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初春清晨的邺城雾气弥漫,空气中透着阵阵冷清。
一队大将军府的卫队,护卫着袁绍的车架,缓缓驶过冷清的长街,来到袁熙府邸。
到了府前,卫队迅速整齐分列两旁,如同一颗颗松树一般挺拔站立。
车架上,袁绍着一身玄色束身常服,头戴束发金冠,手牵着刘夫人缓缓走下车架。
今儿个刘夫人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荷花裙,一头秀发挽成鬓盘在脑后。
初升的阳光打在脸上,愈发衬得肌肤丰润白皙。
夫妻二人站在那里。
一人英武,一人雍容华贵,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本初,今日咱们是来看睿儿的,其余事情一概不问,行吗?”帮丈夫理了理衣角,刘夫人抬起脑袋,一脸希冀地看向丈夫。
“好,我答应你。”袁绍握住妻子的玉手,点头应下,随后拉着她踱入府中。
因为是突然袭击,府邸内的仆人看到袁绍的车架时,才来通报袁熙。
袁熙和甄宓“嗖”一下从床上跳起,手忙脚乱地穿戴衣物,洗漱一番,火急火燎来赶来相迎。
两拨人马在花园拐角遇见,袁熙与甄宓一脸惶恐,连忙躬身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不知父亲和母亲到来,未能远迎,还请父亲和母亲恕罪。”
刘夫人一个跨步上前,微笑着扶起夫妻二人:“迎什么,都是一家人。”
袁绍也点点头,嚷嚷要去看望自己的大孙子。
上次来时,孙子刚刚出生,后边他又与袁熙、刘夫人关系闹得有些僵硬。
这孙子降生快三个月,他没见过孙子的面。
袁熙咧嘴一笑,引着一大家子来袁睿的小房。
房间很大,除却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四面围栏的婴儿小床外,靠里边墙的帷幕下,还放着两张床铺。
这是用来给奶妈和丫鬟们休息用的。
这时奶妈和丫鬟已经起身,掌上灯火,正要逗弄小公子,忽然见乌泱泱进来一大堆人,顿时吓得跪倒在地。
袁绍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迫不及待地来到袁睿的小车前。
爷孙二人见到,袁睿吸吮着左手,右手指着袁绍咯咯直笑。
只这一笑,袁绍顿时心花怒放。
“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大孙,知道是祖父来了。”袁绍抚掌轻笑,偏头看向一旁的刘夫人说,“夫人你看,这眼睛是不是和熙儿小时候一模一样?”
刘夫人掩唇一笑:“嗯,是像。不过这脸蛋像宓儿,他娘亲是这般娇滴滴的大美人,以后长大了,这小子还不得把邺城的小姑娘给霍霍完了?”
“娘。”甄宓眼帘低垂,羞得面颊通红。
袁熙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回答:“那也是娘亲天生丽质,父亲英武非凡,要不然也传不到我,更别提传到这小子身上去。”
“哈哈哈...”袁绍抚着胡须大笑不止。
刘夫人也是面泛潮红,看向儿子的眼中,满是慈爱和骄傲。
这才是他的好大儿,孝顺贴心,嘴儿就跟摸了蜜一样,哄得人神飞魂荡。
几句玩笑话打开话匣子,袁绍也不再端着什么架子,他笨拙地抱起袁睿,坐到墙边的床上小心逗弄。
袁睿舞动小手,胡乱去抓袁绍的胡须。
一旁的刘夫人也凑上前,轻轻拨动袁睿的小手。
袁熙和甄宓夫妻二人对视一眼,老人家逗弄孙子,他们不好打搅,只能乖巧地站在二人跟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袁绍把孩子递给刘夫人。
然后借口更衣,反剪着双手走出房间,顺带还朝袁熙打了个眼神。
袁熙知道躲不过这一劫,冲刘夫人和甄宓一笑,紧随其后。
“母亲...”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甄宓紧握玉掌,一对眸子中写满担忧与慌乱。
刘夫人暗骂丈夫不守信用,但她想着到底是男人的事儿,也只能挤出笑容宽慰儿媳:“没事儿的,你别多想,你家夫君是大英雄,你公爹怎么舍得责罚他。”
“嗯。”
甄宓糯糯点头,但目光却时不时往二人离开的方向瞟去,一脸心神不宁。
这时,刘夫人怀中的小袁睿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的忧伤,嘴一瘪,“哇”的一下大声哭泣起来。
刘夫人和甄宓手忙脚乱,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安抚袁睿。
...
另外一边。
袁绍和袁熙来到书房,袁绍一屁股直接坐在主位上,用审视犯人的目光,直勾勾盯着紧随其后的袁熙。
许久,他才吐出一个字来:“坐。”
“是。”袁熙坐在袁绍右手边的椅子上。
这还是父子二人,第一次以如此正式的形式,在此见面。
“我只问你一句,袁福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深吸口气,袁绍盯着儿子的双眼,一口气把心中所想问出。
袁熙闻声,心中泛起浓浓失落。
果然。
还是不信任自己。
如此“铁证如山”,还要来问个缘由。
当初袁尙可是胡乱一指,便能把甄尧拉下马,还是他把“印刷术”交出去,才了解此事。
如今,袁福不过是一个奴仆,还和曹军细作惹上关联。
就这样,还怀疑自己。
袁熙有时候就在想,自个儿到底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好在袁熙早已习惯失望,只短暂失神,便立马装作惶恐的模样:“父亲,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府内禁足。一步未曾踏出过府邸。”
“我只问,是不是你,你只说是还是不是。”袁绍把脸一板,威严十足地问道。
“不是!”
袁熙颇为硬气地回答,袁绍和煦一笑:“好,既然你说不是,那为父自然是信你的。袁福欺男霸女,我回去后就派人将其杖毙。”
袁熙回上一句“多谢父亲信赖”,不再多言。
“对了,此次你大破匈奴,招降张燕,立下赫赫之功。我已向朝廷表奏你为征北将军,都亭侯,表奏赵云为镇北将军,忠顺侯,张辽为偏将军...”袁绍忽然想起什么,拍着儿子肩膀,语速极快地说出封赏。
“那张郃将军?!”袁熙脱口而出。
嘶...
刚一说完,袁熙就后悔了。
草率了,草率了。
袁绍面容一寒,锐利的目光直如同两把长剑射向袁熙,许久,才极为不满的哼道:“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