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那内阁?”
看到嘉靖如此冷淡的反应,吕芳心里咯噔一下,摸不清怎么回事。
但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再开口询问一句,两位阁老不出意外,明天又要递上继续养病的牌子。
他们是养病了,但是内阁怎么办?
这些天内阁已经积累了不少奏疏没处理,司礼监就是想批红,也不敢派人去拿啊。
这件事,只能让皇上做决定。
“好办,通知内阁。”
“严嵩的事,让他儿子严世蕃代笔处理。”
“徐阶的事,让李春芳与,嗯,与陈以勤代办。”
八卦道台上,嘉靖再次缓缓睁开眼睛,袖袍下掐指一算,立刻有了主意。
虽然突然撤掉龙气庇佑,是他有点生气下的举动,不过也有别的用意。
严嵩与徐阶这两个人,太不会做事了,他从嘉靖三十九年末到来至今,这两个人是一点龙气都没上贡,摆明是一点忠心都不给嘛。
这种吃相,经过胡宗宪一对比,就让嘉靖有点不爽了。
他不爽,两个阁老就倒霉了,有些事就要提前开始。
没有龙气庇佑,上次大斋醮,启动白虎吐煞阵的反噬,便再也没了阻碍,通通反噬到了他们身上。
这还只是开始,等藩王们倒霉,反噬会更剧烈,救与不救,嘉靖就等着看他们的“心意”了。
而内阁,还需要人维持运转下去,也能趁机做点什么。
嘉靖掐指算了算目前情况后,迅速找好了人。
严嵩这边,就由他的儿子严世蕃暂时替代,后面怎么个斗法,让他们父子自己商量,免得天天惦记苦一苦百姓。
徐阶这边,就由清流党派的李春芳与陈以勤暂时替代,这边争斗可没父子之情缓冲。
嘉靖准备先借此分化两个阁老手中权力,这玩意分化简单,想要再收回来可就很难了,往后也是一笔谈生意的筹码。
更何况,还能挑起两个党派的内部争斗,就算严嵩与徐阶能搞定,也能耗费他们不少精力。
两个小老头经此一役,无论胜负,都必须要老实点才行。
两个党派的内斗,也会让朝堂稳定不少,没那么多心思,天天研究怎么苦一苦百姓。
“主子,巡盐和查税的事?”
听到嘉靖的吩咐,吕芳面露难色,再次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
这样做好处确实很大,底下人斗起来,主人就能稳坐钓鱼台了。
可是徐阶负责的巡盐之事,严嵩负责的查税之事,更关乎国库与内帑啊。
主子这样做,会不会给这两件事,平添几分风波呢?
“他们也配威胁朕?”
嘉靖冷然一笑,浑身散发一股莫名的威严,让吕芳站在旁边,不由将头深深低下去。
“张居正,高拱,裕王,胡宗宪。”
“他们求着朕都来不及,敢乱跳,当场打死就是。”
吕芳听完,略微思索便立刻想通了。
自从改稻为桑之事开始,无论是徐阶还是严嵩,都希望推一个自己人进入内阁。
这是对皇上有所求,自然要被拿捏。
后来因为改稻为桑这件事,双方各自出招,又被皇上捏住把柄,不得不“献银子”来平息圣怒。
巡盐和查税这两件事,就是这么来的。
在这两件事上,严嵩与徐阶敢为难,那就是在否决当初他们与皇上的默契约定。
普通人违约,尚且要付出代价,敢骗当今皇上,那这个代价,就不是随便能搞定了。
更何况裕王出京与胡宗宪秘密入京,这两件事,绝对瞒不过两位阁老。
在没有弄清楚情况前,他们必然不敢乱行动。
因此,嘉靖才说,他们也配?
敢乱跳,就让他们知道,皇权这把刀,到底有多锋利。
“主子,严世蕃?”
吕芳想通后,心里为主子的手段再次惊叹,随后带着些许担忧说道,
“李春芳与陈以勤,也不是善与的啊。”
他不是担心严世蕃,而是担忧主子嘉靖。
以严世蕃的性格,未必能挡得住这两个人,到时候又要皇上出面调和。
“就是让他们斗,他们不斗,怎么好让朕出面呢?”
嘉靖笑着反问了一句,让吕芳低头沉默,明白了这样做的意图。
皇上不仅要两个党派内斗,还要他们外斗。
严世蕃扛不住李春芳与陈以勤两个清流的攻势,这就给了严嵩机会。
李春芳与陈以勤两个这么能干,这就给了徐阶危机感。
倘若局势调转,严世蕃吊打这两个清流,那就是给严嵩危机感,给徐阶机会。
无论情况如何,最大的赢家,还是皇上。
因为事关内阁人员安排权,一直牢牢捏在皇上的手中,他们只有来求皇上。
而且,也未必只有严嵩与徐阶来求皇上。
求人办事,那当然是放下姿态,甚至得“上贡”才行。
“主子英明神武。”
吕芳低头拍了一个马屁,在嘉靖摆手动作下,立刻转身去安排了。
很快,两道旨意从宫里发出。
一道给太医院,让他们好好给两位阁老治病,不能一直病下去,顺带“关怀”一下两位阁老,是不是准备撂挑子了?
显然,相同的理由,已经让吕芳非常怀疑了,哪怕这就是真相。
另外一道给了内阁,让他们下达任命票拟,送到司礼监准备批红。
大晚上的,这两件事却依旧有条不紊的施行了下去。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严府与徐府里。
…………
“张太医,你老实告诉我,我爹情况到底如何?”
屋檐走廊下,严世蕃拉着张太医过来,一个眼神过去,管家立刻清人守望,防止别人靠近。
“这,小阁老,阁老到底上了年纪,还要好好休养才是,下官开一些养身补气的方子,慢慢调,可以的。”
张太医一看这架势,只能低头苦着脸说道,让严世蕃皱眉不已。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要盼着自家老爹不行的程度,当今朝堂情况下,他爹必须再支棱起来,否则大祸将至。
“少爷……。”
就在张太医一边擦汗一边解释时,本该望风的管家却快速走了过来,脸色有些不正常。
严世蕃见状挥了挥手,张太医立刻如蒙大赦,提着箱子飞奔出严府。
“什么事?”
“宫里的消息,老爷生病告假,想要您暂替。”
管家低着头走到严世蕃身旁,压低嗓子说道。
“当真?”
严世蕃眼睛瞬间一亮,一扫刚才内心的担忧,甚至还生出一些小雀跃。
“听说旨意已经到了内阁。”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管家,又看了一眼他爹的屋子方向,吩咐道,
“接下来日子,好好伺候我爹。”
“奴才明白。”
“好好治,我爹身子骨一直好,这次也不是大碍。”
管家连忙低头哈腰,严世蕃沉默了一会,又补了最后一句,让管家动作一停,再次低头称是。
若是没有最后一句,或许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
“算是没昏了头。”
深夜,严嵩倚靠在床上,脸色平静。
有侍女捧着药碗,小心拿着汤匙给他喂药。
而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管家正弓着腰,大气也不敢喘,将情况如实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