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何氏一族,大多都定居于安西大唐境内,但我们没有大唐的户籍,因此每一次行商,都需要安西府衙的批文。我们在碎叶城有许多染坊,如今大唐将碎叶城纳入管辖,我们的每一次进货出货,也都需要安西府衙同意。如此既需要不停的烦扰安西府衙,也会对我们的行商造成很多困扰,因此,小的想问殿下能不能给我们的批文时间久一点。”
何妥娓娓道来。
栗特人虽部落聚集,但以行商为主,大唐的户籍很难将他们纳入管辖,他们自己为了发展商业,也不愿意接受大唐的编户。
所以好些栗特人虽然居住在大唐境内,他们却是以朝贡、宗教活动等名义,在大唐境内行商。
李琩沉思了半晌,道:“想要批文的时间久一点,也不是不行。不过,为了大唐边务着想,我们需要对你们一定时间内的路线、活动以及商旅情况有所了解。”
李琩这是要掌握他们的商旅信息。
何妥道:“这些事我们自然会定期呈报殿下。另外,安西所辖甚广,我们每过一处,都要重新缴纳赋税,十分的繁琐,因此小的想问,我们能不能在安西之内,一次缴足赋税。”
何妥所说的每过一处城,都要缴纳一次税,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底下的官员索要的过路费,只有少数时间,朝廷加收才会如此。
面对这种情况,有些栗特商人会选择依附地方或朝廷官员,以求得庇护。
何妥大本营在碎叶城,之前依附的势力是突骑施,如今突骑施被打走了,他们便想让李琩给他提供庇护。
李琩虽然也想让安西吏治清明,商业发达,但和商人谈生意,他不愿意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为他们免费服务。
因此李琩沉吟不答。
何妥见李琩不说话,道:“若殿下应允,小的愿意每年向殿下进供栗特锦二十万匹。”
李琩还是不答。
何妥道:“三十万匹……四”
“这是受贿。”李琩终于说话了,“我要那么多布匹也没什么用,不如这样,我们合作。”
“怎么合作?”何妥忙问。
李琩道:“我会一种新的纺织方法,我把方法教给你们,你们纺织来卖,我从中拿利。”
“这……”何妥迟疑了。
何妥完全不相信李琩有新的纺织方法,可以超过栗特锦,他笃定,李琩就是想强硬入伙。
李琩见何妥不同意,道:“伱考虑一下,我可以等你答复,当然,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因为你不愿意,自然会有人愿意。”
听到李琩这话,何妥身后的少女轻轻推了何妥一下,何妥回过头去,那少女便示意他赶快答应。
但何妥还是犹豫不决。
那少女见此情形,站了出来,道:“殿下,恕小女子无礼,敢问殿下知道为什么栗特锦比大唐的布匹更好吗?”
李琩笑道:“因为你们走南闯北,融合了大唐,西域,甚至是拜占庭的纺织技术。”
听到拜占庭这个词,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因为大唐和拜占庭联络不多,很少有唐人知道拜占庭的纺织业也不差。
李琩接着道:“栗特锦,横线平直,竖线加转向强捻;图案横向循环,饰以主题纹样的联珠团窠环。但你们应该知道,这样的技艺不是不可超越的,图案也并不符合大唐的习惯,可以稍加改造,比如图案,可以联珠、双联珠、花瓣联珠、卷草联珠等。”
李琩说完,在场的人更加惊讶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何妥起身道:“不瞒殿下,小人的女儿刚做了一批双联珠栗特锦,十分畅销,小人以为这是最新之锦,没想到殿下竟然还更新的成果。”
李琩道:“一些想法,就看你们愿不愿意合作了。”
“愿意,自然愿意。”何妥立马答应下来。
他们本来就有依附李琩的心思,要是李琩再帮助他们革新技术,那进一步做大,便是时间问题。
“好。”李琩点头,“找个良辰吉日,先把契约签了。”
李琩和他们说好,回到了府邸。
杨玉环已有九个月身孕,待产在即,因此照顾的丫鬟佣人都有二十几个。
看到李琩回来,房中的丫鬟全部退了下去。
李琩一天尽操劳安西的大小事物,见到杨玉环,心情放松了许多,笑问道:“娘子今天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杨玉环露出开心的笑容,道:“只是能感觉到孩子踢我。”
“胆子真大。”李琩道,“等孩子出世好好教育一下。”
“嗯。”杨玉环附和着,转问道:“郎君,今天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李琩道:“烦心事倒是没有,不过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何事?”杨玉环问道。
李琩道:“我与何姓栗特商人谈了点事,需要签契约,但你知道的,商乃贱业,我不能签字”
杨玉环笑道:“这事臣妾可以办。”
“嗯。”李琩摸摸杨玉环的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臣妾应该做的。”杨玉环嫣然一笑,转了话题,道:“阿娘送来书信,说元娘病重,让我们生了孩子之后,回京看望一趟。”
历史上,元氏是740年去世,而且还是自然死亡,这李琩左右不了。
李琩沉吟片刻,道:“我肯定要回去看望,但你如果能不回,还是最好不回。”
“嗯。”杨玉环点头,“听郎君安排便是。还有,木槿妹妹的阿爷,以替郎君治病的名义,被送来了安西,可能不日便到。”
李琩闻言,看向一旁的张木槿。
张木槿道:“若不是殿下,阿爷可能都不能全身而退。阿爷说了,能来安西,是最好的安排,如今朝廷局势错综复杂,多留一日长安,便多有一分危险。”
张木槿说的是实情。
王维兼着监察御史,年中进京,便想要给李隆基上书,刚好遇到李林甫。
李林甫便对王维说:“如今皇上圣明,作为臣子,依照皇上的旨意来办都唯恐不及,怎么还能有意见?仪仗队里的马,吃的马料是三品官的待遇,但是它只要乱叫一声,也会被赶出去。”
王维听了都气炸了,但同时也明白上不了书了,于是自请去南方办事。
因此如今的朝廷,政事基本是李林甫说了算,底下的人压着怨气,加之李隆基、李瑛、李亨的矛盾,可谓是火药味十足,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立刻就能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