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
袁绍与自家夫人一道,在袁熙夫妇的护送下,笑呵呵离开袁府。夫妻二人看着远去的车架,这才长吁口气,光洁的头上挤满汗珠。
甄宓拿出丝质秀帕,心疼地替丈夫擦拭,嘴上还忍不住嘟哝带:“公爹也真是的,明明都是儿子...”
袁熙连忙捂住她的樱唇,挥手示意众奴仆下去,才松开妻子:“父亲就是有再多的不是,咱们也不能当着下人的面抱怨,明白么?”
“嗯。”甄宓情知失言,乖巧地点头认错。
“行了,回去吧,这儿风大。”袁熙和煦一笑,伸手勾住娇妻柔软的腰肢,转身往府邸内走。
...
袁绍从袁熙府邸回来的第二天,袁福便被杖毙。
不过这罪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竟然不是通敌,而是掠夺妇女,欺压百姓。
对此,这些官员们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将军说的理,那就是理。
大将军都说袁福是掠夺妇女,欺压百姓,谁还敢跳出来说上半个不字?除非是嫌自己的命太久,不然就是脑袋被门挤了。
随着甄尧与袁福结案,张郃被贬。
邺城中波云诡异的紧张气氛得到舒缓。
这场争斗,两边应该算是平分秋色。
经过一月的平静后,一队来自许都的车架,缓缓驶入邺城,再度在邺城中激起风浪。
这日刚过辰时,袁绍整衣佩剑,掠过台下的冀州众文武。在三个儿子的簇拥下,顺着阶梯,缓缓走上大将军府的高台。
高台上还站着一名蓄留着短须,面皮白净的中年文士。
袁绍冲他微微颔首,先焚香一拜天,再拜地。
接着,他转过身,目光扫向三个儿子,三人膝盖一弯,抱拳跪地道:“恭喜父亲,除去黑山军,再破匈奴,千秋功业,垂手可成!”
“恭贺大将军,建立此等千秋功业!”台下冀州文武齐声一拜。
虽然这仗是袁熙打的,但袁熙也是他老子的儿子不是?再说,没有冀州大军的支持,你幽州的军粮,军备能支持你打完这一仗么?
所以,冀州官员一致认为,大功要算到袁绍头上。
对此袁熙没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
看着台上台下一派祥和,袁绍轻捋着胡须,频频点头,刚毅的面庞上布满骄傲与自得。
许久,欢呼声渐止,他才看向台上的那名文士说。
“宣读旨意吧。”
中年文士脸色阴沉,眼中掠过一丝不忿,他可是天子的使节,一言一行代表着天子。
袁本初对他颐指气使,那就是对天子不尊。
这若是放在往日,怎么也得治他一个不尊君上的大罪。
只可惜,如今君权旁落,各地豪强四起。
对于袁绍这等实控四州之地的诸侯来说,天子俨然成摆设。在心中重重叹息两声,中年文士压抑着愤怒,展开圣旨轻轻念了出来
“大将军袁绍及诸位臣工接旨!”
袁绍和身后的文武官员通通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大将军、邺城侯袁绍镇守北境,功勋卓著,赐金五千,钱十万,荫大将军袁绍一子。大将军袁绍次子袁熙,胸有谋略,才智过人,破张燕于代郡,击匈奴于上谷,扬我大汉之国威。
特擢升为征北大将军,东乡侯。张文远勇冠三军,升安北将军,都亭侯,赵子龙封镇北将军,沮阳侯...’”
中年文士尚未念完,台下便响起一阵阵惊呼。
“征北大将军,东乡侯,这怎么可能,满伯宁不会是念错了吧?”
“是啊,二公子功高不假,但他毕竟只有二十多岁啊,这...这简直就是胡闹!”
“这下有乐子看了,大公子和三公子可不会那么轻易罢休。”
台下的议论声嘈杂不止,热火朝天,台上的袁熙却是如芒在背,感觉整个坠入冰窖中一般。
他感觉到,袁绍和袁谭、袁尙二人都朝他投来目光。
刺得肌肤隐隐作痛。
袁熙只能照单全收,勾着脑袋,耐心听满宠把旨意读完。
待其一口气读完,他看着众人猪肝色的面容,笑着合上圣旨,把他递到袁绍手中。
然后还不忘笑吟吟地指向袁熙说:“恭喜大将军啊,得此麒麟儿,大将军有此麒麟儿,哪怕是百年之后,大将军之志也必有人继承。”
他没有刻意压制声音。
因此不光是台上的几人,就连台下的官员都听得真切。这下,台下属于袁谭和袁尙的文武官员,纷纷握拳拳头,恨恨看向袁熙。
袁熙顿感后背发凉,这种被大部分记恨的滋味,没人能够安之若素。
他缓缓抬起脑袋,看向袁绍。
此刻袁绍英俊的面容已经僵上一片。
袁熙心中大骂出声:好个奸诈曹贼,不坑自己一波,是活不下去了么。
不用想,这肯定又是曹操的捧杀之计。
所以无论如何,这封赏自己是不能要的。
于是他在众人的记恨下,主动上前一步,对准满宠跪地道:“熙才能浅薄,虽有微末之功,但乡侯和征北大将军之位,实在是不敢窃居。还请上使奏明天子,熙不敢领此位置。”
“二公子谦虚了,曹公曾在仆面前数次夸赞你之才智。”满宠笑着摇摇头,可劲儿吹捧道,“曹公乃当世之雄,便识天下英豪。他曾不止一次在宴席上说,‘本以为天下英雄只有操与刘备,今日见袁显奕,方知天下三人而已!’”
虽然句句都是吹捧,但袁熙却感到脊柱发凉。
“上使莫要再说,此等官位熙当不得!”
说罢,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他一个急转身,匆匆退下高台。
身后的满宠还想追逐,袁绍这时一把拽住满宠的长袖,笑着找补道:“你也看见了,犬子实在是顽劣,这征北大将军和乡侯,他是担不起的。”
“天子的旨意,岂可擅自更改?!”满宠红着脸争辩道。
袁绍冷冷一笑,摆出四州之主的威严来:“天子征辟臣子,臣子自知德不配位,拒授天子的封赏,这有何不可?”
满宠被这句噎得哑口无言,他凝视着袁绍良久,拂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