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这些心意,与楚亦心未曾相通过。
楚亦心丝毫没意识到陈言润画出这些神态的她时,蕴含了多少爱意,只觉着自己似乎是遇上了个天才,甚至犹豫是否要写出张表来,将陈言润一日三餐衣食住行全写在上面。
待陈言润回来了,便瞧见刚刚收拾完窗边桌子的楚亦心。他心中一惊,担忧楚亦心因着瞧见那些画作,对自己更加刻意拉开距离。
多番斟酌,陈言润呆站在门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楚亦心偶然间瞧见他了,方才迈步进屋。
“言润,嫂子有话与你说。”楚亦心面色严峻。
陈言润因此也跟着面色严峻起来,他抿唇不语,只是点头。
“日后你的课业与画作,都拿来给嫂子看看。”楚亦心出言,随后实在绷不住,神情便显得有些欣喜,“你这般厉害,嫂子更应好好管教你了,定要让你日后成绝世之才!”
楚亦心欣喜不已,甚至放起了大话,而她一旁的陈言润则是一时失言,不知如何接话。
竟是如此,楚亦心竟是如此方才神情严峻,方才……
陈言润竟不知应当如何面对,他只觉着心中不舒服极了,可又无法责怪楚亦心。
她为自己觉着欣喜,理应欢喜才对。
陈言润沉吟良久,方才嗓音有些许发哑的应道:“自当如此。”
从这日起,楚亦心便时不时与陈言润探讨文章,或是商议一副画作应当如何才能将其含义更加深刻的表达。
一时之间,二人不似叔嫂,反而像是先生与待启蒙的孩童,陈言润失笑。
这日,楚亦心与陈言润说起佛祖割肉喂鹰,说的生动至极,似乎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待说完,楚亦心又问陈言润,心中可有明悟。
陈言润已是全然明悟,可他却低头不着痕迹,无声一笑,旋即面无表情抬头,瞧着楚亦心,摇头道:“我不知,便没有明悟。”
楚亦心一怔,她一心想着陈言润聪慧,没成想却无法明悟。
这使得原先便未曾打算解释的楚亦心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不断摩挲着瓷杯,过了会儿方才道:“嫂子再与从头到尾说一遍,后将自己所想告知你,你只需从中参考便是,无须懂得其意。”
陈言润点头,歉意道:“劳烦了。”
楚亦心在院中说的这故事,那走廊的木栏杆旁,也围了些出家不久的小僧人,原本他们还焦急楚亦心说完便罢了,只听陈言润言自己所明悟之意。
现如今见还能再听一遍,皆是满面笑容,噤声侧耳听着。
佛祖割肉喂鹰,后世的楚亦心,便在年幼时听过。
与她说这些的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年纪,甚至连长相如何,是男是女,楚亦心皆是记不清了,可这时说起,却异常的流畅,似是讲过无数遍一般。
待讲完了,便又与陈言润说了自己的感想,楚亦心刻意放慢了语速,生怕陈言润未能听清便过了,此行此举,使得陈言润心中有些欢喜。
每当感受到楚亦心对自己的看重与关切,陈言润都觉着心情极佳,可楚亦心也不知为何,极其喜欢自称嫂子,这称呼原先还未曾觉着有何不妥,日子越是长久,便越是膈应起来。
陈言润瞧着沉浸在与自己说感悟中的楚亦心,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让楚亦心自称娘子,亦要让她每日都能唤自己夫君。
正这般想着,好似楚亦心已然嫁做他娘子一般,陈言润觉着此时楚亦心认真的神情,更像是在为他洗手作羹汤。
直至楚亦心说完,陈言润仍旧一声不吭,沉默的用那温润的双目瞧着她。
等了会儿,见陈言润不应声,楚亦心便有些莫名的看了过去,见陈言润只望着自己不言语,还当仍旧未曾明悟,便诧异了起来。
陈言润心知再如此伪装下去,许是楚亦心便要瞧出来了,他轻咳一声,“我已有明悟,只是还需些时间理清。可还有什么能与我说说看的?”
楚亦心便点点头,细想了想,便长篇大论起来。
不知为何,她说着说着,脑中竟出现了前世所背诵的金刚经。
想着许是能让陈言润有其余明悟,便背诵了出来,当楚亦心的声音落下,她望向陈言润,却见到陈言润身后,站着慧通大师。
见楚亦心不再言语,慧通大师稍有些急,便缓和语气追问道:“可还有下文?”
“便只有这些了。”楚亦心说着,她自觉有些尴尬,便笑道:“在慧通大师跟前班门弄斧了,还望莫怪。”
“非也非也。”慧通大师却摆了摆手,手中的佛珠随之稍稍晃荡,“听楚施主一席话,倒让我越发明悟了。”
“何须谦虚,你这番见解我亦是惊讶万分,着实令人惊艳。”陈言润亦在一旁附和道。
反而将楚亦心说的满脸通红,她连连摆手,“这可不是我这小女子能悟出来的。”
“哦?那楚施主此番言论,可否告知出处?”慧通大师饶有兴趣的询问。
这番话却将楚亦心难住,她如何说是好?如实说,那定然要被发现她并非真正的楚亦心,而是换了个芯儿。
楚亦心有些为难,她也不愿让慧通大师与陈言润觉着,自己是不甘愿告知,便含糊道:“乃是我多年前,在村子周围一块儿巨石上所见,现如今不知是不是还在。”
闻言,慧通大师了然一笑,陈言润亦是沉吟片刻,二人皆不再追问,却好似并未相信楚亦心的说辞,只当她是不愿锋芒毕露,故而掩饰。
“楚施主深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理,定然会避过诸多风浪。”慧通大师赞道。
陈言润亦是点头,口中却道:“倒也不必知晓诸多,日后我定当为你留一处不经风雨之地,只需顾好身子即可。”
闻言,楚亦心不知如何回答。
倒是慧通大师替她解围,“陈施主一片赤子之心,令人钦佩。”
慧通大师与陈言润二人互相推诿几句,随后慧通大师望了望在走廊处的诸多僧人,便轻声问道:“我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楚施主可愿听个一二?”
“但讲无妨。”楚亦心笑了笑,“何必如此见外,这些时日我听闻慧通大师讲那些禅机,对这世间万物皆有了一丝明悟,受益匪浅。”
“今日,我亦是受益匪浅。”慧通大师笑言,旋即道:“不知能否请楚施主,这几日与寺中众人讲佛?”
楚亦心一怔,整个人有些茫然,她反应了片刻,方才道:“讲佛?”
“若是与寺庙中诸位师父倒是尚可考虑。”陈言润最先反应过来,便疏远浅笑道。
寺中诸位师父对于楚亦心只会敬佩,但若是给那寺外的香客讲佛论道,便要不知被多少外男看见听闻。
陈言润不愿楚亦心如此抛头露面,即便他不会阻拦楚亦心做那些心中喜欢之事,可那也只是因着他不愿干预,不愿让楚亦心难过罢了。
这讲佛论道可不是楚亦心所喜欢之事,陈言润便头一个出面,将自己所能接受的范围给框了起来,他人擅入半步,便要因此发难。
慧通大师识人极其狠辣,一眼便瞧出陈言润所想,他原先也并非让楚亦心与香客讲佛论道之意,便笑道:“那是自然,与寺庙中诸位讲佛论道我还拉得下脸来提一提,若让楚施主去与香客讲佛论道,那便是让寺庙得香火之事,于情于理,都不应如此。”
这般半玩笑半认真的言语,使得陈言润安下心来,便也只等楚亦心回话。
“这……”楚亦心十分为难,她未曾做过这般事情,便有些不愿,“我未曾讲佛论道过,若是出了差错,怕是……”
闻言,一旁站着的瘦高个小僧人便不乐意了,他上前朝着三人双手合十行了个礼,便道:“楚施主妄自菲薄,小僧在此处听了许久,若是楚施主无法讲佛论道,那不知何人方能了。况且楚施主所言,使得我今日明悟了许多。”
这小僧人面上神情严峻至极,可他年纪小了些,瞧着不过十一二岁有余,面相又显嫩,便觉着有些违和,楚亦心绷不住扑哧一笑。
旋即她尴尬的轻咳一声,向着这小僧人道:“对不住这位小师父,我未曾有何轻视之意。”
“无妨。”那小僧人意识到了为何,显得稍有些拘束。
陈言润立在一旁静静瞧着,楚亦心下不了决心,便下意识转眼瞧了过去,哪知恰好二人双目相对。
那温润目光,似乎为楚亦心壮了胆,她便挂着笑容,对着慧通大师豪气道:“讲佛论道也无不可,只是我未曾做过,若是出了差错,还得……诸位多多包涵,将此事当做未曾发生过!”
在场年纪稍小些的僧人因着这番话面上露出笑意,陈言润亦是在一旁轻笑不已,慧通大师面色认真点头,语气却似谈笑,“那是自然,楚施主所言定铭记在心。”
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第二日一早,楚亦心便给寺庙中众人讲佛论道,起先确实是有紧张,到了后面,便似早已打好腹稿一般流畅。
使得慧通大师又是一番刮目相看,陈言润也觉着楚亦心十分出色,暗下决心,定要做能与楚亦心并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