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武科落下帷幕。
随后便是武进士授官。
当然,武举的规模和受重视程度皆是不如科考,因此授官的官职同样也是远远比不过。
根据个人综合成绩,武进士们分别各自领了从八九品的从义郎、保义郎等军职。
同时特例特行。
此次武进士授官还只是口头上的,须得他们全部人抵达灵州,才能正式拿到自己的授官文书。
王野虽有一身蛮力,还在杨家演武场进修了许久,但奈何天下英雄犹如过江之鲫,最终也只得了个靠前的名次,得了个正九品的保义郎官职。
不过这成绩也不错了。
毕竟这次武举是时隔多年之后新开的第一届,同时为了支持灵州战事,许多武将以及勋贵家的子弟都参加了武科,而王野的《武经七书》又实在学的不怎么样。
这结果也算差强人意。
而当初嚷嚷着要和王野一起参加武科的长梧,则是不出所料被盛紘和盛维拦了下来,没能参加武科,而是去了五城兵马司任职,目前在一个教头手下做事。
他还与康家的康允儿定了亲事,请帖都已经提前送到了杨文远手里,时间八月,地点宥阳。
说到康家,就不得不提几句康家那些个,被王若与送去参加武科的庶子们了。
不得不说,王若与为了把这么些眼中钉的庶子们送去战场“光荣”,很是下了血本。
不光用王家的关系请来了一位资历深厚的教头(至于为何能用王家的关系,不过是王若与回家哭诉一顿就能解决的事),还好吃好喝的伺候,书本课业,锻炼器材也是一个不落。
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
因为武科考试中,考官们对于清流人家出身子弟的略微偏颇(毕竟总不能全是肌肉棒子,总得有些“儒将”),一如王若与所愿,家里有四个庶子考上了武进士。
刚开始王若与还高兴地喜出望外——又能少出四个人的彩礼了!
结果当得知汴京城里的其他人家,开始给家中考中的子弟们准备良马、盔甲利器,以及些许家丁以作亲卫时,她当即就欲哭无泪了。
我是想让他们去战场送死,日后婚娶时少缺些钱财,怎么现在还要继续往里面贴钱呢?!!
但是她又不能不准备。
因为朝廷的诏令里提前写了,参加武科的人家应当尽量满足武进士所需,条件允许情况下,基本要求(马匹、装备)须得全部满足,不然视为藐视国法。
刚开始王若与没仔细看,只兴高采烈地让家中庶子准备光荣牺牲,现在后知后觉起,她顿感自己被针对了。
毕竟让子弟参加科举,而且还能考上进士的人家,哪一个不会尽心尽力的帮忙准备东西啊!
除非还有她这种,一开始就存了坏心思的。
但看着其他人都开始准备了,王若与也知道拖延不得,不然这些东西越往后面越贵。
其实这项马匹还好,毕竟康家又不是武将世家,直接到市面上购买流通的普通马匹也说得过去。
但后面的装备和家丁却是一个比一个贵!
兵器装备也能含糊一点,但是要有充作亲卫的随军家丁,这花钱才是最厉害的!
要人家跟着一起上战场,要么是用买命钱换来的人,要么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家生子,无论哪一个,都是一笔让人心里滴血的买卖。
而自家有四个这样的武进士!
王若与第一次体会到了花钱如流水是什么感觉。
看着自己嫁妆箱里的银钱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王若与只觉得心如刀割。
就算这四个贱皮子的彩礼,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
一想到自己的钱还是给他们提供生命保障,王若与就更心痛了。
万一他们还成功活着回来,加官进爵……
那岂不是自己到时候要给的彩礼还要更多?!
一想到这,王若与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同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有些莽撞,也许有待商榷?
平阳侯府。
武科结束后,杨文远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地忙着去当监考老师了,但苦于馆选的大刀依旧在头上悬着,杨文远也轻松不得,依旧要每日去翰林院学馆报到,隔三差五去朝会上充当背景板。
不过也全然不是牛马命。
馆选进士们虽然没有正常官员,那一年平均下来三天休沐一日的悠闲生活,但也多少沾了预备庶吉士身份的光,得了个五日一休沐的空暇。
今日便是难得的一次休沐日。
不过今天不是给杨文远睡懒觉的日子,他还要早起,陪着华兰一起去城外寺庙祈福。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馆选。
前月会试时,华兰便三天两头的和王若弗一起去城外烧香祈福,现在又是到了馆选的关键时期,自然也是得依照会试旧例,去城外还愿,顺便再求一次。
像极了先还钱再借钱的作态。
一清早,杨文远在梓泽居庭院内晨练了一会儿,待华兰在房里梳洗好后,夫妻俩便简单吃了早饭,随后出门。
与此同时。
平阳侯府的马房内。
原本一脸踌躇满志,准备装备好马车去门口候着的马夫,正心如死灰地看着马儿时隔半月再度被人骑走。
而那个罪魁祸首则是春风满面,得意洋洋,从自己手里一把夺过了马鞭。
“老杨,辛苦你了,这就交给我吧!”
说罢,长青掂量了一下手中马鞭,趁着热乎劲儿,狠狠地鞭挞了一下眼前的马匹。
“驾!”
“……”
长青是昨日刚回的。
今天一早,便光荣复岗了。
侯府门口。
杨文远携着华兰和身后的女使翠蝉、彩簪出门。
“公子!”马车上,长青一脸傻登登地笑着。
长青自小到大,还从未离开杨文远这么久,现在一见,反而是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出来。
杨文远也是高兴点头。
他和长青待得久了,刚开始长青离开,他刚还有点不习惯,差事人都不顺心。
好在长青现在回来了。
杨文远欣慰点头。
自己画的大饼可都是给你喂下去了,以后怎么使唤都心安理得。
又有趁手的牛马使唤了!
很快马车开始挪动。
不出杨文远的预料,是前往积英巷的方向,想想也对,毕竟临时抱佛脚,烧香请愿这种事,在杨文远熟悉的人里,莫过于王若弗。
甚至今天去城外烧香,也说不定是王若弗提议的。
积英巷。
盛府门口正站着了乌泱泱一大堆人。
“嚯!这么大阵仗!”
下了车的杨文远看到这副场景,不由得有些咂舌。
该说不说,盛家人别的不谈,就单论这群众积极性,肯定是汴京…哦不,大周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不管什么场合,什么事,只要是外出活动、走访,那肯定是家里的人能带上多少就带上多少。
突出一个人多力量大,庙小……
“可算是来了,快快,华儿你同我坐一辆车。”
简单寒暄后,王若弗便立马开始吆喝众人上车,随后拉着华兰一边往马车上走,一边说道:
“今天我们便把上次拜过的寺庙、道观都按照同样的顺序再走一遍,单子母亲都已经列好了,你看,我们先去慈恩寺,再去……”
王若弗兴高采烈地聊着,华兰也是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一幕落在杨文远眼里,不由得心里暗自嘀咕:
‘不愧是母女,纵使脾性相差再大,有些地方也是不谋而合。’
在杨文远的印象里,华兰以前可从没有烧香求佛的动作,结果经历了王若弗会试时的一带,之后就像觉醒了什么属性一样,也在梓泽居里弄了一个香堂,而且如王若弗一样,平日里也是闲置的……
“怎么你也要去?”马车上,杨文远朝长柏问道。
“母亲非要喊我来。”
长柏苦笑一声,开口道:
“说是会试时,我在贡院里管着没去菩萨神仙能理解,但现在要轮到馆选,还刚好休沐在家,再不去还愿是怎么也说不过的。”
“……”杨文远默默不语。
他也是被这套话术给忽悠来的。
说什么正好休沐在家,还不是特意算好日子选在今日。
很快,马车便在慈恩寺外停下。
今日不光是杨文远等人休沐,而今日正好是四月十五的官员休沐日,所以今日来此的官眷非常多。
而且放眼望去,还有不少有空闲的官员,也穿着便服陪着家人一起来慈恩寺。
至于杨文远是如何看出别人是官员的,这属实不难。
光从气场和衣服装扮上就能略知一二。
只要是穿着锦衣,并且走路大开大合的,不显露畏缩之意的,那纵使他不是官员,也是个家族子弟。
并且还有一个特点。
敢在这种正式的官员休沐日,携着家眷一起外出,来这种人流繁密场所的官员,那他的官职肯定不低。
毕竟你想想,若是你是个五品小官,携着家眷一起来慈恩寺,结果左看一个顶头上司,右看一个高官,抬头一望,还偶遇个伯爵、侯爵的,那你作为官场小卡拉米,这时候肯定是要主动上前行礼。
烧香还烧得成不说,累就得累死。
特别是这种时候,言官们还不少。
作为大周朝堂,最会蹦跶,最会鸡蛋里挑刺的存在,言官们最是喜欢官员休沐时,往各处人员密集处“暗访”,特别是佛寺、道观和酒楼等地方。
这时候他们会拿着放大镜看人。
一旦找到什么纰漏,那么恭喜你,等你明天上朝后,立马就能体验一次话题人物的感觉,成为当天朝会的论文议题。
王若弗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径直领着一群人往慈恩寺里走。
很快,到了寺庙门口,就有一个老僧人出来迎接。
俗话说,佛都有缘人。
平阳侯府作为城外诸多寺庙、道观的金主,是个实实在在的有元人。
华兰先前来时被认了脸,这次刚一进来,便有专人迎接。
“施主,请往这边!”
说罢,僧人便领着众人,越过门口香炉前排队的众人,往大殿里走去。
将人领到大殿后,那僧人便让众人先行烧香,解签,随后他告罪一声,暂时退下后,没一会儿,又把慈恩寺主持领了过来。
那面露老态,神情祥和的主持显然知道今日的正主是谁,只简单朝杨文远欠身行礼,见杨文远没有谈兴,就对着华兰和王若弗迎了上去。
没一会儿,华兰和王若弗便领来了一大把线香,就这香烛助燃后,一一分给众人,开始在佛像前叩首跪拜。
之后便是求签解签,随后就是独属于杨文远和长柏的仪式,解愿。
一套流程走下来,出了慈恩寺,便是玉清观。
又是如刚刚那般一模一样的流程。
再出门……
再烧香……
很快,便到了最后一处佛寺,大相国寺。
进了门,同样相同的流程走完,杨文远和长柏出门透气,结果长柏转头不经意间的一瞟,却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仲怀?”对着那不远处的身影,长柏将信将疑地喊道。
随着喊声落下,那道声音先是一顿,随后转过身来。
杨文远一看,发现正是顾廷烨。
这不由得让杨文远看向长柏的眼神奇怪起来。
‘阿柏,你这也行?’
只能说不愧是柏兰,心有灵犀就是豪横。
“你们怎么在这?”
顾廷烨也是一脸诧异,朝这边走来。
长柏立马将原本快速解释了一遍。
顾廷烨恍然大悟,不过旋即神色暗淡些许,似乎有些羡慕杨文远和长柏有这么一大家子陪同,还有长辈张罗。
“不过仲怀你来这做什么?”
长柏好奇问道:
“莫非你也是来还愿的?”
杨文远也是同样好奇的看过来,毕竟顾廷烨可不像是个信奉神仙菩萨的那种人。
“我…我能有什么……”顾廷烨眼神瞬间飘忽不定起来。
看顾廷烨不愿意说,杨文远此时突然问道:
“对了,你和余大姑娘的事怎么样了?莫非……”
杨文远语气促狭地调侃道:
“莫非是余家长辈们死活不同意,你无奈之下,只能来这里求神拜佛了?”
顾廷烨脸色一滞,没想到杨文远的思想这么跳脱,居然能联想到这。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再说了,我顾廷烨是这种人嘛?
顾廷烨沉默了。
看顾廷烨久久不语,长柏在旁一脸不可思议:
“不会吧?仲怀你…你真的……?”
“这怎么可能!”
顾廷烨没好气的白了杨文远一眼,见装不下去,索性直接摊牌了:
“我来这是为了余大姑娘没错,但不是求神拜佛,而是乘胜追击!
余老太师这几天查验了我一番,似乎是觉得我还可以,但心里终究还是拿不准,所以来这里求签算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