裕王,便开始发挥出自己作为年轻人的直爽。

    他颔首道:“微臣以为,王爷便是我大明唯一的储君人选!只是过去……所以才未曾有那个名头而已。但国朝上下,我大明朝这江山社稷,天下两京一十三省亿兆黎庶,往后终究是要落在王爷的肩上!”

    这算是严绍庭第一次公开,当着朱载坖的面,表示投诚。

    朱载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不行。

    但依旧是绷着脸:“严师傅!慎言!若是再说此话,本王也只能上疏自请其罪了!”

    没说惩罚自己,反倒是说自请其罪。

    这大朱啊。

    心思一点都藏不住。

    严绍庭却是见好就收:“微臣谨遵王爷之命,往后再不说此话了。”

    朱载坖这才松了一口气,目光看向四周。

    而后。

    他才重申道:“但不论如何,严师傅往后在王府除了本王,尽管吩咐。”

    严绍庭这时候也就顺坡下驴,躬身抱拳道:“臣谢王爷恩赏信重,绝不辜负王爷期许,定当在朝尽心竭力当差做事。”

    朱载坖却是笑着摆摆手,而后转口道:“说起来,前几日李妃还与本王说,若是有机会还要感谢一番严侍郎。”

    严绍庭佯装不知,面露好奇:“哦?不知家父做了什么,竟然能让王妃托请王爷,感谢家父的。”

    朱载坖看了一眼严绍庭。

    随后才随口说道:“说起来也确实该感谢严侍郎的,去岁入冬后,工部那边就是严侍郎周转,拨付了匠人和钱粮,将王府几处久不修缮的宫殿给重新修缮了一番。”

    至于说。

    严世蕃借着工部的名头,时不时就给裕王府送些地方上的特产这等小事情。

    朱载坖就没有说了。

    严绍庭则是笑着说道:“工部职在皇城、天下殿宇、沟渠、水利、道路营造,为王府修缮宫殿,也是职责所在。想来便是家父在此,也不敢受谢于王爷。”

    朱载坖却是伸手示意严绍庭坐下。

    而后开口道:“职责是职责,但朝廷这几年艰难,本王也是看得见,不论如何,还是要多谢严侍郎能在工部周转。只是王府历来也是捉襟见肘的,便是想要感谢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本王也只能托请严师傅,今日回府代为感谢严侍郎。”

    严绍庭刚刚坐下,却又站起身拱手道:“王爷言重,微臣定不敢忘。”

    朱载坖见严绍庭如此严肃,脸上露出笑容。

    他笑着说道:“说起来,如今朝堂上张师傅提出的变法革新一事,不知严师傅是如何看的?”

    自己能怎么看?

    自己和老张现在可是大仇人!

    严绍庭面露笑容,有些不好意思道:“说起来,微臣和张阁老还有些私下里的嫌隙,但张阁老所提的变法革新,微臣虽然时下觉得有所错漏,但想来本心是好的,而且若是时局所致,我朝也该做些推陈出新的事情,毕竟天下没有千年不变的道理。”

    既不否认自己现在和老张表面的紧张关系。

    但也不否认,大明朝是该推陈出新。

    朱载坖见状,心中对严绍庭的观感,又是上了一个台阶。

    即便是两人私下有所嫌隙,而且张居正已经被贬为顺天知府,但严绍庭依旧以阁老相称。

    坦荡!

    稳重!

    不偏不倚!

    这才是自己往后在新朝需要的可以委以重任的臣子!

    朱载坖笑着说道:“严师傅和张师傅当时在通惠河码头上……”

    说到这里。

    朱载坖又是一笑,转口道:“等回头若是有机会,王府这边摆上一桌,到时候本王遣人请了严师傅和张师傅一同过来,我们几人一起喝杯酒。”

    这是打算要从中调和严绍庭和张居正如今看似紧张的关系了。

    严绍庭哪里能不让大明朝未来的皇帝做这个好人。

    他当即回道:“若是能如此,却是微臣之幸了。”

    随后。

    两人又在王府里说了好一阵的话。

    大抵都是围绕着如今的朝局,天南海北的困难,以及越来越红火的昌平去聊的。

    直到严绍庭瞧着外面天色不早。

    这才推辞掉了朱载坖提出的要在王府用膳的邀请,躬身离开王府。

    站在王府外。

    看着连这座裕王府大门,都被老小子给换了。

    严绍庭心中生笑。

    他不由想到了张居正。

    也不知道这位,最近都准备做些什么。

    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

    便到了严府巷。

    不等严绍庭停下脚步,严虎就从府里赶了出来。

    “大少爷。”

    “阁老说您要是回来了,就直接去书房那边。”

    严绍庭面露疑惑:“是出什么事情了?”

    严虎摇摇头:“阁老并没有说,不过好像是朝廷里出了些事情。”

    严绍庭点点头。

    随即便往老严头那边的书房赶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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