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上午被家人盘问的事儿,陶青鱼整个下午没出过自己屋。
青芽、青苗两个没心没肺,齐齐窝在他屋里玩儿。陶青嘉手上抱着小黄,同样是圆圆的两双眼睛看着陶青鱼。
陶青鱼在算账。
陶家爷奶还在,也没分家。三家人在外挣的银子大部分都要上交给公中,由爷奶统一支配。自己留下两成应急。
自家爹是老大,在家负责鱼塘,兼顾农活儿。
三叔也一样,只不过到了年末这段时间,地里没活儿了能出去做零工挣点零用钱。
二叔则一直在县里小酒楼帮厨,挣不了大钱。而且虽说住岳家没什么房租,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花。买点酒菜孝敬那边还是要有的。
还有二叔家、三叔家都有两个正花银子的小娃娃。
家里养着牲畜,像鸡蛋这些都给小娃娃们补身体,也就少了农家很重要的卖鸡蛋这一个进项。
好在青芽几个从小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身体勉强还可以,生病时间少些。
再有家里的猪,因抓得晚,如今才半年还吃不了。抓猪的几两银变不了现,也吃不进肚子。
所以家里除了粮食和鱼塘,是没其他的进项的。
家里几个叔叔不像小锦叔,都不是什么读书人,挣的银子给家里买了吃食,偶尔开开荤。剩下的还要给爷奶治病,想攒也没剩的了。
如今他手里自己的银子是自己的私房钱,还剩下个六两二钱银。
他小爹爹那边,私房钱的大头怕是自己给的那十两。
二叔、三叔估摸着一起能凑个十两。
全家加起来凑齐个三十两就已经很不错了。
池塘里年前还能最后清一次鱼,这次卖完就没鱼卖了。来年还要买鱼苗,又是一笔……
陶青鱼痛苦得用脑袋撞了撞桌子。
每年都是这样,赚多少花多少!
人家半途穿越的怎么就能大富大贵,单单卖个吃食也有挣的多的。他一个土著,都熟悉环境十几年了混成这样!
陶青鱼忽然抬起头,气汹汹地左手打了自己右手一下。
“大哥哥,你干嘛?”陶青嘉下巴搁在小黄脑袋,不解歪头。
青芽、青苗一左一右跑过去将他手抱住,小包子脸绷得很紧。
陶青鱼很认真地道:“我在想我为什么就不是个手艺人呢?”
这辈子他目前最后悔的事就是上辈子没好好练习厨艺。
上学吃食堂,工作吃食堂,就是死之前还在吃医院的食堂。导致他来到这个地方,只能干看着人家靠手艺挣钱。
“大哥哥你有手艺啊!”陶青嘉道。
陶青芽:“大哥哥会卖鱼。”
陶青苗:“会杀鱼。”
陶青嘉脑袋一点,补充:“还会挖笋!小爹爹他们找一天都找不到你那么多。”
陶青鱼心中一痛。
这算什么手艺。
“大哥哥,你不要妄……妄……”
“是妄自菲薄啊笨蛋。”陶青鱼弹了一下陶青嘉的脑袋。
“对!是这样!”
陶青鱼揉了揉心口:“行了,我知道我是手艺人了。”
陶青鱼往桌上一倚,目光打量了三个小的好几圈。忽然问:“想不想念书?”
陶青嘉一愣。
随后避开陶青鱼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陶青鱼转而看向青苗:“可想上学?”
青苗小嘴一噘:“上学不好玩儿。”
陶青鱼:“小兔崽子,你青嘉哥想上还没条件呢。”
“我不想。”陶青嘉难得大声道。
陶青鱼盯着圆圆的眼睛:“小孩可不许说谎,大哥哥再问你一遍,想不想念书。”
陶青嘉鼻尖慢慢变红,眼眶溢出泪花。倔强地看着陶青鱼。这下也不说想不想了。
陶青鱼哪里料到他这反应。
轻叹一声,摸着他脑袋道:“知道你喜欢,但家里确实现在负担不起。但是你放心,大哥哥会让你上学的。”
“我不要。”
小孩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他肩膀传来。
“我以后跟着大哥哥学卖鱼。”
陶青鱼正想开口安稳两句,忽然就笑了。“卖鱼是吧,行!这个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念书的话,他也不问了。
在农家,最好的出路确实是念书。
毋庸置疑。
他看得出来,青嘉是个好苗子。也知道二叔家有让他去念书的想法。
青嘉七岁了,正是去学堂的年纪。
……
明日还要早起清鱼塘,陶青鱼窝在房里也窝得差不多了,便开门出去。
爷奶坐在堂屋屋檐下,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看了他一眼。
“鱼哥儿,坐坐。”
陶青鱼往他们身边一蹲,道:“爷奶要问什么就问吧。”
邹氏笑着拍拍他脑袋。“问什么?之前说过的话还作数,你自己的婚事儿自己决定。”
陶青嘉抱着小黄往他爷身上一放,抓着小矮凳放在陶青鱼身后。
陶青鱼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弟弟乖,大哥哥给你买吃的。”
邹氏:“要让他吃糖,正换牙呢。”
陶青鱼:“也没吃几次。”
陶爷爷揪着小黄耳朵,里面干干净净的。他粗糙的的手将小黄脑袋捧着,道:“小狗玩儿不得,容易养不活。”
陶青嘉站在他身边,道:“小黄冷,要抱着。”
“冷放灶屋烤火去。”
陶青嘉点点头,抱起小黄就走。两个小的也紧跟上去。
“明早起鱼,鱼哥儿你别下鱼塘。”陶有粮叮嘱道。
陶青鱼:“不碍事。”
“是不能下。”邹氏道。
“你二叔、三叔都在家,青书也能帮上忙,你明儿好好卖鱼就是。”
陶青鱼看他们坚持,只能点头。
家里人忙着做饭,陶青鱼见三个小的出来,爷奶有人陪着,他就起身去熬药。
一天时间很快消磨,一家人早早地吃了晚饭,泡了脚之后进被窝睡觉。
陶大郎屋里。
方雾脱了衣服,将手脚贴上男人的身上。自家男人暖气足,冬日里最是暖和。
方雾闭眼缓缓舒了一口气。
陶大郎见自家夫郎如此,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将人更往怀里搂了搂。
方雾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道:“相公,我晚上那阵好像看到隔壁那烟囱出烟了。”
“回来了。”
“你看见了?”
“嗯。”
“我还以为那家人脸皮多厚呢,还知道躲着人。”方雾轻轻打了个呵欠,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陶大郎想到自家哥儿让青书先将弟弟们带回来那一阵。看自家夫郎已经渐渐平缓的呼吸,他微微将手盖在他耳侧。
照着他家哥儿的性子,难保隔壁不出什么意外。
抱着这样的心情,陶大郎慢慢闭眼。
将睡未睡,意识模糊着,忽然只听隔壁几声尖叫。
跟鬼嚎似的,吓得人一哆嗦。
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蛇,陶大郎无奈。
还敢抓蛇,胆子忒大。
“唔……怎么了?”
“没啥,睡吧。”陶大郎捂着夫郎耳朵,又将他后头的被子掖了掖。
隔壁屋。
陶青鱼弯着唇角,抱着被子打了几个滚。
活该!
尤家。
一刻钟前。
尤大郎夫妻二人摸着黑,吃了饭后往卧房里去。
尤大郎脱了衣服掀开被子往床沿一坐,舒舒服服靠了下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
“你也知道是狗窝,脚都不洗。”秦梨花骂骂咧咧道。
尤大郎无所谓道:“又没打水,你又不愿意出去,洗什么洗。”
秦梨花脱了衣服爬上床,到床尾踩到尤大郎的脚险些摔倒。
“你是老爷嘛,挪挪脚都不知道?”
“行了,嚷嚷一天了,你累不累。”
“累!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出的那馊主意,我敢做那事儿,到头来你倒好,啥事儿没有。我却惹了一身伤。”
尤大郎脸一下黑了。
“闭嘴!”
“怎么!还不让说了!”
秦梨花掀开被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嘴上声音虽大,但知道男人生气了,也不敢再说。
她左挑右选,怎么嫁了这么一个窝囊废,只敢窝里横。
忽然脚上划过一道滑滑的触感,秦梨花烦道:“你别挨着我!”
尤大郎也感受到自己腿侧的滑腻触感,沉声道:“你自己凑上来的。”
他想着自家婆娘皮肤啥时候这么滑了,还冰冰凉凉的,忽然脚上被缠紧。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蛇……蛇……”他飞快扒拉秦梨花,瞳孔一缩,吓得头皮发麻。
“什么蛇!”
秦梨花忐忑,被子一掀,一道长绳般的黑影瞬间袭来。
她抓着男人的手一挡。
夫妻俩同时破声叫了出来。
“蛇!!!!救命啊!!!”
秦梨花吓得抛下尤大郎就跑。偏偏尤大郎也怕,被蛇还咬住胳膊,另一只手只能把她抓得紧紧的。
夫妻俩叫声凄厉,惊得周遭的房子陆续亮起了灯。
村民们以为遭贼了,抓起家伙就跑了过来。
陶家人也意思意思亮灯,开门。一看门外熊熊燃烧的火把,秦里正黑着一张脸立在尤家门口。
尤家屋里还在叫。
大晚上的,又是冬夜,这叫声听得人打怵。
秦桩叫人去敲门。
里面还喊着救命,以防意外,只能叫几个壮小伙将门撞开。
咔嚓一下,门栓断裂。
一行人冲进去,那火把顿时将屋里映照得亮堂堂的。
夫妻俩好好的,就是面色惨白,瞪大了眼睛恐惧得厉害。
一个单脚立在床下;一个僵直着躺在床上,手上血淋淋的两个洞。
“啥事儿!疯了不成!”
见救星终于来了,秦梨花一下哭了起来。哆哆嗦嗦指着床上道:“蛇、蛇啊!”
“啥蛇!”
“菜花蛇。”有汉子看见那蛇尾巴道。
秦桩顿时气得呀!
大半夜的,惊动了半个村的人就为了一条蛇。
尤家人是真的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