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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无法摆脱的过往

    天色已经不早,今天的晚餐已经必定是会错过了,德拉科在魔咒课教室里把那块木头折腾到彻底散架以后,索性就拎着书包往八楼走去。走廊上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愉快的谈笑着,他看着他们,蓦地有点怀念以前那些日子。带着跟班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每天以欺负疤头和泥巴种为乐,占了上风就洋洋得意,有时也会吃亏被他们反过来收拾……那时所有他需要对付的,就是三个同年级的学生而已。

    那些时光就在十个月以前,现在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故事,他再也多没有办法和他的同学们一样悠闲地享受学校里的安宁,他和他们,已经身在不同的世界里。德拉科向几个凑在一起偷偷打量他的女生扬了扬唇角,看着她们惊叫着红了脸咯咯直笑,有点坏心眼地想,如果她们知道他每天都在思考些什么,会不会吓得再不敢靠近他。

    不是要谋杀校长,就是要对抗黑魔王。他也许该自豪一下,自己面对的都是如此高端的烦恼。

    德拉科爬上八楼,沿着长廊走向挂了傻巴拿巴教巨怪跳芭蕾舞挂毯的那堵墙,背后小心翼翼的脚步声继续吊在十来步以外的地方,慢慢靠近他,然后躲在了左边的一座石雕——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后面。德拉科的手指捻着魔杖,想知道什么时候救世主哈利•波特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居然已经闲到有工夫来跟踪他玩了。

    波特的那件隐形斗篷确实是好东西,他隐身得十分完美,一点都没有幻身咒不能快速移动的缺憾。不过大概正因为他对自己的斗篷太有信心了,他根本没有去隐藏自己的脚步声。格兰芬多总是这样勇气有余而不愿动脑筋,既然他可以在火车上看破一次他的隐身,波特怎么就不觉得他会看破第二次呢?

    德拉科脚步不停,到了有求必应屋的那堵墙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右转,好像他只是碰巧经过了这里一样。哈利是知道有求必应屋的存在的,所以他经过那堵墙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紧,只是这一下就足够了。

    德拉科忽然推开了走廊边上一间空教室的门,然后迅速施展幻身咒,退后到门对面的墙边上,身后的人到门响,立刻放弃了有求必应屋匆匆跑过来,德拉科数着脚步声,就当哈利走到门边打算探头往里面看的时候,山楂木魔杖悄无声息地射出一道昏迷咒。

    黄金男孩吭也没吭一声就倒下了。

    “你到底是怎么几次三番从黑魔王手底下逃生的,我真觉得不可思议。”德拉科砸着嘴,用脚尖挑开隐形斗篷,哈利躺在地上,眼镜歪到了一边,手里拿着一张地图。他伸手抽出那张地图看了一眼,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

    整齐叠起的一张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霍格沃兹城堡和各场地的一切细节,甚至包括许多通往校外的密道,其中大多是德拉科不知道的。更值得惊奇的是地图上许许多多不断移动的墨水脚印,每一对脚印边上都用极小的字母标出一个姓名。德拉科把地图仔细地看了一遍,他现在明白哈利这么多年来是怎么如此“活跃”而不被费尔奇抓住的了。

    现在,属于赫敏•格兰杰的那双脚印正停在离这里不远的一条走廊上,她大概是和哈利一起上了八楼,哈利为了跟踪他一个人穿着隐形斗篷走了,她则在原地等着朋友回来。

    德拉科看着那一对墨点,心里有点小小的挣扎。

    不,我现在应该赶紧记住这张地图上的密道,然后把它塞回去傻瓜救世主手里,趁着现在没有人立刻到有求必应屋里去,不会有人知道我在这里——他心里这样想着,两只脚已经自动把他带到了那条走廊上——而不是这样傻乎乎地站在这里欣赏(他不吝于用上欣赏这个词)那个格兰杰发呆……

    赫敏坐在弧形落地长窗的窗台上,两只书包扔在脚边,她裹着一条长长的红围巾,下巴和嘴唇都埋在围巾里,正目光飘忽地看着窗外灰暗的天地。漆黑的砖墙和天光强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少女柔和的身形嵌在中央,好像一副挂在黄昏里的古老油画。那一小方天地里有了她的存在,淡淡的清冷和温馨糅合在一起,静谧又美好,让德拉科不由得屏住呼吸。

    赫敏纤细洁白的手指从宽大的长袍袖子里伸出来,正握着一样东西慢慢地摩挲着,德拉科不用看就能感觉到,那是他的记忆之书。

    那是最贴近他生命的东西,和主人之间有着奇妙的魔法关联,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凭着这种关联感觉到记忆之书在什么地方、周围的环境大致如何。而当他靠近到一定距离内,记忆之书就会自动开始记录——比如现在,那四颗浅灰色水晶里一定闪动着淡金色的光芒了。

    德拉科合起眼睛,他只是想要知道她是安全的,他只想要把他剩下的所有空白,都填满关于她的记忆。只要她身上带着它,他就能一直感觉到她。

    这大概算得上是很卑鄙的手段了吧?如果她知道了,一定会大怒地丢掉它,毁掉它,觉得拿着它都是脏手吧……

    距离他的昏迷咒击中波特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了,德拉科看着手里的活点地图,果然见麦格教授的脚印匆匆地从三楼的办公室里出来,代表邓布利多的小墨点也开始从禁林边往城堡移动,而另一对脚印已经到了八楼,就要走到他站着的这条走廊上了。凤凰社有了反应,救世主果然随时都在严密的保护之下。他借着走廊边上雕像和盔甲的掩护慢慢退回,当看清楚了来人的名字,德拉科忽然停住了脚步。

    “格兰杰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西弗勒斯•斯内普像一个漆黑的幽灵一样滑进走廊,刻意拖长的嗓音低沉柔滑,仿佛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蛇。发着呆的赫敏被这个声音惊得从窗台上跳起来,局促地说:“我、我只是随便坐坐,教授……”

    “波特在哪?”

    “什么?我是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和他在一起——”

    “不要撒谎!格兰杰小姐,波特在哪?如果邓布利多的保护魔咒没有出错,他应该是在五分钟以前受到了攻击——”

    波特身上的咒语十分强大精确嘛……德拉科摸着下巴,看到赫敏顿时慌了神,紧张地攥紧手帕,犹豫了一下,就说了实话:“哈利跟踪马尔福去了,现在应该在有求、在东面那条走廊上——”

    “跟踪马尔福?为什么?”

    “……他觉得马尔福在那里有什么阴谋……”

    斯内普高深莫测地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往有有求必应屋的走廊走去,赫敏急忙提着书包跟上去。德拉科轻巧地走在他们前方七八米的地方,保证听得清他们的对话,又不会被发现行踪。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斯内普忽然看着赫敏手里的东西,忽然挑起话题。

    “只是一条手帕。”

    “我从来不知道格兰杰可以用这么贵重的手帕了,你自己……嗯,买的?”他扬起的尾音带着恶意的怀疑,赫敏顿时涨红了脸:“这是、这是别人给我的!”

    “那位慷慨过头的人是谁?”

    “……不知道……”

    斯内普发出一声讽刺的低笑:“原来是‘不知道’先生……不过看得出来你很喜欢——无疑它很漂亮,也很适合拿出来炫耀。”

    “我是很喜欢,但不是为了炫耀!”赫敏恼火地咬住下唇,立刻把手帕收到了长袍内侧的口袋里,拎着书包加快了脚步,打定主意再也不在别人(当然除了哈利和罗恩)面前把它拿出来。

    斯莱特林院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那么格兰杰小姐,你不惜一大清早地在这条冷冰冰的走廊上为你的朋友站岗——你觉得马尔福先生会在一条走廊上做什么?”

    赫敏愣了一下:“哈利——”

    “我不是问救世主的想法,是问你。你不是格兰芬多的万事通么?”

    “我……?”赫敏显然没想到斯内普会问她这个,表情变得迷茫,德拉科心头一沉,看着她微张的嘴唇,不觉有紧张。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到她轻飘飘地说:“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关心马尔福在做什么。”

    斯内普又一次露出了讽刺的冷笑,眼光似乎无意地往德拉科的方向瞟过来,他和他的视线一触,顿时明白,他和赫敏的这些对话都是说给他听的。

    德拉科迅速回到哈利身边,把活点地图塞回他的怀里,然后躲起来,看着麦格教授在几分钟以后赶到,紧张地把男孩弄醒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只是中了一个昏迷咒以后才松了口气,但还是勒令他立刻去校医院。

    “是马尔福!一定是马尔福攻击了我!我跟着他来到这里,他忽然不见了,然后我就中了咒语!”哈利恼火地挥动手臂,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赫敏,你有没有看到他,他如果想离开,一定会经过你那里。”

    赫敏犹豫了一下,摇着头说:“没有,不过如果真是马尔福下的手……仅仅是一个昏迷咒有点不像他的风格吧?”

    “什么?仅仅一个昏迷咒,还——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呆了一下,终于不情愿地表示同意,“你说的对,如果是马尔福,只对我用一个昏迷咒简直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他气鼓鼓地嘟着脸,赫敏被逗得一笑,拍了拍他的背:“总之你没事就好了。”

    “他一定是有阴谋!不然为什么晚饭都不吃要到这里来?!”

    “好吧,我相信马尔福一定没干好事,不过你再不走麦格教授就要关你禁闭了……”

    斯内普在他们的对话时难得没有出言讽刺,他留在原地,冷哼着看着两人肩并肩地离去,夜色渐沉,一片冷寂。

    “下次不要对波特动手脚,那对你没有一点好处。”走廊上的灯火忽然腾起,斯内普转身,冲着德拉科藏身的方向冷冰冰地开口。

    “如果他不要再这么愚蠢地跟踪我。”

    斯内普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对于救世主来说太难以实现,他的袍角被窗外灌进来的冷风扬起,就像在他背后展开了一对黑色的翅膀:“听了那位小姐给你的评价,感觉如何?”

    “斯内普教授,我不知道你竟然会管这种闲事。”

    “德拉科,我答应了卢修斯要照顾你,所以我必须警告你——”

    “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很清楚,她不仅是‘不关心’我,她根本是‘恨’我——那又如何?”

    德拉科从一副巨大的盔甲后走出来站在斯内普面前,斯内普翻起嘴唇,好像德拉科刚讲了一个蹩脚的笑话:“‘世上永远求不到回应的爱太多了’?什么时候马尔福也学起这种伟大的嘴脸了?”

    “我不伟大,我只是自私地向她索要我想要的东西罢了。”

    “你能从格兰杰小姐身上要到什么?”

    德拉科盯着斯内普盛满嘲讽和不屑的黑眼睛:“原谅——也许和你一样。”

    他灰黄的脸嵌在油腻腻的乌发里,瞳孔里的光芒在听到这个词以后摇曳着黯淡下去,那里仿佛有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通向那些黑暗绝望的过往。不管用多少“现在”,也填不上心口的那道旧伤。

    “你想劝我回头?”清秀的眉眼温柔地弯起来,“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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