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说海权之论!
红薯地旁,当着皇帝、皇子,以及内阁辅臣、六部尚书并在场官员,及那些书院学子们的面。
严绍庭终于是说出了一个在这个时代看来,陌生却又熟悉的名词。
当海权二字自严绍庭嘴里脱口而出,人群中的徐阶顿时眉头一颤。
他已经暗暗感到一丝不妙。
但当下却又想不到,严绍庭究竟会在这个事情上说出些什么来。
嘉靖则是目光审视的看向了严绍庭。
只是不等嘉靖询问。
他的儿子,裕王朱载坖。
便已经是面露笑容。
“皇上,严宾客在朝办事已经日久,历来都有真知灼见,想来这一次严宾客要言海权之论,定然也是有诸多臣等此前不曾听闻的论据。”
说完之后。
朱载坖扫目左右,而后才继续笑着说道:“不如皇上移驾书院,微臣设席,供严宾客于圣前奏对。”
现如今的朱载坖,对自己裕王府的这个侍读师傅,那是充满了信心。
或者可以说。
迷之信任。
严侍读都开口了,那这件事定然就是能讨论,甚至能在朝廷产生大好处的事情!
徐渭则是有些意外的注视着严绍庭,心中有些不解。
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情提出来。
是不是有些早了?
在徐渭目光疑惑的时候,严绍庭亦是看向了对方。
海权论。
本就是自己计划好的事情,也如同徐渭此刻的疑惑,本不是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
但也就是在刚刚。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件事的根本,是为了要让大明朝重视海外的利益,让大明能在有能力和基础的前提下,提前抢占大航海时代的先利。
原本的计划。
该是自己一步步掌握朝堂上的话语权,然后配合着新朝的变法一同推出。
也算是配合历史上本就有的隆庆开海进行的。
只不过也就是在今天。
严绍庭觉得这件事情却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提前开始。
而且。
他的目光纯良的扫向了面色凝重的徐老狗。
最主要的事情是。
这件事情或许今天就能促动,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又能给徐老狗迎头一击。
此刻见朱山长提议要去书院。
严绍庭当即躬身道:“陛下、山长,其实今日微臣要说的这件事,在这红薯地里说才好不过,也最为合适。”
红薯地?
海权之论?
这可是两个怎么看怎么都扯不上关系的事情啊。
众人又是一阵疑惑。
嘉靖却已经是笑着挥了挥手:“朕就允了你在这红薯地里说你要说的事!”
说罢。
皇帝便当着众目睽睽,自顾自的寻了块田埂旁的平摊地,就那么撅着屁股席地而坐。
这哪里还有半点帝王模样啊!
只不过跟在皇帝身边的某位书院山长,亦是乐的如此,吭哧吭哧的就寻了田埂下的红薯垄,扒拉了几把红薯藤叶垫着屁股就坐下了。
见到人家父子两都如此了。
一众臣子们,也只能有样学样。
乌泱泱的一片。
昌平的红薯地里,这一块地的红薯已经被收走。
但现在,又多了一批朝堂肱骨大臣们席地而坐。
远处躲着日头,准备等凉快些继续挖红薯的百姓们,好奇的探头看了过来。
如今昌平不一样了。
今天不是皇帝来,就是皇子来,最次都得是个阁老。
对于这些贵人就在昌平席地而坐,昌平的百姓们已经能做到风波不惊的地步了。
无他。
唯眼熟尔!
随着众人一一坐定,那一道道目光,也终于是缓缓的汇聚到了严绍庭身上。
严绍庭却显得气定神闲。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
他倒是风度翩翩的朝着老道长躬身作揖。
老道长满脸笑容。
这是个好孩子啊,知晓礼节,对自己更是从来就没二话的。
嘉靖笑着招了招手:“行了行了,莫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了,有话就赶紧的说。”
严绍庭笑了笑。
“微臣要说的海权之论,其实只数字便可总结。”
一句话,又是将众人的注意力给齐齐的吸引了过来。
严绍庭当众说道:“我中原之地,地大物博,但却非应有尽有。”
后来某一朝的某位勾八皇帝啊。
整日里只知道喊着: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藉外来货物以通有无。
这句话啥意思呢。
就是说,我中原地大物博,要啥有啥,不需要和你们做买卖也能自给自足。
而严绍庭今日当众所言。
依旧是中原地大物博,但并非是应有尽有。
很快的。
严绍庭便挥手扫向周围,面带笑容道:“诚如皇上和诸位上官今日所见,这已得御赐嘉靖薯之名的红薯,便并非原产我中原之地,而是源自海外。”
这就是证据。
嘉靖则是笑眯眯的点着头。
朝堂之上,能做事的官员不是只有严绍庭一个人。
但能和他一样每一次做事,都讲究跟脚,实事求是的却是少之又少。
旁人或许也讲究跟脚。
但那些人只会从旧书堆里引经据典,假大空的很。
旋即。
严绍庭话锋一转:“红薯亩产一十六石,亦是世人罕见的高产之物,但却非主粮。而微臣却从诸多外商那里知晓,海外还有诸多高产却可用作主粮的食物,如那似玉石一样的米,高高结于枝干上;亦有圆滚滚婴儿拳头大的豆子长于泥土之中。这两者,皆可为主粮食用,不必如红薯一般还需配合其他粮食一同食用。”
“似玉一般的米?”
“长在土里的豆子?”
离着严绍庭最近的裕王朱载坖,茫然的出声念叨着。严绍庭则是点了点头。
玉米,土豆。
这才是真正补充主食的大杀器。
不过细想回忆,这两个东西貌似想要得手,还得要费一番大力气。
不如今天一并抖出来,说不定还能通过朝廷和地方上的人,将其给找回来。
而且自己一人之力,要做成这些事情,属实难办。
想要让大明真正发生改变。
还得要聚集起一批不说志同道合,至少是要有同样目的的人群。
将玉米和土豆抖出来后。
严绍庭的目光,再一次似有似无的扫向了徐阶。
而始终关注着严绍庭的徐阶,亦是心中生疑。
这个严绍庭今天已经屡次打量自己了。
怎么着?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
严绍庭却已经再次开口道:“海外利益诸多,自我朝成祖皇帝开始,有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宫中所载获利海量,只是随后因为种种而停办下西洋。
乃至去岁,皇上圣明,圣裁独断,乾坤朝纲,开东南丝绸增产行销海外事,一岁可自海外得利千万。
可见海上之利,可谓无穷尽也!”
他要开海!
他在鼓吹开海!
一瞬间。
徐阶终于是明白了严绍庭要做什么。
他从一开始就在试图鼓吹开海,要让朝廷再现成祖皇帝时的景象。
这是绝不允许的!
徐阶当即起身拱手道:“陛下,诚如严宾客所言,朝廷能自海外得利颇多,但海外亦是危险重重。如东南沿海停靠的外商商船,时有经历风浪残缺几近沉海,海路之上亦有无数海寇袭扰。自古利害并存,有利定有其害,朝廷施政,绝不可只顾利益,而忘了其中凶险。”
瞧瞧。
还得是咱们大明的徐阁老考虑的多啊。
既知道利益也知道风险。
严绍庭却是心中明白。
徐老狗之所以这样,不过是为了保住东南海商们私底下的惊人利益。
从去年开始。
自己当时提出增产丝绸提高售价,以垄断的形式卖给外商,这条徐老狗就已经以同样的利益做过反对。
那一次。
自己是用了每年千万的利益,才在老道长面前,推动了大明丝绸对外垄断销售的事情达成。
但这一次。
严绍庭决定换个法子。
于是。
在众人注视下,次辅徐阁老已经说出海外的风险后。
严绍庭便当众转身,朝着徐阶毕恭毕敬的躬身作揖。
而后等到他再起身时,已经是满脸的钦佩。
“徐阁老公忠体国!深明大义!”
“可谓下官之楷模表率!”
徐阶一愣。
伱严绍庭不是要鼓吹开海吗。
怎么现在又成自己深明大义了?
只是下一秒。
严绍庭便转身看向老道长,笑着开口道:“陛下,诚如徐阁老所言,海上风险无数,因而臣以为,朝廷可降下旨意,准允东南沿海商贾自筹钱粮打造商船,运输朝廷定下的准允之物,售往海外!”
轰!
一声巨响。
在徐阶脑袋里炸开。
原本已经心神戒备的诸如礼部尚书严讷等人,亦是心头大震。
他严绍庭竟然说要让沿海商贾自行打造商船出海做生意!
倒反天罡啊!
你严绍庭不该是说朝廷开海,禁止商船下水,全数皆由朝廷筹办,利润朝廷全占?
然后按照这个剧本。
我们这些人就可以大喊反对,不管是朝廷的船还是地方上的船,都不许下水。
然后咱们在东南的船,却可以私自悄悄下水做生意。
可是啊。
严绍庭却继续高声道:“陛下,我朝商贾至今,早已积蓄良多,钱粮不缺,自行打造商船完全可行。而朝廷工部名下各处造船厂,也可承接商贾所需商船,为朝廷获得造船之利。
“我朝地大物博,物华天宝,朝廷当下做着丝绸的生意,但诸如民办布、茶叶、瓷器等等,却亦可由东南沿海商贾去做。
“让我朝的商贾打造最新的商船,载满我朝产出的货物,售卖到欧逻巴诸国等地,将海外的钱粮尽数赚回来。
而商人逐利,自不会满船出海空船归。届时必当会载着无数海外的货物回来,到时候朝廷即可在沿海市舶司开征商税,以利国家财税。”
说完之后。
严绍庭再一次回首,视线扫向了徐老狗等人。
哼!
只要我换个路子。
我严绍庭才是大明朝东南沿海,真正的海商话事人!
至于你们?
不过是食古不化之辈而已!
报纸的事情或许也该提上日程了。
到时候将这件事情通过报纸,传晓东南,自己这个大明东南海商话事人的名头,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田埂上的嘉靖,面目之中带笑。
田埂下红薯地里,众人的面色变化,他自然是一览无余。
嘉靖心中有些好笑。
这个严润物啊!
他缓缓开口道:“严绍庭。”
严绍庭当即躬身抱拳:“臣在。”
嘉靖目光亦是扫向了徐阶。
随后才开口道:“如你所言,朝廷当如何做,如何获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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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