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也怕朕为难,朝堂百官何尝不是如此?”
“那就都勉为其难好了。”
嘉靖虽然笑着在说话,但是眼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一句勉为其难,就是在告诉胡宗宪,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如果朝堂百官要闹事,那大家就各凭手段好了。
胡宗宪听到后,当即怔然不语,随后心里涌现出一股感动。
天下百姓苦皇上不问之,久矣,如今皇上有这般决心,这般打算。
那么他胡宗宪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替皇上做到,为了大明,更为了千千万万的百姓。
“臣,叩谢皇恩。”
胡宗宪缓缓站起身,整理衣袖,外加扶了扶头顶的官帽,再次跪下对嘉靖行大礼。
至此,两人达成共识。
“明早快些回去。”
“浙江那个海瑞不错,替朕照看着点。”
嘉靖见状微微点头,拂了一下衣袖后,瞥了一眼吕芳。
吕芳连忙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小心将胡宗宪扶了起来。
“臣,遵旨。”
胡宗宪微微一愣,随后低头行礼,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他既然选择了做直臣,又保证了恩师的安危,那么借用一下严党的名号,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不过在离开玉熙宫前,胡宗宪心里还有宽慰,皇上愿意照顾海瑞,已经是态度上的又一转变了,好事啊。
等到吕芳安排好一切回来后,就听到嘉靖吩咐道,
“去信给陈洪,让他不要为难海瑞。”
“是,主子。”
吕芳抬头欲言又止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答应了下来。
上次陈洪知情不报的事,一直压到现在,即便是他,也不敢随便做主。
本打算找个机会问问主子的意思,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看来这个陈洪,这次命不该绝啊。
吕芳心里叹息了一声后,注意力又转到了那个海瑞身上,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起来。
按照主子的吩咐,这个海瑞现在,身份复杂的紧啊。
他由裕王府的幕僚谭纶举荐上来,背后有皇上的影子,这次胡宗宪回去后,还会关照他,陈洪作为宫里的人,也不会为难。
一时间,这个海瑞身上,竟然集齐了整个朝堂的所有势力支持,简直能让人目瞪口呆。
“想什么呢?”
嘉靖缓缓从道台上站起身,手掌摩挲着鎏金镂空铜杵,提着它走到铜磬面前,轻轻敲了一记。
“铛~”
悠远的铜磬声响起,回荡在玉熙宫内,让不少太监暗中松了口气。
吕芳笑着上前伸出双手,接过了嘉靖丢来的鎏金镂空铜杵,将它放在合适的位置。
随后他走到嘉靖身旁,低头笑着说道,
“奴婢只是在想这个海瑞身上的特点,想学一学,也让主子看重看重。”
“那可想出来什么了?”
嘉靖瞥了他一眼,默许了这个话题的进行。
司礼监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些事还是需要通个气,防止闹出笑话来。
“奴婢想了想,觉得这个海瑞现在,有点像刺猬,怕是学不来。”
吕芳当真做出了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随后拿海瑞来比作刺猬,想要问问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刺猬?像。”
嘉靖不由挑了挑眉,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个海瑞,必须成为刺猬,让人下不去手才行。
将他放在浙江,又明里暗里做出这么多安排,可不就是为了让他变成刺猬嘛。
有了这个刺猬在浙江,改稻为桑的施行难度,就要陡然上升了。
然而清流党派还期望借此推张居正或者高拱入内阁,顺带坑严党一把。
偏偏海瑞变成了刺猬,身上集齐了皇上,裕王,严党和清流自己四方势力的影子,反而让人不好对他下手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必然要想出别的办法,还要让海瑞这个刺猬点头。
因此,浙江的戏,又要拉开新的帷幕了。
“皇上,陈洪那边?”
吕芳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心里也是松了口气,随后连忙提起陈洪。
他倒不是准备借此干掉陈洪,而是担心陈洪领悟不透主子的意思,可别为了野心,在浙江那边弄巧成拙,坏了主子的好事。
“安排个机灵的。”
嘉靖忽然看向吕芳,在他不知所以连忙低头的动作下,凝视了好一会,这才幽幽的开口道,
“这把刀,还要磨一磨。”
吕芳心里顿时一跳,巨大的庆幸涌上心头,随后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当着嘉靖的面,他也毫不掩饰的抬起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就差高呼主子万岁了。
很显然,这把刀,未必只能是陈洪。
只是主子到底念着留情,选择了陈洪,这让吕芳实在很感动。
“哭甚?还不去做事。”
嘉靖见此笑骂了一句,并未点破吕芳的心思。
吕芳立刻点点头,转身去安排一个机灵的干儿子,去浙江那边提点陈洪,帮主子好好磨一磨刀。
“难得这般忠心。”
望着吕芳走去的背影,嘉靖双手背在身后,脸色不喜不怒,让人猜不透心思。
忠心这个东西,司礼监上下都有,可都是在想和皇上做生意,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唯独两人例外,一个是吕芳,另外一个,是黄锦。
虽有一定私心,却到底真是向着嘉靖。
所以有些事,嘉靖也就不去难为他们了。
“唔,龙气似乎增涨了不少?”
不过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嘉靖来到八卦道台上坐下,开始仔细感受着龙气的产量。
最终,他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色,并没有判断错误,龙气确实增涨了不少。
嘉靖掐指一算,立刻明白了缘由——胡宗宪。
今晚的对奏,让这东南一片天彻底归附,作为朝廷重臣的胡宗宪,身上也携带万民之念。
他的归附,给嘉靖带来了可观的龙气,不仅弥补了之前画好运符时的亏空,甚至还有结余。
也就是说,龙气滋养龙灵金身的进度,再次开启并加快了一些速度。
“之前倒是没在意这点。”
“不过说起来……。”
嘉靖欣喜之余,仙识投向了两个地方,分别是严府与徐府。
他就这么默默地盯着两个地方一会后,脸色淡漠的抽回了之前的那两缕龙气。
这么久了,一点都不给是吧?
…………
“不好啦,老爷又跌倒了,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爹,爹,怎么又呛到了?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啊。”
没过多久,徐府与严府再次乱糟糟了起来,两方人马分别出门,直奔太医院而去。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宫里。
“主子,严阁老与徐阁老,又,又病重了。”
吕芳抬手轻轻拉开道台金色帷幔一角,带着复杂的语气,低声汇报着情况。
“哦。”
嘉靖盘坐在八卦道台上,双手合拢于丹田处,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