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涣、孟浩然和岑参正在府衙候着,与他们一同等候的,还有一群工匠,以及都护的仓曹官员。
李琩带着辛云京来到府衙,众人一同起身行礼。
李琩让众人先坐,扫视一圈,却发现仓曹的副参事不在。
仓曹是节度使下的行政系统之一,主官称参军,但由于盖嘉运一事,仓曹的正副参军被拿了,李琩便让参军之下的参事先主事。
李琩问道:“钱参事何在?”
一仓曹官员上前道:“回殿下,钱参事说要给钱德妃准备寿礼,特让下官代向殿下告假。”
“钱德妃?”
李琩愣了愣,随即想起来了。
李隆基第四子名为李琰,李琰的母亲便是钱德妃,而钱参事是钱妃的族人。
钱德妃并非出自世家大族,也不太受宠,所以她的族人便不是都能获得她的庇护,在京城做官。
留不了京城,就只能送来边疆,以期望能立功入京。
李琩想了片刻,对辛云京道:“辛将军,去把他拿来。”
“是。”
辛云京领命而去。
李琩找个地方坐了下来,默默闭眼等着。
过了许久,辛云京领着两个士兵将钱参事提了进来,扔在地上。
李琩听到声音,睁开眼,问钱参事道:“我昨天有没有说过,让你们今天在这里等着?”
钱参事站起来,躬身回道:“回殿下,殿下是有此令,所以下官已请人代为告假。”
钱参事看似恭敬,但还没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并没有显得惧怕。
“好啊。”李琩冷笑一声,转问一旁的辛云京,道:“辛将军,按军令,听调不至者,当如何处置?”
辛云京回道:“立斩!”
听到“立斩”两个字,钱参事吓了一跳,立马伏地跪拜道:“殿下饶命,下官是为了给钱德妃准备寿礼,这才告假,下官……”
李琩打断道:“这么说,是钱德妃让你听调不至的?”
“不……”钱参事立马摇头,道:“不是……是下官……”
钱参事吞吞吐吐,冷汗冒了出来。
李琩道:“你吃的大唐的俸禄,做的大唐的官,再大的恩情,皆出自圣人,圣人用伱,你便应该尽忠职守,但你今日不仅擅离职守,还想把过错推到钱德妃身上,你有几个脑袋!”
李琩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渐大,站起身来。
钱参事被吓得全身颤抖,脑子空白,不住的叩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李琩就这么看着钱参事叩头,过了会儿,才道:“罢了,这不是军营,念你只是初犯,便饶你一命,拉出去,重仗三十,职降一等,罚奉半年。”
钱参事叩拜道:“谢殿下不杀之恩。”
门口的士兵同时进来,将钱参事拉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听到门外传来钱参事的惨叫声。
李琩静静等着外面行刑完毕,才来到王之涣三人旁边坐下,微微一笑,问道:“岑参先生是如何与王先生他们一道的?”
一旁的岑参听到问话,才从钱参事被罚的事中缓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殿下,先生二字小民万不敢当,请殿下直呼小民名字便可。”
“也好。”岑参今年不过二十二三岁,比李琩大得不多,因此李琩也不客套,点点头。
“小民去年在长安献书阙下,希望获得任用,但……”岑参神情有些尴尬,苦涩一笑,才接着道:“后来听闻殿下远征大捷,便想前来一睹殿下英姿,顺便……看能不能留效安西。来安西的路上,遇到王兄他们,一见如故,便一起同行。”
岑参解释了来龙去脉,并直言不讳的表达了自己的来意。
李琩点点头,问道:“这么说的话,你是来投军的?”
“是。”岑参点点头,同时心中起了忧虑。
因为李琩说的是投军。
投军的话,让他当一个小兵也是投军,而且他现在还年轻,也没有作出让天下人都记得诗文,李琩未必看得起他。
李琩沉吟片刻,道:“我都护府里面还差一个录事参军,不知你可有意向。”
“啊?”岑参由担忧转为惊喜,录事参军干的相当于是李琩身边的秘书工作,而且是正六品,还是李琩的贴身武将,权力不小。
李琩见岑参没有回答,问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愿意。”岑参给李琩行了一个大礼,道:“谢殿下!”
“不必谢我。”李琩笑了笑,“我不过是为国选才,吏部会定期对官吏进行考核,若你才勘大用,必能受到拔擢,若你……不合格,到时候我也没办法。”
李琩说的是吏部考核,但是如今节度使下面的小官吏,基本上都是节度使自己选用,然后报给朝廷确认就行。
而且,李琩让岑参当六品官也是留了一个心眼。
因为按规制,五品及以上的官,要报皇帝审核才行,现在节度使的权利还没大到顶,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而岑参去年才献书阙下,虽然每年想献书给李隆基的人数不胜数,李隆基多半是都没见到岑参的献书,即使见到了,也不一定记得。
但万一呢?
要是有个万一,那就是李隆基去年不用的人,李琩今年倒是用上了,这说不定会给李隆基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所以李琩卡了这个节点。
“小民明白。”岑参五岁读书,九岁作文章,自负一身学识,所以对考核什么的是信心满满,回复李琩一句后,觉得不够表达自己的内心,又补充道:“若小民上不能报殿下知遇之恩,下不能安民,不用等吏部考核,小民自己也无颜面对殿下,自会请辞。”
“嗯。”李琩点点头,又看向王之涣和孟浩然。
王之涣和孟浩然年龄比岑参大得多,文人的酸腐气息比较强,他们原本想和李琩拉扯一下,但见李琩行事如此果决,怕万一拉扯把自己拉扯没了,于是便也不装了。
王之涣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封举荐信,双手呈给李琩,恭敬道:“殿下,这是高将军举荐我二人的书信。”
李琩接过看了一眼,果然是高适的手笔。
其实从高适自己不做诗祝贺他开府,而是让王之涣他们来,李琩就知道高适有举荐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