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为何?”杨玉环疑惑道。
李琩道:“我才立大功,又没有过错,父皇若是现在就让我回安西,打压之嫌便太过明显,未免寒了边疆将士的心。”
杨玉环思索道:“做到郎君这个位置,有没有错似乎并不是看郎君有没有做过,应该是看圣人想不想郎君有错。”
“是这么回事。”李琩点点头,笑道:“但父皇好大喜功,现在大唐对吐蕃取得如此大胜,父皇必定想敬天告祖,彰显自己的万世功绩,如果现在就给我安个罪名,那是不是代表用错人了呢?”
“有理。除此之外,北边的回纥和葛逻禄也逐渐势大,郎君有如此才能,圣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用郎君。”杨玉环眉目带笑,“郎君能走到今天,靠着不世之功,也靠着步步为营,走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杨玉环停顿了一下,因为她开始觉得万劫不复这个词程度太重了,可是想起李瑛、韦坚和李适之等人的死,她又觉得这个词正合适。
越接近权利中心,越像地狱的角斗场。
“更靠你这个贤内助,若没有你,我也走不到今天。”李琩握住杨玉环的手。
两人相视而笑。
……
这个冬天,李琩如他所说的一般,到凉州后基本没见客,军政事物也很少管,在府中呆了两个月,“养”了两个月的病,直到749年春初,封常清押着原大勃律王到了凉州,李琩才和封常清一道回京。
这次,李琩带着何锦、韦娴懿和长子李佑一道同回。
兴庆宫沉香亭里。
李琩人还未到,关于他的消息已经送到了李隆基面前。
高力士先呈上边令诚的密奏,接着韦昭训又呈上另一道。
李隆基看过两份密奏,道:“十八郎真在府中养了两个月的病,看来这次他病情很严重。”
高力士道:“寿王殿下病情既然如此沉重,恐怕难以肩负四镇重任。”
李隆基瞅了韦昭训一眼,道:“韦卿以为呢?”
韦昭训道:“臣附议高将军之言。”
李隆基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道:“能不能担此重任,朕需要见到十八郎才知道,而且也要看十八郎的意思。”
韦昭训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寿王殿下能不能胜任,自当由圣人裁决。”
李隆基心中同意,嘴上却没有再说,转道:“昨日侍御史杨钊上奏,盛王和王鉷的儿子王元康因为一个艺妓在平康坊大打出手,这事力士查清了吗?”
高力士犹豫了一下,道:“回圣人,查清了。那艺妓号称‘天水歌仙’,只看一眼便要付银百两,王元康豪掷万金,约好和这天水歌仙共渡一晚,中途盛王殿下赶到,和王元康起了争执,盛王殿下便让随行护卫先打了王元康。”
李隆基道:“这么说,是盛王先动的手?”
高力士道:“正是。”
李隆基道:“身为皇子,竟然如此不自持身份,丢尽了皇家颜面,你去代朕训斥他,命他三个月内不得出府,一年内不得领食邑。”
“喏。”高力士领命,问道:“王元康是否应该惩戒?”
李隆基道:“先看看王鉷怎么说。”
“喏。”高力士给李隆基行礼,出门去了。
两天后。
李琩一行人回到长安,在紫宸殿面见李隆基。
李隆基让人给李琩赐座与殿前,仔细打量了李琩一眼,见李琩满面病容,精神欠佳,但行走坐立倒也无碍。
李琩先把战事总体汇报了一遍,然后让人押上原大勃律王以及吐蕃的王室战俘。
李隆基十分高兴,给原大勃律王和吐蕃王室战俘封了闲官,圈禁在京,并当场给封常清加摄御史大夫,赐其金鱼袋,赐其长子五品官,然后才对李琩道:“十八郎伱先下石堡城,又取黄河九曲之地,厥功至伟,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朕必定满足你。”
李琩现在虚职头衔基本到顶,要加封只能像李渊封李世民那样,专门创造一个“天策上将”,因此李隆基这话,在外人听来颇有如李渊行事的意思。
但李琩并不这么认为。
李琩起身行礼道:“战事得胜,上仰父皇恩威,下赖将士用命,儿不敢居功,倒是儿这些年常年在外,不能于父皇母妃膝前尽孝,不能恭敬兄长,关爱阿弟,十分愧疚。”
李隆基心中一惊,暗道:“难道他想留在长安?这是万万不行的!”
李隆基心里做着计较,脸上却带着和蔼的笑容,道:“人生之事,总是难以两全,你在边疆建功立业,就是最大的孝,也是对你的兄弟们最大的义。”
李琩道:“儿听闻二十一弟犯了错,被父皇禁足三月,这都是儿没带好二十一弟,若父皇要赏儿,就请免了二十一弟的罚吧!”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在他们看来,李琦的这点罚比起李琩的功劳,完全不值一提,李琩再怎么不居功自傲,也不至于这样换。
李隆基也很惊讶,他原以为李琩是想留京,却没想到李琩铺垫了半天,是为了“包庇”李琦。
李隆基沉吟片刻,道:“朕说过,你提的要求,朕都会满足你,你确定要用如此大功换二十一郎的罚?”
“这是儿作为兄长的失职,理应由儿承担,儿心意已决,万望父皇成全。”李琩言辞恳切。
李隆基望着李琩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兄弟们。
当年,他和他的兄弟们也是兄友弟恭,他对他的兄弟也是“包庇”有加,只是现在,他的兄弟们都不在了。
李隆基默默感慨着,对李琩更多了几分亲近之心,道:“你既然拿定了主意,朕便照准。你身体不适,便在长安修养两月再回,二十一郎和王元康的事还没定论,你既然替二十一郎求了情,这事你便管一管。另外,朕在赏你绢帛十万,增加食邑三千户。”
“多谢父皇。”李琩先谢,又道:“儿身体欠佳,恐不能肩负四镇重任,伏请父皇准儿辞去四镇节度使之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