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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关心则乱(下)

    罗恩中毒事件到底还是在学生中引起了一阵恐慌,毕竟是一瓶从三把扫帚卖出的酒居然差点要了人命,而那恰恰是许多人惯常喜欢去喝一杯的地方。先是凯蒂,然后是罗恩,斯莱特林们谑称这是针对格兰芬多球队的暗杀,而下一个就会是哈利•波特了。

    德拉科看到斯内普听到这些议论的时候,眼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在他晚上去接受大脑封闭术训练的时候,发现现任黑魔法防御课教授架起了三口坩埚,每一口里都熬着非常高深的、可以解许多剧毒的魔药。

    只不过他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脸色阴沉得快要能滴出水来,德拉科觉得他能理解斯内普十分不爽的心情。

    斯内普记忆里的女人竟然是波特的母亲,德拉科在十九年前的毕业照上找到了她,那是一个美丽的红发翠眸的女巫,麻瓜出身,纯正的格兰芬多,聪明优秀且厌恶黑魔法,这些特质很难让德拉科不联想到另一个人,尤其是他还在斯内普的记忆里,听到了那一声——“泥巴种”。

    德拉科无从知晓斯内普和莉莉•伊万斯当年发生过些什么,但她最终是嫁给了斯内普的死对头詹姆•波特,然后死在了黑魔王手下。他差不多可以猜想到,西弗勒斯•斯内普从那天起,就把保护她的儿子作为自己的第一要务了。

    “教授,你这是在有备无患么。”德拉科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把玩着自己的魔杖,斯内普正把一种闪着浅蓝色荧光的液体滴进其中一口锅里,魔药上腾起一团银色蒸汽,然后变成了鲜亮的紫色。漆黑的眼睛抬起来,斯内普冷淡地说:“波特是黑魔王的,让他能四肢完整地站在他面前,也是我的任务之一。”

    “……波特真的是唯一能打败他的人?”

    “等你的大脑封闭术过关了,邓布利多大概就会告诉你了。摄神取念!”

    德拉科握着魔杖的手一紧,急忙在脑海里和对方的魔咒展开了搏斗。

    要达到“过关”的程度,比他想象中困难许多。面对伏地魔,仅仅阻止他侵入自己的思想是不够的,他要把他的脑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里预备一套完整的记忆,随时方便伏地魔查看;另一部分要能在一瞬间展开足够抵抗摄神取念的防御,要不着痕迹,不能被发现防御的迹象;并且在完成以上脑内操作的同时,要保证自己脸上的肌肉一条都不能动弹——德拉科忽然很明白斯内普的万年冰块脸是怎么来的了。

    比起这个,他之前学习的大脑封闭术简直就像儿童魁地奇和世界杯大战的区别,斯内普仔细询问了他上一次是怎么瞒过了黑魔王后,毫不留情地讽刺那简直是看到梅林复活在霍格沃兹跳草裙舞的概率,德拉科和马尔福家那天绝对是走了这辈子最大的运道,他得衷心感激那一道钻心咒,不然他蹩脚的抵抗绝对会立刻被黑魔王发现。

    德拉科气得咬牙切齿,但没有办法反驳。如果不是黑魔王觉得他只是个娇气的小公子,如果不是他和她的记忆实在屈指可数,如果不是钻心咒掩盖了他的挣扎,如果不是他拼命抬出关于消失柜的画面……那短短的几分钟可以说是命悬一线,偏差一点点,他就会立刻成为阿瓦达索命咒下的亡魂。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这样游走在刀锋之上,已经十六年。

    德拉科在向斯内普展示了一堆在宴会上捉弄一位又丑又胖的女巫的记忆后,魔咒停止了,他往后倒在沙发上,表情还算平静,但呼吸和心跳乱成一团,拿着魔杖的手心里握满了冷汗。

    “那是什么?小时候的恶作剧?”斯内普懒洋洋地说着,又往另一口坩埚里加了点药材。

    “不,是我从昨天翻到的一本闲书里捏造出来的,马尔福的宴会上怎么会有这么没品位的客人。”

    斯内普看了他一眼:“这算是一点小小的进步。但还差得远,你的脑子现在已经和一锅失败的魔药一样乱七八糟了。”

    “差不多,”德拉科撇了撇嘴,不甘心地说,“我休息一下再继续。”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伏地魔召唤,大脑封闭术的完善刻不容缓,而这本来就是非常艰深冷僻的一门巫术。一个正常人每秒钟都要转过数个念头,清空大脑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何况要把好好的一颗大脑划分成两部分——从三月初的那场意外开始,德拉科差不多随时随地在和自己的脑子过不去,每周两次去找斯内普练习,都要折腾到大脑里一片混乱、晕眩得快要吐出来才肯罢休。

    在他训练自己越来越面无表情,且“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的时候,校园生活仍然在按部就班地继续下去,德拉科实在太忙碌、太疲惫,而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注意身边的事情,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发现居然有两只家养小精灵在跟踪自己,而且其中一只就是从自己家被解放出去的多比。

    德拉科假装自己在仔细欣赏一只银质水壶上的雕花,从反光上看着两个小脑袋挤挤挨挨地凑在门缝里的样子,恼火得想笑。他再一次理解了斯内普每次看到波特时那种鄙视且憎恨的眼神——当你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为了保护某人的时候,对方却把你当成最大的敌人绞尽脑汁地想找你的漏洞——虽然这不是他的错,但也绝对不会令人高兴。

    这段繁忙的日子里最轻松的一天,就是被布雷斯强行拖去参加幻影移形考试。不过虽然考试本身很轻松,可等待期间德拉科不得不忍受布雷斯在自己面前唠唠叨叨了整整一个小时。

    用他的话来说,德拉科最近现身的时间太少了,而现身又没有在发呆的时间几乎没有,难得他现在身体和灵魂都在,他应该履行一个朋友的责任,让马尔福先生了解一下这段日子发生的“有趣的事件”。

    比如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的魁地奇球赛上波特和麦克拉根上演的乌龙闹剧,让格兰芬多队现在的积分成了垫底;比如海格养的巨蜘蛛宠物死掉了,他为这个伤心得在上课的时候差点让两个一年级新生被炸尾螺烧死;比如罗恩•韦斯莱和拉文德•布朗分手了,拉文德发誓是赫敏•格兰杰从中作梗,破坏了她和罗——罗的大好姻缘……

    这些无疑都是让斯莱特林开心不已的新闻,布雷斯讲得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德拉科给面子地保持着笑容,然后启动大脑封闭术,把那些从门缝里看到的画面掩埋到记忆的最深处。

    若能轻易放手,那便不是爱;若能简单释怀,那就不是情。

    自从发觉被家养小精灵跟踪,德拉科就不怎么去有求必应屋了,恰好在那里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他自然不会继续热心地去呆在那里绵延无尽的垃圾山里。三人组又恢复了以前形影不离的样子,赫敏常常会神情愉快地坐在图书馆里给他们两人修改论文,这让德拉克不得不把自己固定看书的阵地转移到黑湖边上去。

    她在他眼前晃一圈,就能让他几个小时练习建立起来的成果被打散回原形。

    四月走到尽头,英格兰大地迎来了生机勃勃的五月。气候一天天暖和起来,湖水融化,场地上铺起细嫩青草的绒毯,山峦也蒙上了鲜活的新绿,城堡周围的平缓山坡上,开了无边无际的罂粟花。暖风徐徐,缤纷的花海扬起透明的七彩光华,美好得不似凡尘。

    在1997年的这个春天里,霍格沃兹的女生们有了一项特别的娱乐,就是去黑湖边的一圈老七叶树里偷看德拉科•马尔福。他常常倚在一棵有点秃顶的粗矮老树下,有时抱着一本书阅读,有时展开羊皮纸书写,有时他会半仰着脸遥望天空,铂金的发丝微微飞动,他的皮肤在老树满是节疤的粗糙树皮对比下显得更加苍白脆弱,消瘦修长的身体裹着黑色长袍,在抬手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优雅。

    波光滟滟,树影幽幽,还有花香中全然不知自己变成了风景的少年。那时春风里美丽的轮廓,是目睹过的人一生都难以忘怀的景象。而赫敏看到这一幕时,已经是许多年后在潘西的老相片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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