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
杨文远感觉顾廷烨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快笑裂开了。
毕竟求亲能到了算卦这一步,至少说明余家对于顾廷烨已经肯定了大半,只不过心里还是因为顾廷烨以前的风流史和名声有些顾忌,所以才求神拜佛来了。
俗话说,算卦先算人。
想要算卦,余老太太肯定要将双方的身份背景,以及生辰八字详细告知。
而无论本来的卦象应当如何显示吉凶,在这一场大相国寺算卦人眼中,意味分明的两家联姻的背景下,他肯定是不会得罪两家权贵,吐露出半点凶兆。
再同时观察当事人余嫣然和余家人的迟疑,他同时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含糊其辞,先说顺利,再谈些阻碍来。
与此同时,庙宇的偏殿内。
余老太太领着余嫣然坐在算卦的案桌前,一脸忐忑地注视着眼前正在算卦的人。
过了许久,占士这才缓缓说道:
“姑娘的夫妻宫本没有主星,须得从对宫来借,对宫应有太阳,太阳主夫妻宫后,必是入庙化吉。”
余老太太闻言,当即面露喜色。
“化吉,这是好的意思?”
“化吉者,所谓逢凶化吉也。”
只见占士继续开口道:
“这本是好的,可惜太阳坐夫妻宫也主婚姻来得迟,同时还得提防凶星入宫,不过我观察凶星暗淡,应当无妨,只不过要拖延一段日子。”
“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余老太太心满意足的起身。
婚期推迟些时日在她看来不是什么打紧的事,毕竟像他们这种权贵和清流人家,就算两家相看中了,没有急事的情况下,那纳采、纳征、请期、亲迎等完整流程走下来,最快也是要个大半年时间。
只要夫妻俩不相冲,那晚些也无妨。
左右顾廷烨现在也科考不了,也没有什么急事,只能干坐在家里等,他们同时也能再看看顾廷烨的脾性,看他是不是真金不怕火炼。
大殿门口。
顾廷烨见余家一行人出来了,连忙抛下杨文远和长柏两人,迎上去献殷勤。
对此杨文远也是面露无奈。
刚要和长柏吐槽顾廷烨几句,就见自己夫人华兰刚好携着王若弗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上还拿了一些大相国寺送的香烛线香。
见状,杨文远也是不顾长柏,连忙笑着过去把东西接了过来,言笑晏晏。
原地徒留长柏一人搓手蹲足,想献殷勤也不知往何处使。
宁远侯府。
时隔一旬,顾廷烨再次被小秦氏差人喊回去,说是顾偃开不日就将带领这群新科武进士们奔赴灵州,想让他回家最后团聚一次。
顾廷烨正好也要将自己与余嫣然的亲事告知家里一声,毕竟婚礼流程如何都是要小秦氏这个宁远侯夫人来操持,还要提一提分府别住的事。
夜晚。
满脸欢喜的顾廷烨乘着夜风进门。
灯火通明的厅堂,小秦氏已经置办好了丰盛席面。
里面人头攒动。
今日算是宁远侯府顾家送别顾偃开的欢送宴,因此顾家的四房、五房的人也全都来了,
“廷烨你可来了,是在院里特意沐浴了一次,所以来晚了?”
小秦氏刚才还在同妯娌们说笑,这下见着了顾廷烨,当即大声唤了一声。
此言一出,屋内登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目光放在顾廷烨身上。
顾廷烨既不怯也不恼。
毕竟小秦氏把捏时间,以至于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伎俩,他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回,已算不上什么大场面。
“劳烦母亲费心,孩儿刚才是去了一趟院子,不过不是沐浴,而是搬些生活上用得着的东西回府。”
“回府?”
上首处的顾偃开当即冷哼一声:
“让这么多长辈、堂兄弟等你,原来……”
“父亲!”
顾廷烨此时有了决意搬出宁远侯府,同时也因为顾偃开之前的一番话伤透了心,所以当下不继续逆来顺受,当即高声打断道:
“下人告知孩儿便是这个时辰用饭,可没误了时辰。”
屋内顿时又是一静。
众人看向顾廷烨的眼神开始狐疑起来,不明白顾廷烨为何今日一反常态,竟然敢与父亲顾偃开辩驳?
顾偃开此刻也怔住了。
顾廷烨大声打断他的话,让他习惯在家中一言九鼎的权威难得被人触犯,使得他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顾偃开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当即恼羞成怒,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怒斥道:
“混账,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
见顾偃开发火,小秦氏第一个打圆场,充分体现她贤妻良母的人设。
众人也是跟着一顿劝慰,不过说话间还是有不少人开始打量起顾廷烨来。
‘顾廷烨今天吃错药了?’
好一顿安抚后,顾偃开终于冷静下来,不过还是和顾廷烨相看两厌,吹鼻子瞪眼。
很快。
一段稍显压抑的晚宴后,又闲聊了一阵,四房五房的小辈们开始陆续告退。
而顾偃开看着顾廷烨依旧坐着不动,以为他要对自己服软,低头认错,当即冷声嘲讽道:
“怎么?你不是往你自己的府上搬东西吗?现在不急着回家了?”
顾廷烨也是习惯了顾偃开的打压,回复道:
“孩儿还有事要同父母商讨,等一说完,立马便走,绝不久留。”
“你……”顾偃开胸膛剧烈起伏,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
小秦氏连忙轻抚顾偃开的胸膛,开口道:
“这样也好,正好母亲也有事要与你商量。”
四房五房们见此,虽然心里如同猫挠一样的好奇,但见了顾偃开一副气极了的模样,害怕殃及池鱼,也不敢多待,留下几句嘱咐顾偃开身体保重的话后,很有眼力见的起身离开。
等其他两房离开,顾偃开也冷着脸坐了回去,小秦氏这才看向顾廷烨,柔声道:
“二郎,你父亲即将为了宁远侯府奔赴灵州,我知晓他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顿了顿,小秦氏继续说道:
“科考未定,现在能帮你收拢性子的,那就只有婚娶一条,正好你的年纪也到了。”
小秦氏言语恳切,本以为顾廷烨肯定要为自己插手他的婚事而恼怒,结果却是听顾廷烨神情一顿,开口道:
“母亲,你这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啊?”小秦氏面露惊讶。
今晚的顾廷烨实在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以小秦氏的段位,一时间也不由得惊叫出声来。
什么情况?自己莫非是错过了什么?
听小秦氏突然诧异一喊,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对此小秦氏连忙掩饰表情,讪讪道:
“母亲也觉得实在是惊喜。”
不过顾廷烨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秦氏也不想管了。
总归若是如自己所愿,顾廷烨将自己精心挑选好的“优质股”娶进门,那日后可有的他受的。
那位姑娘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汴京城里淘出来的。
样貌长得还行,但是脾气说是刁钻蛮横也不为过。
她的母亲更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什么便宜都想占,还很是刻薄阴毒,在汴京贵妇圈都早已臭了名声。
小秦氏心中暗笑,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二郎,我已经为你相看好了一户人家。”
说着,小秦氏一边将手中女子的画像递给顾偃开,一边解释道:
“二郎不是想要走科举一途吗?这文官一途家里没有照应得到的地方,只能寻求你未来的岳家帮衬些,因此母亲我也是在汴京城里为你一番好找,才在文官清流人家里找到一户刚好适龄的姑娘。”
“康家?主君康海丰不过才一个秘书丞?从七品?”
顾偃开皱了眉。
他虽然平日里对顾廷烨保持强压态势,但对于自己亲儿子的前途,他还是极为看重的。
毕竟家里的嫡子就三个。
长子体弱多病,怕是早夭之相。
三子不堪造就,烂泥扶不上墙。
下一代中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这个聪颖,却脾性顽劣的次子。
这也是他自小对顾廷烨严苛原因之一。
因为昔日白氏,继而延伸到顾廷烨身上的怨怼,早在顾偃开发现顾廷煜身体孱弱且多病的时候,就已经妥协放下。
现在对顾廷烨的严苛,更像是爱之切,责之深,怒其不争。
所以对于顾廷烨的亲事,顾偃开自然不肯敷衍了事。
走文官之途需要岳家的帮衬,而康家的主君才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如何让顾偃开看得起?
若是换在军伍中,这样的小官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
小秦氏听见顾偃开这么关心顾廷烨的亲事,心里咯噔一下,眸子里的光彩瞬间变得深沉,不过片刻后立马恢复过来,笑着解释道:
“官人,你别看康家主君现在不过是一个掌管文籍的官吏,但他家世代簪缨,她家大娘子还是王家的嫡长女,也就是那位盛家大娘子的嫡亲姐姐,她们俩的父亲是三朝元老,配享太庙,和康家老太爷私交甚笃,所以两家势力相近,定下姻亲。”
小秦氏一一列数康家的优势,继续道:
“虽说康家这代主君不堪造就,但这恰恰适合二郎呀。”
说着,小秦氏看了顾廷烨一眼,却见他脸不改色,甚至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还从中看到了些许笑意。
不过这也不耽误小秦氏继续推销她的“秦氏甄选”。
“康家老太爷留下的文官人脉,他康海丰用不上,为防日久越发单薄,大可以婚后用在我们二郎身上啊!”
小秦氏深知避重就轻之理。
诸如顾廷烨之后考不考得上进士,康家大娘子和姑娘为人如何第坏处一字不提,只西瓜里挑籽,捡着好话说。
顾偃开拧着的眉宇依旧不散。
皱着眉将画像和其上信息看完,将其递给旁边的顾廷煜,出声道:
“煜儿,你是大哥,你看看如何?”
顾廷烨咳嗽一声,接过画像扫了一眼,又将画像抻好,让身后的妻子邵氏看清,这才顺势让身边小厮将画像送去顾廷烨,一边说道:
“父亲,孩儿看着尚可,不过到底如何,还须得二郎看的顺不顺眼。”
顾廷煜一眼就能看出小秦氏的心思。
若是换做往常他身子好时,他还能顺水推舟一二,但如今身子越发沉重郁闭,眼看就是药石无医,他也要为妻女计,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和两人的事。
你们斗你们的,我自作壁上观。
顾廷烨拿过画像草草看了一眼,随后轻飘放在桌上,开口道:
“劳烦母亲费心了,这女子对不上我的眼。”
“混账!”
见顾廷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偃开的怒火又上来了:
“你母亲为你费心费力,你却是看都懒得看!”
等顾偃开发泄完,顾廷烨这才施施然道:
“父亲暂且勿怒,实在是孩儿自己已经找好了亲事,无需母亲再为此忧心度日了。”
小秦氏黛眉一紧,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连忙面露担忧道:
“二郎,这事还需得我们长辈商量着来,你对汴京人家、姑娘不了解,难免上当受骗。”
“不劳母亲费心!”
顾廷烨慷慨激昂道:
“我求娶的女子是余老太师家的余大姑娘,家中门第不低,温婉贤淑的品行也是汴京城里有名的,每一项都比母亲找的这康…康元儿好得多。”
顾偃开不清楚康海丰是何人物,但是对于余老太师却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点都不相信顾廷烨能求娶到余家的大姑娘,当即泼冷水道:
“你看得上人家,人家可未必看得上你!”
“不劳父亲费心了!”
只见顾廷烨言辞、神情昂扬:
“余老太师些许是可怜我和余大姑娘都是生母早亡,觉得我们两个苦命人同病相怜,这才点头应下。”
“真…真答应了?”小秦氏满脸不可思议。
若是顾廷烨求娶了余家姑娘,那岂不是对于将来侯爵爵位的承袭如虎添翼?
这怎么行!
这怎么能行?
那余老太师莫非老糊涂了不成?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
‘还好,还好,我就说嘛!’
听到顾廷烨这最后添上的一句话,小秦氏心里立马宽慰了不少。
有条件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