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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被绑

    风卷起落叶,在半空打着转。

    犹如待嫁闺中的女子思念情郎,又如博取功名的秀才日夜读书,近乎有些魔怔的轻渺语气,让早已不算是正常人的麻谷脊背发凉。

    麻谷抽刀在林雾手腕处割下,鲜血涌出,在地上溅开一朵朵血花。

    “你干什么?”麻老婆婆夺过麻谷手里的刀,用布包住林雾的伤口。

    麻谷:“她太邪性。”

    麻老婆婆抬头看一眼天色,沉着脸道:“还未到时辰。”

    夏末的阳光仍有些刺眼,一群人被绑在木桩上,犹如咸鱼干一般任由太阳晒着。

    学生们也陆陆续续醒来,有人沉默审时度势,也有人张嘴便骂。

    村民们陆续到场,先前脖子围着白布的男人也不再伪装,一条皮开肉绽的线在惨白脖颈上十分显眼。

    林雾看见第一晚袭击她的男人,对方脖子上的伤痕清晰可见,是当时村中人做戏砍伤,他眼中的贪婪和渴望几乎溢出。

    当初她看那把砍刀就不对劲,怪物不会流血,喷出来的血液藏在刀的机关里。

    不知道当时他是迫不及待到独自行动想吸她的血,还是受麻谷指令给她下药,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能说明他们确实十分急切。

    估计饿了不少年吧,她有些想笑。

    人倒霉多了,也就习惯了,碰上一个杀人吸血的怪物种族也很正常。

    她动动手腕,铁链没发出一点声音。

    高台下,趁着断头男不注意,名叫阿奇的男孩从村民中跑出来扑向林雾,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手腕处先前涌出的血把包扎的白布染红,阿奇贪婪地咬开白布,牙齿碰到她的皮肉。

    一直站在旁边的麻谷粗暴拉开阿奇,直接将他从台上扔下去。

    阿奇在地上翻滚两下,眼睛紧紧盯着林雾,但不敢再上前。

    林雾蹭蹭还未完全撕开的布条,虽然那小孩没有怎么咬到她,但感觉口水好像滴在她手上。

    随着时间推移,麻谷将所有人重新换位置,十二个人围着高台站成一个圈。

    脚下是石头筑成的平面,表面挖出一条条凹槽,构成一个阵法,看上去像是祭坛。

    林雾对面正好是燕青,她们小队三人被打散,随意穿插在余郡司八人中。

    燕青皱着眉,像是在思索,和她隔着两个人的杨甜脸色紧绷,骂骂咧咧,和余郡司的骂声混在一起,十分热闹。

    “我没想到你一个人都不肯放过,这样竭泽而渔,往后没人来怎么办?”林雾闲着无聊,又和麻谷搭话。

    村民对余郡司等人下手这点她不意外,没想到连燕青三人他们也不放过。

    先前提醒燕青让她们不要再回村子,说不定能躲过一劫,没想到她们在村外也遭受伏击。

    麻谷:“人性贪婪,只要沼泽还有灵药,总会有人来。”

    “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人来,不然那小孩也不会饿成这样,你们比世人还要贪得多啊。”林雾不赞同。

    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人,来一个吞一个,不是不懂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而是舍不得送到嘴边的肉。

    林雾:“像我这样的散修就罢了,那群弟子你也敢动,难道你不知道一般弟子外出做任务都会有老师陪同监督吗?”

    “那又怎么样?”麻谷不屑道,“我族永生,再多的蝼蚁也不惧。”

    一句“永生”把林雾噎住,合着这还是一个邪.教组织?

    她忽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

    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即喊道:“我们老师很快就会过来,劝你们不要自寻死路!快把我们放了!”

    麻谷理都不理,任由对方把嗓子喊哑也无动于衷。

    高台之下,村民们抬头看着“贡品”,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同一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站在那里就没动弹过,好似木头人一般。

    他们的身影重重叠叠,或明或暗,风从宽大的衣袍里钻进,像是夜晚出没张牙舞爪的厉鬼,摇摆中隐约能看见他们瘦得只剩骨头的身体。

    被这样怪异地盯着看,弟子们的骂声逐渐小下去。

    直到这时,他们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命被威胁着,只要随便一刀,就能终结他们的生命,而对方没有动手,并不是忌惮他们身后的人,而是单纯没到时辰。

    平日里再如何无所畏惧,在此刻所有的傲慢都收敛起来。

    浓雾不知何时弥漫,将这片地方包围,犹如孤岛,沉重粘稠的雾气压在每个人心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阳光被迷雾阻挡在外,汲取不到一丝暖意,祭坛仿佛森冷的地下墓室,湿冷刺骨,泛着腐朽气味。

    太阳逐渐西斜,石雕一样的村民中走出几个青壮年,手持匕首登上高台,在众人手腕处划一刀。

    鲜血流入地面的凹槽中,被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在凹槽中扩散开来,犹如一朵血色雕琢的花。

    弟子们当中起了一点小骚动,有人挣扎、有人咒骂。

    刀即将再次割破林雾手腕时,她开口道:“有一只妖,会终结你们的永生。”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又十分笃定,不见半分面临死亡的慌张。

    站在她面前的麻谷神情僵硬,直接顿住,像是生锈卡住的玩具,十分缓慢地抬头看她,吐出一句撕裂的话。

    “你是谁?”他说。

    林雾笑眯眯道:“我是一个聪慧敏锐的绝世奇才。”

    麻谷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神情近乎癫狂,“你是谁!?”

    周围村民全部围过来,麻老婆婆拉住麻谷的手,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她知道我们的秘密!她是那个女人派来的!”麻谷嘶吼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林雾身上,他们空洞木然的眼睛里恍惚间闪过恐惧。

    麻老婆婆一巴掌拍在麻谷头上,“你胡说什么?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血肉滋养神力,骨头供养大地,没有什么能阻挡我们的永生,谁都不能!”

    她神态癫狂,拿着刀刺向林雾的脖子,看样子已经不打算对她慢慢放血,而是直接杀死。

    刀狠狠挥下,一把砍在……木桩上。

    短刀插进木桩里,林雾站在一旁,心有余悸般摸着脖子,“你们怎么那么喜欢区别对待,先前动手只伤我,现在还要我先死,我对你们很不满意。”

    “你!”麻谷瞪大眼睛。

    林雾歪头,左耳上的墨伞轻轻晃动,反射出昏黄的夕阳。

    “想问我怎么没被困住?你这铁链脆得很,买的便宜货吧?”

    麻谷转头看向其他人,剩下的十一人仍被捆得结结实实。

    余郡司看见林雾挣脱铁链,顿时更加卖力挣扎,身体和木桩来回撞击发出沉闷声响,光是看着就感觉疼。

    “别担心,他们和我不一样,我又没被迷晕。”林雾友好道。

    麻老婆婆双手握拳抵在胸前,低着头碎碎念着什么,怪异的腔调停在耳中,犹如无数人在耳边低语。

    哐哐撞木桩的余郡司动作停下,双目呆滞,其他人也如同他一般静止不动,只余血液滴答下落的声音。

    “好难听啊。”

    清脆的嗓音打断麻老婆婆,也似闷雷响彻在众人耳中,轰的一声将他们的脑袋震得无比清明。

    面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林雾脚尖一点,借力飞起,翩然落到燕归辞身侧,将他身上的铁链松开。

    林雾:“你怎么那么笨?还是被抓住,就不怕死?”

    燕归辞沉默,不想说因为有林雾在所以不怕,也不设防,这样依赖,不好。

    困住燕归辞的铁链是针对锁妖的法器,与绑林雾的材质不一样,他们当真是怕妖,前面做那么多小手段,后面也异常谨慎,比对待她慎重得多。

    燕归辞握着林雾受伤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粒丹药捏碎撒在伤口处,用白布重新包砸好。

    他们手上的芥子袋都被收走,村民倒是没有搜身,让他贴身备着的丹药得以留下。

    麻谷脸色沉沉:“你没吃饭?”

    林雾观察着弟子们的脸色,随口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随便吃,三岁小孩都知道这个道理。”

    一众弟子们:……

    他们昨夜刚到村,唯一的接触就是村民提供的饭食茶水,就这样直接中招!

    林雾抓住一片飘下的落叶,“昨天我都说你们运气不好,你们偏不信。”

    余郡司:“都是你害的!”

    “你不怪他们反倒怪我?”林雾语气惊异,“那算了,本来还想救你们来着,看来你们应该能自己解决。”

    余郡司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林雾:“一万灵石解开铁链,按顺序来报数,先报先解。”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燕青和易文琴同时开口道:“一。”

    杨甜立即接话:“二!”

    三片落叶打在铁链上,正如林雾所说,铁链质量真不怎么样,轻易被斩断。

    三人立即给自己止血,可是体内的灵力依旧无法运转。

    燕青问道:“林道友能否解掉我们身上的毒?”

    “是蛊,不是毒。”林雾纠正道,“我不会解蛊。”

    麻老婆婆厉声道:“杀了她!”

    “她回来了!”

    “这是我们的报应!”

    “神啊!快救救我们吧!”

    “喝掉她的血,吃掉她的肉!神会救我们的!”

    “杀了她!杀了她!”

    嘈杂的话语最终汇聚成三个字,杀意冲□□林雾奔涌而去,雾更浓了。

    林雾问燕青:“你们的老师什么时候到?动作太慢,我们可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她体内的灵气就那么多,是个实实在在的练气期,村民砍头都不死,打起来很累啊。

    燕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笑话!

    她指尖沾点鲜血在虚空画符,脸色无比苍白,“快了!”

    林雾摸摸墨伞,叹口气,感觉这单有点亏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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