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些时日,便是祭祀正日了。
凡是男丁,都要去祖坟去正式祭祀,将这一年所见所得汇报给列祖列宗,而女子则在祭台忙些杂事,为即将进行的祭祀做准备。
陈言润早早便起身,他夜里也未曾睡好,这几日皆是如此,甚至不怎么与楚亦心说话。
村长主动到陈家将陈言润接走,过后不久,楚亦心方才出了陈家门,挤进村里的妇人中间,一并前往陈氏祖坟。
村子中倒不全然是姓陈的,因着有些人家只得女儿不得儿子,女婿又是外来人,姓氏倒与之不相同了。
这些人亦是住在村子中,只是祭祀此类的事情,只能在村子中待着,给先祖上柱香便了事,是无法到跟前的,故而村中除了老者病者,还留着不少人。
陈氏祖坟在村子往后几里路的山上,一整座山听闻都是被陈氏给买下来的,无论葬在何处,只要不超这山的范围,便都属陈家祖坟。
山也不大,祭台在最顶上,去到那处花了些时间,楚亦心都出了薄薄的细汗。
“便是在此处了,女子们留着清理收拾,男子们随着我去与列祖列宗问安。”村长话音落下,一行人便分为了两拨。
陈言润走时还回身瞧了瞧楚亦心,而楚亦心纵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刻意不作反应,权当不知。
男子们走后没多久,祭台这边便忙碌起来。
楚亦心还是头一回切身参与,不免有些新奇,也有些过分勤劳。
她正将祭台上的杂草一一拔除时,忽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啧嘴声。
寻声望去,一看着陌生至极的妇人正打量着她,“瞧瞧,你们快些瞧瞧,才离开村中多久,这衣裳都新了不少,我看着还是细布做的呢!”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楚亦心未曾接口。
哪知她身侧的另一个妇人猛然伸手在楚亦心的衣袖上摸了一把,留了个灰黑的手印,“哟,家福媳妇儿还真猜着了,这料子摸着可软和了,又细腻。我们这般的村妇啊,这辈子算是穿不上咯。”
“合安媳妇儿话糙理不糙,我们可不是穿不上嘛。这料子若不是媚到骨子里的狐狸精,又怎能穿的上?”率先提起这些的家福媳妇儿不怀好意的瞧着楚亦心,眼中的妒忌明晃晃摆了出来,“这陈家可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哪想到楚氏去镇上些日子,便连细布衣裳都能穿上了……啧啧,着实令人艳羡,只是这衣裳从何而来,倒让人想不明白。”
话里话外,都是楚亦心这身衣裳是做肮脏事情换来的。
楚亦心冷笑连连,女子间的妒忌是常事,这般无脑的抹黑她,正当自己的软柿子,可以随便拿捏了?
“未曾有过大见识的定然想不明白,指不定还得因着自己见识短浅,想出一档子接一档子的龌龊事。”楚亦心语气平淡的接口,“不过这也怪不得她们,见不得世面且上不得台面罢了,岂是什么大错?”
“……这嘴皮子倒利索了不少。”家福媳妇儿狠狠瞪了楚亦心一眼,她嘴笨又素来欺软怕硬,见楚亦心回嘴便不敢接着说了。
合安媳妇儿可不同,她和着狗剩媳妇儿一起朝着楚亦心冷嘲热讽。
一会儿说楚亦心忘本,一会儿又是不安分守规矩。
瞧见楚亦心像是看那戏耍的猴子一般瞧他们,狗剩便气恼不已,嘴上更加没有把门儿的,“凭着这脸,你定是勾搭了不少汉子吧?你可不止嘴上功夫利索了,怕是连那床榻上的功夫,也精进了不少。”
闻言,楚亦心脸色一变,原本打算来和楚亦心拉关系的村长夫人也听见了,急得脸上和冒汗。
“哎哟,我就说呢,她这去镇上一趟,又白嫩了不少,原是有汉子滋润了。”人堆中传来故作娇滴滴的恶语。
不一会儿,村中的长舌妇们便左一句右一句的聊了起来。
“都给我住口!胡乱嚼什么舌头!”村长夫人憋足了气儿吼了几声,奈何压根儿没人听她的。
楚亦心这般貌美,身段又好,原本妒忌她的妇人便不少,再加上这显然是在镇上过了好日子,那妒忌心一起,眼前这些长舌妇便红了眼,言语中越发来劲儿了。
听了片刻,见这些长舌妇连自己去那楼里服侍客人都编出来了,楚亦心脾气便也上来了。
她抓起一旁祭台上的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破裂的声响让她们静了下来,随后便是楚亦心气势满满的怒气目光。
哪知道狗剩媳妇儿是个不怕死的,即便楚亦心将自己的不满与愤怒摆的如此清楚,仍旧出言诋毁,毫不畏惧,“怎么,大伙儿说中了你做的那些龌龊事,便气恼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那些汉子身下……”
话还未说完,楚亦心便一个耳光扇在了狗剩媳妇儿的脸上。
“你若是学不会如何说话如何做人,便让你汉子将你栓在院子里,别四处乱窜咬人。”楚亦心冷声说着。
狗剩媳妇儿没想到楚亦心胆敢对她动手,整个人怔了许久,张牙舞爪便朝着楚亦心冲了过去,口中不断的骂道:“你这个娼妇!勾搭上了人家书院里的夫子,你当我们瞧不出来?你做这般龌龊的事情,还敢打我!”
村长夫人急急忙忙上前将狗剩媳妇儿拦住,心中却也觉着楚亦心这掌厨的身份……许是也有些这个缘故,方才坐稳了的。
故而劝狗剩媳妇儿的时候,口中的言语便模棱两可,“好了好了,你给我收着些,这些话是能够说的?狗剩媳妇儿,你可得瞧好自己的脸面,掂量好了!”
楚亦心自然明白过味儿来了,怒火腾升,她冷眼望着村长夫人与狗剩媳妇儿,再扫视了一眼跟前站着的这些个妇人。
她们眼中和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想法。
在她们心里,楚亦心便是如此不堪,也必须如此不堪。
一个比她们貌美,比她们性子好的女子,便连守了寡都能让村中的男子心动不已,过得日子更是不知比她们好上多少倍。
村子中的妇人多多少少得下地干活,楚亦心却在镇上养的白嫩水灵。
若是再没有些污点,怕是她们便要气得夜里都睡不好觉了。
“你们都是如此想的?”楚亦心声音十分平静,她想明白想通透了,甚至还觉着有些好笑,“同是一个村中的人,同为陈家妇,你们竟如此恶言相向,肆意将我在你们心中的模样泼脏水……好,不愧同为陈家妇。”
这些言语不带丝毫的起伏,但越是如此,越让村长夫人心焦。
谁都能够瞧出,楚亦心这是当真气到了极点,甚至不打算念旧情了。
聪明些的这时不但不接着恶言恶语,反而安抚了楚亦心几句。
毕竟陈言润乃是村中唯一的秀才,而且年岁极小,指不定日后便是举人老爷,更甚还有可能当上状元郎呢!
得罪了楚亦心,指不定陈言润心中会觉着是针对他,若是到时拿不着好处,可是亏大发了。
偏偏狗剩媳妇儿是个蠢的,不仅不见好就收,反而冷笑一声,语气不屑且嘲讽,“还我们如何想?你是如何,难道你心中不清楚?楚亦心,你仗着自己有个漂亮脸蛋,便四处勾搭汉子,还在镇上混的这般好,那些汉子不但给你银钱花,还给你买这细布衣裳,你可真是了不得了!刻意穿着在村中炫耀!”
一身细布衣裳便是炫耀了,楚亦心玩味儿一笑。
“你眼界便如此低,一身细布衣裳,几个臭钱,便能够买了我的清白?自己如此低劣不要脸面,莫要将他人想的与你一般!”楚亦心沉着脸训斥,旋即看向了不少面带喜意看好戏的妇人,“我此时穿着细布衣裳,便让你们如此妒忌,等言润高中,为我挣来诰命,你们可是要因着妒忌将自己气死在床榻上?”
“楚氏你可消消气。”这番话是讽刺,听在村长夫人耳中则是威胁,她急忙对着楚亦心赔笑,“你无须与她们一般见识呀,谁人不知你楚氏为人规矩安分,言润好学上进。你便当她们在你耳边放了个屁,不予理会便是了。”
楚亦心冷笑一声,不予置评。
狗剩媳妇儿趁村长夫人不备,挣脱开来,朝着楚亦心冲过去便要动手,哪知被早有防备的楚亦心一脚踹翻在地。
狗剩媳妇儿哪里吃过这么大的亏,当即便捂着肚子在地上哼了起来,还将原本便沾了尘土的衣裳又在地上沾染了不少尘土。
“杀人了啊,不守妇道的寡妇楚亦心杀人了啊!”狗剩媳妇儿扯着嗓子高声大喊,分明是她自己去招惹,却哭的委委屈屈,还叫嚷着要楚亦心给她银钱看大夫,不然便把这些事情全都嚷嚷出去。
“这……”村长夫人面色为难,她心中对于楚亦心不守妇道这事是信了七分的,便出言道:“不如这样,楚氏你拿个几钱……不,拿个一两银子给狗剩媳妇儿看大夫,此事大伙儿便都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