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如何贾琅尚且不知,倒是宁、荣二府的嘴脸他全看了一遍。
那日贾琅归家,已有那传旨太监宣了明德帝旨意。
一时贾府乱作一团,都聚在荣禧堂等老太君拿个章程。
二房王夫人听了旨意便神思不属,竟硬生生拽断了手中那串佛珠。
更有那宁国府贾珍、贾蓉哭求老祖宗救命,具都被贾赦并邢夫人挡了回去。
贾家这位老太君倒是既喜又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拉着邢夫人不肯松手。
荣国府小辈倒都还好。
迎春已是喜极而泣,贾宝玉也私心为着贾琅高兴。
探春、惜春瞧着二太太的模样只收敛心神,不欲露出喜色。
贾琅甫一回家,便被老祖宗遣人急急找去荣禧堂问话。
他也不欲隐瞒,只一五一十据实说了。
复又嘱咐道,“因着隔壁窝藏罪人,陛下大怒,咱家切记不可重蹈覆辙,”
众人皆应了。
贾母思及贾珍、贾蓉字字哀切便问道,“琅哥儿,宁国府此事无回转余地了么?”
“祖母。”
贾琅恰是要说此事,“陛下圣旨已下,那边已摘了牌匾,降爵革职,再不能称宁国府了,只称贾府便是。
再有窝藏罪人乃是大罪,更遑论贾府包庇之人身份更是特殊。
若有人借此事做文章,莫说贾府,便是咱们荣国府也难逃干系。
怕不是还会被扣了个意图谋反的大罪。”
贾母掌管荣国府数十年,眼光、手段无一不缺,只是一时情急未曾想到这层罢了。
听了贾琅这话已觉心惊肉跳,当即又对众人嘱咐一遍。
待贾母话毕,贾琅续道,“如今贾府已遭陛下厌恶,咱们须得同隔壁割席才好。”
底下琏二奶奶王熙凤又问,“如何割席?咱们这一家子沾亲带故,出个门便能碰上。
还能不问候几句,搭搭话茬儿不成?”
贾琅瞧着底下王夫人之流都一派不以为意的模样,只不住冷笑。
“琏嫂子尽可去搭话,莫说搭话,便是遇见哪个可怜见的送把银子,将人邀请到自家也无不可。
你只管瞧着,今日隔壁贾家便是咱们日后的下场。”
“好了!”
贾母敲了敲手旁梨花木案板,“听琅哥儿的!
我把话放在这儿,这当口谁若是胡闹,动些歪心思,我便把她逐出去!”
“今日便散了罢!”贾母续道。
“祖母。”
贾琅闻言上前拜了一拜。
又道,“今日陛下不仅下旨办了隔壁贾府,还下旨复了我父亲的爵位。
如今依旧是称荣国公。”
“琅哥儿!”
王夫人这声音听着尖利,见众人都瞧她,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
“咱们都知道今日是你们大房的喜日子。
只是咱们到底同宁国......隔壁贾府是血脉同源,只怕今日没那心思同你道喜。”
她又道,“改日!改日!我一定亲自选了贺礼,给你热热闹闹的办个宴席来。
如此可好?”
这王夫人神态急切、面色苍白,不复端庄,瞧着竟有些可怜。
宝玉瞧着母亲这般心下不忍,虽是不解王夫人用意,到底还是张口想要劝慰一二。
甫一张口,便被一旁紧盯他动作的迎春瞧个正着。
迎春狠狠拽了宝玉衣袖一把,默默摇头。
平日你虽是个呆子,到底还有一腔真意。
今日救你一救,不让琅弟弟恶了你,也算全了我们姐弟情分。
迎春这般想着,接着松开拽住宝玉衣袖的手。
她只肯帮这一回,余下便看命罢。
那边迎春、宝玉二人眉眼官司被贾琅正正好看在眼中,他也不以为意。
只瞧着王夫人佯装委屈道。
“二太太如何这般看我?难不成我竟是为了众人那一点贺礼么?”
“琅哥儿......”王夫人欲言又止。
倒是邢氏早瞧不惯她三番五次针对贾琅,张口便要骂人。
“琅哥儿是我们大房金尊玉贵养大的,更得陛下青睐,要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稀罕你这点货!难不成你们王家的那起子东西比大明宫里的还好不成!”
这话王夫人自是不敢接的。
贾赦也开口,“琅哥儿是我膝下唯一嫡子,二弟妹这话是欠考虑了些。”
这话听着竟像是全没将大房嫡次子贾琏当回事儿。
那边贾琏并王熙凤已是面色大变。
贾赦却瞧也不瞧那二人,只对贾琅道,“琅哥儿有话尽可说来,不必害怕。”
贾琅这才对父亲作揖,又对贾母一礼。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恰好众人都在,是个提此事的好时机。
我自出生便同父亲母亲居住在咱们府内的一处小院。
那儿原是拿花园改建的,虽是别有意趣,到底还是不甚方便。
今日父亲复爵,不若咱们一家搬回正院住着。
再者我日渐长成,没个自己的院子终究听着不像个事儿。”
邢夫人听着这话已是心疼。
她原本是被这府内苛待惯了的,早些年还心生不忿想同人一教高下。
现下虽还是同二房针锋相对,只她自个知道,实则早已失了心气。
可不论如何也不该苛待了儿子去!
既然儿子想要,那又本该是他们大房的东西,如何不能争上一争?
当下便也目光灼灼瞧着上首的老祖宗。
王夫人暗道一声果然。
自贾琅甫一开口她便猜到这腌臜小鬼打着这个心思。
只是几次三番都未曾堵住贾琅的嘴,竟真让他说出来了。
一听这话当即道,“这话说的也对。
只是咱们到底住的久了,一应物件整理入库再有重新定院选址都费时日。
只怕不是一日之功啊。”
邢夫人也不被这话蒙骗去,只回,“二弟妹执掌中馈这些年竟连这许多小事也做不明白?
到底你们二房不用袭承爵位,这荣国府也不归你们继承,做事这般不上心。
若是你理不了事当不了家,不如早早把家里的对牌钥匙交出来,大家各自便宜。”
这话说的甚是毒辣,句句直戳王夫人心口。
气得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连面上常带的笑也没了。
只不住拿眼睛去剜一旁的二老爷贾政,盼着他能说句话。
“够了!都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贾母手持檀木镶翠拐杖狠狠敲击地面,“都听琅哥儿的!
五日之内二房将地方挪出来,给琅哥儿一家住进去。
二媳妇的对牌钥匙也一并交给大房。”
贾母瞧着下首还面露不忿的二太太王夫人冷笑道。
“你也不用去瞧你那老爷,咱们这二老爷在他媳妇面前还不如个死人呢!
如今倒是指望起来了,没用!”
王夫人闭了闭眼,只道是尘埃落定,再是恨意满满也只得低头。
于是众人便当众交接起来。
贾琅瞧着又想起什么,“母亲别忘了给林表妹再寻一处好去处。
梨香院虽好,等咱们搬了地方到底也是远了。”
邢夫人笑着应是。
正说着,外院有人传话说,“林姑老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