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午饭,这会正炎日当头,邢阿爹跟邢东各自去房中歇息,邢阿娘坐在屋檐下纳鞋底,邢小妹坐在卫青燕面前,正要他给直接梳辫子。
裴玖等邢南吃了饭喝了药,又将碗筷洗干净晾起来,这会卫青燕也把邢小妹的辫子梳好了,俩人就把邢东砍回来的柴在院子里铺开晾晒,刚砍回来的柴还有水分,是烧不起来的,还得晒干了才能用。
等俩人把柴收拾完,邢小妹坐在小凳子上,已经开始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邢阿娘让裴玖俩人也去房中歇息会,领着瞌睡的邢小妹也回了屋子里。
裴玖回到房中,床上的汉子已经熟睡了去,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都没补回来,肯定是困乏的。又不好动弹,每日里就是除了吃饭也就只能睡觉养神了。
裴玖见邢南出了一身薄汗,就将他盖在身上的薄被掀开,只留一角盖着腹部,又取了蒲扇,坐靠在床头缓缓的给他扇风,扇着扇着也靠着床头睡着了。
邢南是被尿意憋醒的,从昨日醒来他就没上过茅房,醒来见裴玖手中拿着蒲扇搭在腿上,靠着床头睡的正熟,不想将他吵醒,就自己双手撑在床上缓缓挪动身躯,不小心掉了裴玖手中的蒲扇,裴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邢南已经挪到了床边,裴玖见状赶紧扶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要做什么?伤还没好,不好挪动。”
邢南有些难以启齿,到底还是忍不住生理需求,讪讪的开口:“我想去茅房,伤已经没大事了,你扶着我去吧!”
裴玖看了看邢南身上的伤口,没流血也没裂开,就点了点头扶他起身,小声说:“屋里放了尿桶,先忍忍,再过几日就好了。”
裴玖的声音软糯,还带着点颤音,小夫郎忍着惧意宽慰自己,让邢南心中又软又烫。其实一个月里邢南人虽然浑浑噩噩,但伤口已经愈合的七七八八了,就是看着骇人,稍稍活动也不妨事。
尿完裴玖又将人扶到床上,俩人都耳根泛红,邢南不好意思看他缓声对他说:“左右无事,你也躺着歇息会。”
裴玖不敢看他,轻轻“嗯”了声僵直的躺在邢南身侧。
俩人呼吸平稳,似是入睡了。
“砰砰砰,砰砰砰”
“开门,邢家的,赶紧开门。”
一阵敲门声和了喧闹传了进来。
家中歇息的众人这会都被吵醒了,邢阿娘赶忙应声:“谁呀!”说着去开院子大门,夏日正午太阳正当头,事务不繁忙时,家家都会稍作歇息,早上晚间趁着微光做事,省的事没做完,人还热病了。
邢阿娘打开院子大门就瞧见王家一大家子人聚集在门口,这会子邢阿爹跟邢东卫青燕也都出来了,见着是这一家子人都没了好气,邢阿娘气冲冲的说:“你们来干什么?亲事也拒了,上门来敲敲打打作甚?”
卫青燕赶忙往邢南房中走去,裴玖正走出来,俩人碰上了,卫青燕怕王家人吵闹到邢南,对裴玖说:“你回房中不要出来,让三弟不要动气,王家人自有我们应对,快去吧!”
邢南已经听到是王家人上门,见裴玖出去又进来,急道:“快扶我起来。”
裴玖这一下子不知道该听谁的了,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颤巍巍的说:“你别起来,还伤着,哥么说王家人自有他们应对,你好好歇息,不要动气。”
邢南神色黯然,裴玖生怕他怪罪自己不听话,上前攥住他的手,又赶忙说:“你别气,气到了,阿爹阿娘会难过的。”
邢南怔怔的看着小夫郎攥着自己的手,小夫郎胆子这么小,连跟他对视都不敢,这会竟然攥住了他的手,可见也是急了。
裴玖看邢南怔怔的盯着自己的手,这才发觉他情急下竟然攥住了邢南的手,忙要将手收回,邢南却攥住了他,俩人相视无话,邢南神色黯然,裴玖心有不忍,就由着他去了。
“我们来干什么你们不知道吗?你家邢南与我宝儿婚书都还在就娶了夫郎,你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自然是来讨回公道的。”王母一双三角眼拉耸的盯着邢家的青砖瓦房打量。
邢阿娘气的都要厥过去了,卫青燕连忙上前扶住,邢阿娘指着王母指尖颤抖:“你们竟然还来倒打一耙,当日我们低三下四的去王家求娶王宝儿,你们家是怎么说的?说三儿快不行了,这门亲事作罢,这也就算了,我们便求着王家将定礼钱退回,家中钱财早已用尽,那五两定礼钱可是三儿的救命钱,你们不肯,说是耽误了王宝儿,要做赔偿,现在怎么敢上门来说我家三儿与王宝儿的婚书之事?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邢阿爹跟邢东俩个高大的汉子往前一站,王母有些畏惧,但又想着小姑子说的,当初王家只是拒绝成亲,可没有去销毁婚书,现下邢南醒了,就算邢家欠了外债,家中几个汉子以后日子也是不愁的,王家家贫,那日拒亲流言传出,王宝儿也难再找一门好的亲事,这回上门来闹,要不就休了这夫郎再娶王宝儿,要不就赔偿他们家二十两银子,他们可打听清楚了,那般境地邢家还是花了二十两娶了夫郎。
王母想着又有了底气:“当日我们家只是拒绝成亲,邢南那会人都快不行了,谁舍得要自家姑娘出嫁就当寡妇?但是可没说婚事作罢,且婚书也未作废,你家转头就娶了新夫郎,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王母说着便将王宝儿拉了出来,王宝儿用帕子掩着脸低声抽泣好不可怜,聚集过来凑热闹的村民有那可怜王宝儿的:“是啊!谁家也舍不得姑娘哥儿一出嫁就当寡妇。”
又有人反驳说话那人:“当日就拒亲事,现在说的好听,当初只是拒绝成亲,没说婚事作废,既然成亲都拒了,难不成这桩婚事还留着?要三小子没醒来,他家姑娘还就不出嫁在王家守着了?”
村民们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吵吵什么?家里活计都做完了?都在这看热闹?自己家的事都操心不完,天天盯着别人家做什么?都散了,都散了。”村长边走边挥散聚集着看热闹的村民,村长的小儿子邢章和邢大伯就跟在村长身后,原是王家人从村子里经过被邢大伯瞧见,想着肯定是来闹事的,连忙就去请了村长过来。
听到村长的话,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去,怕惹了村长不快,村长向来做事公正从不徇私,在村中威信十足,这会都听话的忙活自家的活计去了。
“正子家的,都进院子里去,王家的也去,在外面丢人现眼的好看吗?”村长说着先行进了院子。
俩家人也跟着进了院子,村长瞧着跟着王家人身后的王大娟,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林大家的,是你在这当搅屎棍吧!二章,去林大家把林大叫来。”
王大娟连忙拦住邢章道:“村长,我就是见娘家人来了过来看看,就不用叫林大了吧!”
“燕哥儿你把王大娟拉开,二章去喊林大,今天这事不说清楚,别人还当我竹溪村没人了不成?”村长面色严肃,语气凝重。
邢章跑着去找林大了,王大娟瞬间脸色难堪。
“王家的,当日邢正家的去你家求娶,多少人都看着,你家拒了亲事,现在又来说婚书未作废,是个什么意思?”村长冷冷的看着王家众人。
王父赶忙开口:“邢村长,这事可不能这么算,当日我家确实是拒绝成亲,但可没说婚事作废,而且婚书还在,邢家转头就娶了夫郎,这叫我家宝儿日后可怎么办?”
“呸!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还要不要脸了,哪个好人家能拒绝成亲婚事还能不作废?婚书没去销毁是因为我家近日事务繁多,没来的及去。”邢阿娘气冲冲的指着王家人。
“就凭婚书还在,你们转头就娶了夫郎,就是对不住我家宝儿。”王父说着又把掩面抽泣的王宝儿拉了出来。
“你们想怎么样?”村长语气不带一丝起伏。
邢章这会拉着林大也进了院子,村长瞧见了:“林大,你先一边去,一会再料理你家的事。”
林大被邢章拉来一头雾水,现下瞧见王家一大家子人心中顿时了然,恶狠狠瞪了一眼王大娟后站到一旁。
王母赶忙接话:“要么邢南休了这夫郎娶我家宝儿,要么就赔偿我家二十两,不然这事没完。”
村长眼神凌厉看向王母:“怎么个没完法?”
邢南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起身就要出门,裴玖见状也拦不住他,只能上前搀扶,俩人走出房门,邢南眼神冰冷的盯着王家人,冷声道:“王宝儿,这可也是你心中所想?”
邢阿娘见邢南出来,连忙过去扶住另一边,邢东搬来凳子让邢南坐下。
见邢南出来,王宝儿怯怯的看着他,王母拍了她后背一下,王宝儿点了点头,拒亲后,流言传出,她也没法寻到好的亲事,家中日日责骂,邢南既然对她有情,那就该谅解她,休了这夫郎娶她不是正好。
“咳咳咳,好的很啊!”邢南被气的连声咳嗽,浑身颤抖。
“三儿啊!”
“三弟!”
邢家众人连忙给邢南倒水的倒水,顺气的顺气。
“三小子你怎么说?”村长等邢南缓了缓才问道。
“我不会休夫郎,且我家也不会赔偿二十两,这事咱们大可上衙门里去求个公道,当日阿爹阿娘上门求娶,具有在场人证,且那五两定礼钱的事也一一说道说道。”邢南是寒了心,原想着王宝儿对自己该是有情的,只是婚姻大事全由父母做主,他这一问,王宝儿认了这也是她的想法,当真是寒了心。
“南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便休了这夫郎娶我吧!他不过是为了钱才嫁你的,怎么与我二人相比。”王宝儿戚戚然热的哽咽道。
裴玖听着此话,忍不住攥紧了邢南的胳膊,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害怕邢南会休了他。
邢南感受到小夫郎的颤抖,握住了小夫郎的手,冷眼看着王宝儿,“怎么不能与你相比?我重伤之际,你家拒亲我不怪你,只当没缘分,你家昧下那五两救命银子我也不怪你,你只是一个姑娘家,在家中并无话语权,可不该,不该在我娶亲醒来之后又来家中逼迫,逼迫我休夫郎,逼迫我家赔偿钱财,自定亲后,阿娘时常让我送去猎物吃食,农忙时也让我放下家中活计去你们家做事,我自问没什么对不住你们王家的?你们如此逼迫,我怎么就不能上衙门里去求个公道?”
王宝儿听完心里翻江倒海,只得掩面痛哭,王家人刚要开口理论,村长就开口说:“三儿夫郎,你先扶三儿回屋歇着,这还伤着呢!这事轮不到他操心。”
裴玖闻言扶起邢南就往房中走去,邢南由着他扶着慢步走着,王宝儿抬起头喃喃道:“南哥。”
邢南顿了一下,裴玖抬头望向他,眼神里透露着满满的不安,邢南不再管王宝儿的呼唤,由裴玖扶着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