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关算是险之又险的渡了过去,陈言润重重松了口气,他心知只是自己,显然无法让楚亦心安然无恙。
陈言润郑重的感谢了师娘与赵夫人的相助,对于功名,亦是万分的渴望。
但凡这时候的他不只是一个小秀才,楚亦心便不会受如此委屈,躲在暗处的人也不会能够笑到现在。
他用力握紧拳头,心中愤恨的不行,却不好在楚亦心面前表现出来。
从这日的凶险过后,陈言润更加努力的学习知识,每日给小公子启蒙的工结束后,都要温书到很晚。
而楚亦心则是觉着这毒的症状十分熟悉,却死活想不起来,她只好踩了几日的点,趁着夜色潜入了书院的藏书楼。
她摸黑不断的查找着相关书籍,却猛然听到开门声。
楚亦心动作利落的往角落中一躲,谁知碰掉了一本书,巨大的声响在此时空旷无人的藏书阁回荡。
来人显然一顿,随后便是关门声,隐隐约约的烛光也暗了下去。
在一片漆黑中亮着烛光,无异于高声喊着蹲在暗处的人快些对自己动手,而这藏书阁的门定然不是简单的关上,指不定被锁住了。
楚亦心心中一阵赞叹,来人也太过于聪慧了,不仅没给自己偷袭的机会,连逃走的机会也一并绝了。
她深吸口气,控制着呼吸,生怕喘气的动静太大,被对方注意。
现如今,二人都能大概预测到对方究竟在何位置。
楚亦心缓慢的移动着,她可不想猜渡过下毒的危机,又卷入疑似偷盗书院的麻烦中。
若不是书院的藏书阁只允许学生进入,楚亦心绝不会如此偷偷摸摸,她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当初不要惧怕麻烦陈言润便好了。
忧心陈言润因学业繁重,又要替自己寻找书籍而过度劳累,楚亦心便把这事情瞒了下去。
正悄悄往窗口摸去,楚亦心一个回身,撞在了来人的身上。
她一怔,转身便打算跑远,哪知道那人亦不是个简单角色,在楚亦心抬脚以前,便抬手一掌砍向她后颈。
楚亦心大惊躲开,随后被那人抱在了怀中,那人的手还不经意间擦过了楚亦心胸前。
“流氓!”楚亦心恶狠狠喊道。
那人显然一怔,随即震惊道:“嫂子?”
闻言,楚亦心亦是一惊,随后只觉那人松开了手,过一会儿,那人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借着光亮,楚亦心见到了连耳尖也通红的陈言润。
他朝着楚亦心忽然拱手鞠躬,“嫂子莫怪,我以为嫂子是盗书的贼人,便不假思索……并非有意!”
陈言润紧张至极,他拿着火折子的手甚至有些轻颤,幸而光线昏暗,楚亦心未能看清。
若是嫂子生了气,或是……陈言润不敢再想,他借着昏暗的光线,悄悄打量着楚亦心。他甚至觉着,若是自己不曾来这藏书阁核对书稿,便不会打扰到楚亦心。
直到楚亦心扑哧一声笑出来,压在陈言润心口的石头方才消失无踪,“自家人拦了自家人,竟还有些好笑。”
闻言,陈言润嘴角亦扬起笑容,他身上沾染了几分楚亦心的味道,让陈言润的耳尖一直通红,“是我愚钝了,应当第一时间认出是嫂子才对。”
“你如何认出是我?若是这便称为愚钝,那天底下愚钝的人可多了去了。”楚亦心朝着陈言润调笑。
二人并肩走回了门口处的桌边,陈言润用火折子点燃了烛台,“嫂子所言极是。不知嫂子到这藏书阁,是要找何书?日后无须如此危险,嫂子只用与我说一声,我自会替嫂子寻来。”
陈言润人如其名,语气温温和和,虽是带了一丝责怪的意味,却更多是让楚亦心心暖的关切。
“嫂子忧心你学业繁重,不愿与你找麻烦。”楚亦心话还未说完,便见陈言润摇摇头。
那双干净温和的眼眸望着楚亦心,“此言差矣,便是我再如何忙,也当将嫂子放在首位。”
这话入耳后,楚亦心稍稍有些出神。
若不是因着这是她的小叔子,这话出口的瞬间,楚亦心便要心动了。
勉强也算是活了两世,楚亦心从未遇见过能够如此诚恳与她说这般话的人,一时之间忍不住的心悸,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楚亦心不断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自己的小叔子,即便与他兄长成亲的并非自己,在世人眼中这层身份亦不会转变。
“好了,净会取笑嫂子。”楚亦心说着,刻意与陈言润玩笑道:“待日后你成亲了,在你那小娘子跟前,看你如何有胆子这般说!”
闻言,陈言润忽的沉默下来。
他不是那年幼的孩童,心中所思所想自是有着几分把握,也认得清与楚亦心该是如何身份相对。
只是年少时动情,岂是如此轻易便能压制得住?好似陈言润常常下意识在人堆里追寻楚亦心的背影一般,不可控制。
何况楚亦心不过是名义上的陈家媳妇儿。
她甚至未曾与自己英年早逝的丈夫见过面,更别提洞房花烛了。
那时陈言润的兄长在战场上厮杀,家里替他定下如此婚事,代替他与楚亦心拜堂的,便是陈言润。
至于洞房花烛,更是抱了只威风的大公鸡,与楚亦心在婚房中待了一晚。
楚亦心是如何的好,除了已然逝世的,替陈言润兄长定下婚约的老夫人,便只有陈言润一人知晓。
深吸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情,陈言润复又挂上笑容,将方才的落寞一一掩藏,“嫂子还未说过,到藏书阁是寻何书,又是因何而寻。”
“你这般刨根究底,我便是想瞒你,也定是瞒不住的。”楚亦心似真似假的抱怨,随后与陈言润解释了自己的目的。
听闻楚亦心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方才到藏书阁中寻找有如此毒性的草药记载。
“原是如此,嫂子随我来。”陈言润端着烛台,带着楚亦心在藏书阁中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一个几乎两人高的书架前,“这便是放着药材所关书籍的书架。”
“幸而有你,若是只我一人,定然难以寻觅到此处。”楚亦心面上挂了明媚的笑容。
借着烛光,陈言润有幸将这一幕瞧在了眼里。
他脸颊燥热,心口有些闷,即便匆匆移开了目光,楚亦心的笑容却仍旧浮现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直至陈言润拿书的手发软,险些将书落在地上。
他堪堪稳住了心神,却听楚亦心一声压低的轻呼,随后便是一句:“找到了!”
本还想着若那本书是自己寻到,楚亦心定然欢心不已,哪知道……
陈言润抛掉了这些念头,微笑道:“寻到了便是好事,我们去仔细翻看瞧瞧。”
此时距离二人开始寻找书籍,已然过了四五柱香的功夫,楚亦心早已出了细汗,身上散发着一股儿幽香。
陈言润从她身侧走过,脚步略微一顿,楚亦心只当是他等候自己,未曾多想。
二人一并回了桌前,楚亦心借着烛光仔细核对了症状,发现这味药材少量食用后的症状,确实与那些学生一模一样。
且只要用量稍多那么一些,便会导致中毒的人频繁吐血,双目失明,最后活生生腹痛而亡。
楚亦心越瞧,面上的神情便越是难看。
李大勺不止想要陷害自己,他甚至将这些学生的命当做草芥,便是有学生因着这药食用过量而身死,李大勺定然也不会生出一丝一毫的愧疚来。
“当真是可恶至极。”楚亦心说着,呼吸都略略有些急促,她气愤不已,甚至想将李大勺的心挖出来瞧瞧,可是红的!
这书院中的学生几百人,用量但凡出现丁点儿的失误,这几百人便要死去一半还多。
“人命如草芥,此时我方才懂此番形容为何夫子提到便一副痛心模样。”陈言润沉声应道,对于李大勺的厌恶腾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接触这味药材的,可是楚亦心!
若是楚亦心出了什么差错……陈言润光是想一想,便恨不得直接手撕了李大勺。
这般心狠手辣的歹人,若是接着留在这世上,指不定多少无辜的人因他而受牵连。
正愤恨着,陈言润抬眸,却见烛光映照着楚亦心的脸,不知为何,纵然满面怒气,仍旧比平日里瞧着柔和许多。
喉咙微微发涩,陈言润思绪都缓慢了不少,连带着语速也慢了下来,“嫂子,这草药产地是何处?”
“我瞧瞧。”楚亦心翻回书页找了会儿,“是葛头村。”
陈言润闻言,稍作思索,便道:“葛头村若是我未曾记错,离此处也算不得远,几日时间便能一个来回。不如我去那葛头村走一趟,将草药带些回来。”
“这……”楚亦心有些许犹豫,她忧心陈言润遇到危险,便是未曾有危险,耽误课业亦是不好,“我自行前去便可。”
“嫂子,若你当我是自家人,此行便让我去。”陈言润丝毫不松口,比起忧心自己,陈言润更加忧心楚亦心。
毕竟自己无论如何至少是个男子,楚亦心一个女子,独身前往那些村子里,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恶人……陈言润光是想,都压不住恼怒。
“罢了,便由你去。只是你须得注意安全。”楚亦心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