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听到郑当时嘴里的话，狄山全然不顾自己博士的清贵身份，公然在前殿内惊呼起来。
这一幕被刘彻看在眼里，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而其他官员尽管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惊诧，但狄山的反应未免有些太激动了。
不说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光是在皇帝面前失态这一条，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位列三公之一，负有监察百官职责的御史大夫番系旋即横眉倒竖。
番系厉声喝道：“狄山！安敢在朝堂咆哮？！”
狄山被这声呵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一时上头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会儿后悔已经晚了，他只能咬着牙拱手道：“臣只是对郑公所言之事有所不解，才会殿前失态。”
“还望陛下恕罪。”
狄山是硬着头皮解释的，因为他压根没有底气。
虽说此事可大可小，但以刘彻的性格加上他主和派的身份，这一回怕是要跟前太常张当居一起被解除官职了。
其他官员则冷眼旁观，等待刘彻做出最后的判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刘彻竟对狄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大度，并未追究。
刘彻目光微抬，挥了挥手道：“不过是一次失言，何谈罪过？”
“再说了，想必殿内诸公有此疑惑者不止他狄山一人，郑卿不如细细说明了，好解诸公心头之惑。”
狄山站在原地有些愣神，还是一旁的同僚拽了拽他的衣襟才谢过重新坐下。
不对，这里面有猫腻！
狄山瞪着牛眼开始思索起来，回想了一番过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郑公和陛下这是一同做了一场戏啊！”
听到狄山压低声音的嘀咕，同僚表示不好评价。
不然你以为大家伙为什么都没出头？全都在等别人站出来呢！
好巧不巧你这个愣头青跳出来当靶子了。
狄山看着同僚眼中的怜悯，顿时感觉如丧考妣，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郑当时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不过狄山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海外金山一事，虽然尚且没有定论，但东海渔民多有传闻，而且卫氏朝鲜也证实了在东海对岸有一列大岛。”
“臣不敢妄言其中虚实，毕竟有前朝徐福东渡寻找蓬莱三仙山无果在前。”
郑当时说的很谨慎，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让在场的一众官员挑不出半点毛病。
“话虽如此，眼下正值朝廷用兵之时，钱粮耗费颇多，倘使能够寻得金山线索，于我皇汉而言，不啻于天赐之财！”
“左右不过几艘舰船而已，臣以为还是值得一试的。”
随着郑当时话音落下，刘彻点着头接上：“郑爱卿说的这事，朕很有兴趣。”
“几艘舰船，朕还是出的起的，可这样的话，满朝公卿赳赳报国之心如何安放？”
刘彻一脸惆怅的说道：“朕不能使诸公落得恶名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们再不表示表示，那就不礼貌了。
看到刘彻那呼之欲出的目光，就算是狄山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到头来还是要出钱啊。
“陛下，臣代诸臣问，此事当如何行之？”
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弘此时站了出来，一开口就让满朝文武眼前一黑。
老东西不会说话就别说，谁他么让你代我们问了？
“嗯，此事乃郑卿负责。”
刘彻打了个太极，本以为任务结束刚要松口气的郑当时直接就一个头两个大，满脸的问号。
陛下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不能因为咱任劳任怨，就往死里用啊！
迎着一众朝臣好奇的目光，郑当时只能无奈接过这个随时可能变成黑锅的担子。
当他把高阳在廷尉大牢里支的招全盘复述之后，兀自叹了口气。
高阳那小子骂的还真对，陛下就是狗皇帝啊！简直太狗了！
而殿内群臣的反应，也和郑当时预想的大差不差。
百官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最终达成了一个共识。
这事儿不靠谱！
究竟是哪个混蛋给陛下出的主意？还他么海外金山呢，
本来蓬莱三仙山都够玄乎的了，大家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还能勉强捏着鼻子心甘情愿的捐几年俸禄。
绝不是因为害怕！
现在扯什么海外金山，说海外有一座金矿一座银矿，储量巨大开采容易，还想让大家伙一起出钱找？
狄山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跟身旁同僚交头接耳。
“陛下该不会是被哪里的方士蛊惑了吧？”
“可不敢妄言，不过...我也觉得有点...”
听到这话，狄山愈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没问题，一想到自己身为堂堂学识渊博的博士，怎能眼睁睁看着方士乱政？
于是，狄山他又A了上去！
“陛下，臣...”
“住嘴！”
御史大夫番系眼疾口快，立马出言把狄山的话给打断了。
“还敢咆哮朝堂？”
“我...”
狄山愣住了，番公你不是正直之臣吗？怎么还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
“哎，狄博士满腹经纶定有妙论，何故阻拦他？”
刘彻面带不悦，转头冲狄山说道：“狄博士有话直说，朕不会生气的，真的。”
狄山：...
陛下你真的不会生气？可是为什么我看你的笑容那么虚伪？
狄山悻悻的回道：“陛下，臣没有异议，臣恭祝舰队一帆风顺。”
刘彻笑的很灿烂，接着一一扫视过群臣，没有一人反对。
“诸位爱卿非是捐俸禄与朕，而是朕与诸位一同寻金山，如果寻到金山，诸公不仅能将俸禄拿回，还能赚得金银。”
“此乃一举两得之事。”
...
“今日之事，究竟出自何人？”
“不知，不过观陛下言行，似乎并非是敛财之举，而是真有出海之意！”
“那岂不是更危险了？前朝始皇帝之鉴尚不远矣！”
“君难道有高论不成？依我看，这献计之人手段高明，而且没有任何忌惮，不似朝臣之中任何一人！”
“难道不是那张汤出的诡计？”
“哼哼，张汤？这种毒计张汤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出。”
“前些日子就听闻陛下连日来行迹不明，而且和大将军、廷尉、大农令等人频繁接触，啧，事有蹊跷！”
下朝路上，御史大夫番系凑到公孙弘身旁。
“丞相，出此计的是那个人吧？”
公孙弘歪头看了他一眼，嗤道：“有什么不敢说的？”
“长安有奇人，名曰高阳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