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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陇右对杨国忠的招待

    高适与李琩相熟,又和王维是至交好友,因此席间作诗斗酒,其乐融融。

    酒过三巡,杨国忠抽空去上了个厕所。

    见杨国忠离开,高适道:“殿下,末将见杨钊一直都在留心您,似乎有不轨意图。”

    李琩没想到高适观察力这么强,有些惊讶,解释道:“杨钊替右相做事。”

    “原来如此。”高适对李林甫和杨国忠的印象向来不好,现在听到这两个人搞到一块,更加的不屑,想了想,道:“殿下一心为国为民,他们竟然还把主意打到殿下头上。”

    高适压低了声音,接着道:“殿下,要不要末将教训一下他?”

    李琩道:“他是朝廷派来的人,如果在陇右道出了事,我们都交不了差。”

    高适意味深长的道:“那末将就好好招待他。”

    李琩扫了一眼以马璘为首的陪同陇右将士,点点头,道:“好吧。”

    得到李琩的允许,高适召来副手,在副手耳边低语了几句。

    副手不断点头,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杨国忠回来了。

    杨国忠一回来,高适便举杯对杨国忠道:“在下早闻杨参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得见,大慰平生,在下敬杨参军一杯。”

    高适职位比杨国忠高得多,又向来心高气傲,这样抬举杨国忠,杨国忠不由起了疑心,道:“下官不过无名小卒,高将军抬举了。”

    高适道:“在下虽然有些微醺,但也知道杨参军在剑南总理财政,颇得圣心,如今随寿王殿下到碛西任职,想必也是带着任务,以后我们还要杨参军在圣人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高适这是借着酒醉,挑穿了杨国忠此行的来意,表示自己害怕,从而巴结杨国忠。

    李琩听到高适这番言论,对高适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杨国忠并不笨,要想取得他的信任,只有先说实话,所以高适的话虽然大胆了些,却也是最好用的。

    杨国忠果然信以为真,哈哈一笑,道:“高将军言过了,下官现在只不过是寿王殿下麾下的一名小吏。”

    高适陪着笑了笑,不再多说,道:“在下敬杨参军一杯。”

    杨国忠抬起酒杯,道:“多谢高将军。”

    两人说罢,一饮而尽。

    有了高适带头,兰州的大小文武都来敬酒。

    杨国忠本来就好酒,看到这些人如此热情,喝得完全停不下来,不多久,便开始头晕,半个时辰后,便醉得睡了过去。

    ……

    等杨国忠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被捆住,眼睛也被蒙上了布条。

    “谁把老子捆上了?”杨国忠愤怒大喊,“老子是朝廷命官……”

    杨国忠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因为他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冰冷的凉意。

    是铁器靠近的感觉。

    接着有人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堆杨国忠听不懂的吐蕃话。

    杨国忠吓了一跳,道:“你们……是吐蕃人?”

    “不错。”这次搭话的人,用的是唐话,只听这人接着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杨国忠鼓足勇气,道:“吓唬谁呢?兰州城里怎么会有吐蕃敌人?”

    “我们是吐蕃在陇右的暗桩,昨晚夜袭了寿王所住的馆驿,没抓到寿王,却抓住了你这头烂醉如泥的死猪。”一人解释道。

    “真是吐蕃人?”杨国忠有点怕了,犹豫了一下,“有本事让我看看伱们的面目。”

    领头的人道:“让你看可以,不过看了你就活不成了。”

    “那就不看了。”杨国忠立马回复,“无论你们是谁,我就当你们是吐蕃人,不过你们最好把我放了,不然……”

    “不然什么?”领头人打断杨国忠,“说,寿王在哪里?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说着,用刀背在杨国忠脖子上拍了拍。

    杨国忠急了,道:“这我怎么知道,昨日我喝醉了酒,醒来就被你们抓到这里。”

    另一人道:“那你可知道陇右的军事部署。”

    “不知道。”杨国忠立马摇头,“陇右现在是王忠嗣在管,他怎么布局,不用向我汇报。”

    “那王忠嗣接管陇右后想做什么?”领头人问。

    “不知道。”杨国忠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留着你有什么用,杀了吧!”领头人说着,将杨国忠的头按在满是灰尘的木板上,似乎是要把杨国忠的头砍下来。

    “有用,有用。”杨国忠连忙大喊,“我虽然不知道王忠嗣想做什么,但我知道他不想做什么,他不想打石堡城。”

    “哦?”领头人停下了动作,顿了顿,道:“除此之外呢?”

    杨国忠道:“你们想杀寿王,我可以做内应。”

    领头人道:“你的话可信?”

    杨国忠道:“绝对可信,我可以发誓。”

    “发誓管屁用。”

    领头人将刀插在杨国忠旁边的木板上,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一拳打在杨国忠肚子上,然后趁杨国忠张嘴之际,将药丸塞进杨国忠嘴里,再帮助杨国忠吞下。

    “这是虫蛊,吃进你肚子里,两个月后外层化掉,蛊虫就开始啃食你的五脏六腑,你若听话,我会给你解药,你若不听话,那你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

    “你们……”杨国忠大惊失色,想骂却不敢骂,只得悻悻道:“人无信不立,你们连这点都不信我。”

    杨国忠话声刚落,一小卒突然跑了进来,语气慌张的说了一句吐蕃话,然后那领头人摆手,让这小卒退下。

    “没想到你还是个重要人物,大唐寿王亲自领兵来救你了。”领头人主动给杨国忠解释。

    杨国忠道:“那快跑啊,如果寿王看到我和你们在一起安然无恙,我还怎么做内应?”

    “当然是苦肉计啊!”

    领头人嘿嘿一笑,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

    然后所有人一拥而上,给杨国忠一顿暴揍。

    将杨国忠打伤后,领头人道:“你只管跟着寿王,我们会主动找你。”

    说罢,带着人快速撤退。

    这些人离开没多久,李琩带着人闯了进来。

    李琩连忙让人给杨国忠解开绳索,拿下蒙眼的布条。

    “杨参军,你没事吧?”李琩表情关切。

    杨国忠看到李琩,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泪目道:“殿下,你终于来了!”

    “没事就好。”李琩拍拍杨国忠的肩膀,“你若有事,我怎么向王妃交代?怎么向朝廷交代?唉,万万没想到陇右现在这么危险,希望王忠嗣将军接手陇右后,能把陇右治理好。”

    李琩这话,不仅虚情假意了一番,还顺手把王忠嗣摘了出去。

    在杨国忠的视角,这些吐蕃人是真是假他不确定,他唯一确定的,是陇右绝对疏于管理,他可以借此向朝廷参陇右官员一本。

    可是王忠嗣刚接手陇右节度使,陇右管理混乱,是前任的事,他参王忠嗣也没用。

    至于陇右前任,石堡城都丢了,该罚的都罚过了,又能追谁的责任?

    杨国忠只能悲叹,道:“下官现在才知道,边境安全多么重要!”

    “是啊。”李琩附和着,“吐蕃贼寇,诡计多端,手段卑鄙。对了,他们没有对杨参军用什么计吧?”

    “没,没有。”杨国忠否定。

    李琩道:“杨参军也没有向吐蕃暗桩说出什么吧?”

    “肯定没有。”杨国忠十分坚决,“下官身为大唐子民,就是死也不会背叛大唐。”

    “那就好,那就好。”李琩语气释然,“通敌叛国可是大罪,如果你真的说出什么,不仅你脑袋不保,你的家人,甚至杨氏都会受到牵连。”

    “殿下请放心,下官刚才誓死不屈。”杨国忠指着身上的伤,“他们刚才对下官用刑,下官也什么都没说。”

    “很好,杨参军你是忠良啊。”李琩拍着杨国忠的肩膀,转对护卫道:“来人,快带杨参军去治伤,让张凌之亲自治。”

    “是。”石守义上前领命,将杨国忠从破庙带了出去。

    待杨国忠走远,高适等人从后方现身,来到李琩跟前。

    高适道:“殿下,杨钊这个废物,不仅什么都招了,还答应做吐蕃内应,干脆把他杀了,嫁祸给吐蕃。”

    “不可。”李琩摇头,“如果他死了,朝廷追查下来,事情很可能败露,他只要活着,反而不会深究这事,为了一个小人,不值得弟兄们冒险。”

    李琩只说了一半的原因,另外一半,如果杀了杨国忠,李隆基和李林甫就会派其他人来监督他,如果换一个太聪明、弱点不明显的人,他反而不好行事。

    一旁的马璘凑上来,道:“剑南和爨氏、南诏打起来,杨钊进了不少谗言,剑南前后六万将士的阵亡,石堡城和松州的丢失,他脱不了干系。”

    马璘的爷爷马正会,就是上任陇右副节度使,节度使由李林甫遥领,因为剑南牵动石堡城的丢失,他爷爷被罢免,而且当时去支援松州的部队,还是马璘领队。

    马璘被吐蕃围在松州和陇右的路上,死伤了大半弟兄,如果他不够勇猛,恐怕也死了。

    因此,以马璘为首的这些陇右将士,对杨国忠恨之入骨,他们不敢明面怪罪朝廷昏庸、李璘无能,却敢拿杨国忠撒气。

    所以明面上,他们是替李琩收拾一下杨国忠,暗地里,若不是李琩拦着,他们非得把杨国忠弄死。

    李琩明白马璘的意思,安抚道:“诸位弟兄都是忠诚勇猛的好儿郎,这事怪我,当初我如果能抗命,带弟兄们进取大非川和磨环川,那石堡城也不会再次丢失。”

    提起这事,在场众人无不愤慨。

    不过,他们的愤慨是针对朝廷,不是李琩。

    李琩领陇右节度使时,他们有粮有饷,建功立业,李琩一走,他们就缺粮断响,连战连败,如此怎么能不让人愤怒。

    马璘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是殿下的错,殿下正要立大功时,被调了回去,说起来,殿下才是最委屈的人。”

    李琩苦笑,道:“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今后弟兄们好好跟着王忠嗣将军当差,再建功业。”

    马璘不舍道:“殿下要回去了吗?”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李琩拍拍马璘的肩膀,“我们有缘再见。”

    “殿下!”马璘沉重的唤了一声,“‘吐蕃人’说还要去找杨钊,要不要我们再跟殿下一程?”

    “我会安排,今日有劳弟兄们。”李琩说着,掏出一袋珠宝,递给马璘,道:“兰州有几家胡姬酒肆不错,带弟兄们出去玩玩,玩好了再去建功立业。”

    马璘犹豫了一下,接过珠宝,行礼道:“谢殿下。”

    ……

    杨国忠在石守义的带领下,匆匆找到张凌之治伤。

    杨国忠疼得哇哇乱叫,好不容易,终于治理完毕,杨国忠试探道:“张医令,您听说过虫蛊吗?”

    “听过。”张凌之点头,“虫蛊南诏那边特别盛行,吐蕃近来和南诏交好,也学会了一些,杨参军中了虫蛊吗?”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中那种东西!”杨国忠连忙否定,顿了顿,问道:“张医令知道中了虫蛊该怎么治疗吗?”

    张凌之道:“杨参军既然没中,问这个做什么?”

    “预防嘛。”杨国忠撒谎面不红心不跳,正色道:“您是寿王殿下的东岳,也是寿王殿下的专属医令,下官没有那么好的福气,每次都能得到您的治理,因此先问问。”

    “原来如此。”张凌之点头,“虫蛊难以医治,因为它未正式啃食五脏六腑之前,诊脉诊不出,等能诊脉出脉象时,五脏六腑已经受伤。不过若是提前知道自己中蛊,就好办多了。”

    “怎么办?”杨国忠连忙问。

    张凌之道:“以轮回酒为引,配些杀虫的药物即可。”

    “轮回酒是什么?”杨国忠问道。

    张凌之道:“就是童子尿。”

    听到童子尿,杨国忠就觉得一阵恶心,不过他忍了下来,道:“张医令能给下官配好药材吗?下官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杨参军的要求我自然要满足,我现在就给你配。”张凌之答应下来,打开药箱,当即给杨国忠抓了药,然后拿给杨国忠。

    杨国忠拿过药,从怀里掏出一袋钱给张凌之,道:“请张医令务必保密。”

    张凌之道:“这东西就不必了,保密是我份内之事,杨参军请放心。”

    杨国忠收回钱袋,嘿嘿一笑,道:“张医令果然医者仁心,多谢了,下官告辞。”

    “杨参军慢走。”张凌之送杨国忠出门,补充道:“杨参军千万记住,若真中了虫蛊,轮回酒至少要喝半碗。”

    “知道了。”杨国忠将钱装回兜里,快速离开。

    张凌之待杨国忠走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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