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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坠落

    完成了一次记忆分离和大脑封闭,德拉科觉得自己最近慢慢能有斯内普说的那种思想中一片空明澄澈的感觉了,他从书包里掏出变形课课本,打算给自己的论文添一个结尾,左臂忽然一痛,刚拿起来的墨水瓶掉到了地上。

    德拉科握住手臂,脸上变色。

    好像一块结冰的铁块忽然贴在温热的皮肤上,极度寒冷反而引起了类似于灼痛的感觉。这疼痛熟悉又陌生,因为他曾听斯内普、听父亲讲起但还从未亲身体验过——那是伏地魔在用他的黑魔标记召唤食死徒。时隔三个月,他又一次被召唤了,这一次不再是通过他人转达,伏地魔用上了对待一个真正食死徒的方式,命令他立刻去到他面前。

    德拉科用魔杖敲了一下书包,把它送回自己的寝室,然后大步往树林深处走去,他的魔杖上射出一排排干扰追踪和隐藏行迹的咒语,走出数百米后,他足下一顿,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贴着高山投下的阴影飞出了霍格沃兹的范围,然后直接在空中幻影移形。

    这是伏地魔赏给他的那张羊皮纸上记录的法术,只有直接效命于伏地魔的食死徒才会被传授。几次转移后,德拉科按照黑魔标记传来的指示停在了一个荒芜的山谷里,一座尖顶的、破旧的小教堂隐藏在山坳里的乱石中,周围都是黑乎乎的荆棘。从这里往下,可以看到山谷开阔的地方有一座小镇,一些很有些年头的房子零星围成一个半圆,正中间是一个小广场,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人。德拉科走向荆棘中的建筑物,石阶上方是一扇又高又窄的门,他踏上阶梯的时候,门自动转开了。

    “德拉科,很好,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你毫不犹豫地接受了我的召唤。”伏地魔站在狭长的礼拜堂尽头,血红妖异的竖瞳在阴影中闪闪发亮,他的皮肤泛着珠白的微光,看起来更像一个幽灵而不是一个活人。五道黑影站在他面前,斯内普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地面,贝拉特里克斯发出神经质的低笑,左手还抓着她身边的纳西莎。

    紧身风衣掐着女子纤细的腰身,美丽的金发从黑色的兜帽里露出来,德拉科看着母亲,她的脸色纸一样惨白,目光疼惜焦灼地锁在自己身上,三个月没有见面,她憔悴得好像一下老去了十年。纳西莎没有被标记,她严格来说不算是一名食死徒,伏地魔允许她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好心地为了让他们母子见面。德拉科只让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就在伏地魔面前恭顺地跪下来。

    “是的,我的主人,我迫不及待要到您的身边来。”他俯身亲吻他黑袍的下摆,身后的空气里接连响起轻微的爆破声,然后是斗篷窸窸窣窣地扫过地面,不断有巫师幻影显形在荆棘丛外,他们走进来,很快就挤满了不大的礼拜堂。伏地魔示意德拉科起来,和之前那五人站在一排,然后面向食死徒们张开双臂。

    “欢迎,我忠实的仆人们,我的朋友们,”血红色的眼眸扫过整个大堂,恐怖的魔压倾轧之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地低下了头,伏地魔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因为他露出一个笑容,伸出一只细长的、蜘蛛一样的手,指向门外:“你们知道这个山谷的名字吗?”

    贝拉特里克斯立刻迈出一步,兴奋地说:“是的,主人,这里是戈德里克山谷!”

    众人噤声不语,德拉科抬眼看着外面发灰的天空和荒芜的山岭,有些惊讶于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镇居然就是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出生的地方,但它成为巫师界最著名的山谷却不止是因为这个,更因为十五年前,伏地魔在这里败在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婴儿手里。

    戈德里克山谷见证了救世主男孩的出现,和那个黑暗时代的终结,然而此刻,阴云再一次笼罩了整个英伦大地,比十五年前更沉重、更浓烈,。

    “是的,戈德里克山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念念不忘的地方。到今天为止,正好是十五年。”伏地魔慢慢踱步,巨蛇盘在本应放着圣经的圣坛上,懒洋洋地吐着信子,用尾巴扫着它主人的脚背。“有人觉得这里是神圣的,就好像他们相信了那个救世主男孩有打败我的力量,他们甚至在这里建立起了纪念碑和雕像——没错,我可以看到,一家三口的雕像,妈妈怀里抱着婴儿……”

    食死徒中发出了讽刺的笑声,而伏地魔不动声色,继续用他低沉悠长的嗓音说:“你们都很努力,从最近我们达成的战果中,我已经能看到我们最终的胜利,看到一个完全属于纯血巫师的、干干净净巫师界。我很快就会证明所谓的救世主都是无稽之谈,伏地魔大人是法力无边的,任何胆敢阻拦我的人都只会被死神收走——包括他们宣称的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

    兴奋的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巫师们交头接耳,显然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计划,唯有伏地魔身边的五人没有表现出惊讶,纳西莎还是直直地看着德拉科,眼中噙满了泪水。他忽然明白今天自己被召唤来的意义了。

    “那么,德拉科,在这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你是不是能呈给你的主人一个满意的答案呢?”

    他若是能给出肯定的回答,那么即将除掉邓布利多的消息无疑会让这些核心的食死徒们士气大振,更加忠心效力;若是不能,那他就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甚至成为这个“十五周年日”的牲祭,让其他人目睹一下办事不利的下场,不敢再有二心。

    德拉科地向伏地魔弯下腰,用自豪又谦卑的语气,缓缓地说:“是,我的主人,我幸不辱命,已经修好了消失柜,从此霍格沃兹再不是难以突破的禁地,我可以打开通路,让您的仆人来去自如。”

    房间里顿时一片惊讶的抽气声,霍格沃兹号称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绝对不是徒有虚名。整座城堡,包括周围的场地和森林都被最古老最强大的魔法保护着,不能隐身,不能幻影移形,除了正面入侵,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办法能潜入学校。但一条能来去自如的通道,则意味着这些魔法保护全都形同虚设,他们可以随时给睡在床上的凤凰社们一个绝对的死亡惊喜,还有什么比不会还手的敌人更让人高兴呢!

    “我想大家都迫不及待要回去母校重温一下当年了,”伏地魔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抚摸着巨蛇的头,薄薄的嘴唇勾起来,“我很期待,德拉科。”

    “我已经有了很周全的计划,一旦成熟,我就会传出消息,带大家跟着我去欣赏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终结。”德拉科抬起头,迎向伏地魔蛇一样的瞳孔,放松身体,呼吸平稳,心跳沉着,按照无数次练习那样控制住自己的大脑。伏地魔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血红尖锐的目光几乎能划破他的皮肤,紧张在一点点升级,德拉科觉得自己的背上已经湿了一片,汗水快要顺着鬓角流下来的时候,他移开了视线。

    ——第二次逃出生天……

    伏地魔肯定看出了他的紧张,但是在他的面前,不紧张才是不正常吧……德拉科缓缓呼出一口气,趁着伏地魔往前走了几步背向他们的时候,朝母亲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是的,德拉科,我相信那会是一场难得的盛宴!站在这里的人都是我最忠心的仆人,我允许,允许你们都可以去霍格沃茨尽兴一场!”食死徒们欢呼起来,狼人格雷伯克发出一声咆哮,血红的舌头舔着嘴唇,迫不及待地想要去享用新鲜的血食。伏地魔微微抬手压下声音,满意地看着斗篷下一张张兴奋的脸,继续说:“等你们成功以后,你们都会得到伏地魔大人的奖赏。德拉科,你若能最终完成我的嘱托,马尔福家必然会重振声名,卢修斯也会回到我们中间。”

    德拉科急忙再一次跪在伏地魔面前,表示了最诚挚的感谢和效忠的决心。这句话比起鼓励更像是威胁,然而差不多所有人——除了纳西莎和斯内普——都向他投来了嫉妒和审视的目光。马尔福家本就是最有权势的纯血贵族之一,上次因为卢修斯在神秘事务司的失败而惨遭黑魔王打压,但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这个小马尔福再次博得了伏地魔的欢心,那么巫师贵族阶层的势力划分又要大变了。

    是现在立刻去拉拢关系,还是继续观望,立刻成了贵族们反复推敲思考的问题。

    伏地魔没有去理会因为他这一句话引起的骚动,伸出一只手托住德拉科的手臂,作势要扶他起来,然后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愉悦语气说:“对了,对了,作为庆祝,我今天特意请来了提议、设计并创作出戈德里克山谷里那座纪念雕像的艺术家,”他看着德拉科,苍白的蛇脸上泛起冷酷的微笑,挥动魔杖,一具人体缓缓从他的身后升了起来,“奥塔维•佩珀先生!”

    隔着衣物被伏地魔触碰的皮肤战栗起来,寒气浸入骨髓,让他整条手臂都麻痹得快要失去知觉。那头发雪白的老人被魔咒束缚成奇怪的姿势吊在空中,一双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睁着,大张着嘴却不能发出声音。伏地魔用魔杖指着这具动弹不得的身体,让他飘在了年轻的男孩面前。

    难以言喻的恐惧迅速窜遍他全身,德拉科躲避着奥塔维聚焦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任由伏地魔把他从地上扯起来,脚下虚软得快要不能站立。

    “主人……”

    “替我杀了他,德拉科。”

    纳西莎晃了晃,贝拉特里克斯急忙用力握她的肩膀,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斯内普眉头一跳,目光仍然落在地面上,然后他转开了脸。德拉科艰难地移动自己变得干涩的眼珠,再看向伏地魔时,眼中不觉流露出了祈求:“主人,我……”

    “我知道你还年轻,但是如果你连一道死咒都用不好,又要怎么亲手替我解决掉阿不思•邓布利多?”伏地魔冷酷的仿佛金属一样锐利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血色的竖瞳艳丽无比,那里绝对不会产生任何怜悯和温柔,“我的仆人怎么可以不敢杀人?!与我为敌的生命就得被抹杀!德拉科,若你不能动手我也不会逼迫你,但我会很失望!拿出你的忠诚和决心来,证明你是我可以倚重的仆人!”

    这几乎是宣布了从今天起德拉科的地位会大大不同,还在持观望态度的家族们都立刻决定了要大力拉拢马尔福家族。在周围一片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铂金发色的少年木然回头,看向悬在他面前的人。

    奥塔维•佩珀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岁了,深深的皱纹堆得快要看不清他的五官,松弛的皮肤上满是老年斑,他昏黄的眼睛对上德拉科浅灰色的眸子,那里是这座小教堂里的五十多人中唯一一抹清澈纯净的颜色,还没有被污染过的,年轻美丽的灵魂。老人的眼里开始源源不断地流下泪水,无声地挣扎嘶嚎着对生命的渴求,然而那少年终于颤抖着抬起魔杖指向了他。

    他早就想到了,伏地魔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马尔福,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他,即使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也习惯用他喜欢的方式来确认一回——比如说,杀人。

    德拉科的手心里满是汗水,魔杖在他的指间打着滑,几乎瞄不准目标,他紧咬的牙关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胃里一阵一阵地翻涌。

    每一次面对伏地魔,他都会发现自己的勇气和决心都还远远不够,他到底还是太天真了,他想要逃离黑暗,却不得不陷入更绝望的深渊;他想要保护,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他想要一个原谅,却看着自己的双手染满血腥和罪孽。

    黑魔王就站在他的身后,弯着唇角,眼里带着扭曲的愉悦,欣赏他的挣扎,期待着他的表现。若他今天不动手,那么以后马尔福就会彻底沦为弃卒,他再也休想接近食死徒的核心。德拉科逼迫自己和老人的视线相接,那眼瞳深处的痛苦灼伤了他的灵魂。他已经无法分辩什么是光明,什么是正义,什么是正确的道路,他不知道踩着无辜生命取得的胜利还有没有意义——只是所有这些纷乱的思绪都沉淀下来以后,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赫敏微笑的脸。

    德拉科的眼中忽然闪过一线清明,山楂木魔杖对准了奥塔维,漂亮的唇瓣一碰,夺命的绿光充斥了整个房间——纳西莎闷哼昏死过去,食死徒们发出欢呼。

    德拉科看到面前那双流着泪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连同他灵魂里希望的光辉,一起破碎,被埋葬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他转身向伏地魔和食死徒们露出骄傲的笑容,。

    我何必要去思考什么正义,什么原则,我的原则一直只有一个。

    如果能让你的头上不再有阴霾,如果能让你幸福地活下去——我愿意替你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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