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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 中庸错了!

    殿外。

    夏之白停足了一阵。

    他转过身,望着身后雄壮威严的大殿,暗暗摇了摇头。

    他并不清楚朱标会怎么做。

    但朱标的确该有些动作了,他必须自己走出心里的恐惧,去面对那一座似乎无法逾越的高山,唯有去面对,独自走出来,朱标这太子之位才算是真正的‘落实’,而非是悬在空中。

    某种程度上。

    他跟朱标一直都是‘同盟’。

    一定程度上是同路,但又各有私心,既有矛盾又有冲突,又兼顾着些许合作。

    斗而不破,和而不同。

    回过神。

    夏之白抬头望着天空,天空已重新下起了雪,让人感到阵阵寒意,他紧了紧厚实的棉衣,望了望四周,朝翰林院走去,他在翰林院要做的事还没完。

    今日要立下一个‘数学’优解。

    不过这个概念跟既有的儒家观念相悖,只怕方孝孺、刘三吾等人不会少反对。

    翰林院。

    夏之白将诸多学士聚在一起。

    他昨日就已宣布了,而且已告知要议‘中庸’。

    等夏之白到场时,方孝孺等人早就到了,他们望着夏之白神色匆匆的身影,眼神却有些冷,因为昨日夏之白公然表示自己反对‘中庸之道’,至少在做学问、学术、研究上,他极不推崇中庸之道。

    甚至力主在编写教材上采用墨家思想。

    弃用儒家之学。

    昨日这些话一出,自引得全场震惊。

    不少人都对夏之白斥责连连,指责夏之白辱没圣人,对古之圣贤没有敬畏之心,甚至还批评他根本就不懂圣人学问的伟大跟内涵,更是极尽圣人之学包罗万象,乃是天下第一等学问,也是真正的至真至善之学。

    宇宙万物真理都蕴藏其中。

    只是他们没发觉。

    夏之白当时并未争辩,只是让他们下去准备一番。

    他明日再来论述,阐明他的个人观点。

    夏之白站定。

    他没有急着开口,在众目睽睽之下,先让小吏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前面朱标突然来找,也是耗费了他不少的唾沫跟心力,如今唇干舌燥,需要先润润嗓子。

    他其实也颇为无奈。

    他根本没准备这么早跟朱标说明,只不过见朱标寻上了自己,也就将心中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提前说了出来,虽遭到了一番叱骂跟怒火,但至少他看得出来,朱标还是听得进去。

    也难怪。

    毕竟关系到自己性命,又有谁敢真不在意?

    人都惜命,何况还身居高位。

    饱饱的喝上几大口,夏之白感觉嗓子舒服多了,他将茶碗放下,看了看四周,从一块方桌上,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提笔写下了‘中庸’二字。

    随即。

    他似感觉这二字不够,又在上面添上了一句。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黄章低声将这句话读了出来,在反复念了几声后,眼睛不由一亮,因为这句话太契合中庸二字了,但随即黄章目光就冷了下去。

    夏之白既如此洞悉中庸之道,为何还要自己反对中庸?

    这岂不糊涂!

    其他人念了一下这句话,也是暗暗点头,对这句话表达着欣赏。

    他们的确对夏之白的桀骜狂妄很不满,但作为文人士人,还是有自己的操守,再不喜,在看到这句充满深意的话,也还是表露着自己的认可,他们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夏之白毕竟是状元。

    有这般文采是理所应当的。

    良久。

    刘三吾抚须开口道:“夏大学士,你将我等召集起来,就只为品析这一句话?而且老夫若是没看错,这句话的内容,恐是无比契合中庸之道的。”

    “你这说着中庸反中庸,难道不觉得有些荒唐?”

    夏之白轻笑一声,淡淡道:“刘老学士此言差矣,这句话表露的是如今天下的‘中庸真意’。”

    “但并非是我追求的‘意’。”

    “我翻阅过论语,论语全篇中,只有一处提到中庸,便是《雍也》。”

    “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这句话中‘德’不是‘道’而是‘用’,‘至’就是‘最大’,所以论语中的中庸,实际上说的是‘效用最大化’,换句话说就是‘最优化’的一种选择。”

    “而这句话本身是用来评价舜帝的。”

    “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其斯以为舜乎!”

    “我将‘中庸’提出来,并非是告诉诸位,中庸之意相较本意已有了差别,只是想告诉诸位,天下很多人读圣人学问,都变成了读死书,少了真正的融会贯通,不少人将这句话理解成‘中庸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但这种理解明显是误解。”

    “舜‘中用’的德政,其至矣乎!但‘民鲜久矣’。”

    “这才是正确理解。”

    “我说的这种理解,如今已渐渐为天下认可,至少当今陛下是认可的,不若也不会力推‘朱熹’的理学。”

    “朱熹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当厚而厚,即厚上是中;当薄而薄,即薄上是中’。”

    “这两句话的含义很简单,就是说‘执端用中’的并不是在大小、善恶、厚薄的‘中’,而是兼顾贵族与平民、东西南北等‘端’,取一‘中’令‘端’都‘善’。”

    “从俗语来说。”

    “就是在诸多不同影响因素或者利益相关方取得一个平衡点,继而在不损害现有利益相关方利益的情况下,达到利益最大化,继而实现‘民鲜久矣’,推出让平民很久没享受到这种不损害他们利益的政策。”

    “中庸其实就是平衡状态下的最优化。”

    “此后随着儒学大兴,诸多大儒解构论语,继而又有了跟儒家其他论点不造成矛盾的‘止于至善’、‘君子无所不用其极’等观点,其实这些话都表达了一个意思,便是一个因素下的最优化。”

    “最终这些解构又重组成了两个字。”

    “中庸!”

    “这二字便构成了儒学现有的人文素养。”

    “如今天下儒生坐而论道,都行‘中庸’之道,却是少了对学问刨根问底的执着。”

    “这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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