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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审问

    黄昏,杜宅里,香气飘飘,原来是杜若荀特意去西市买了八斤羊肉,还支起铜锅,准备了一顿涮羊肉,一来是给杜有邻补补身子,二来是为了招待作为客人的王衡。

    “……德操然后能定,能定然后能应。能定能应,夫是之谓成人。天见其明,地见其光,君子贵其全也。”

    “还行。一字不差,十郎请。”杜有邻板了一整天的脸,稍稍松了些,对着坐席做了个“请”的手势。

    “呼”王衡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杨暄去哪了?”

    “啊?”怀沙最先一愣,旋即满宅子找了一遍,“没找到他。”

    “我和全叔中午就去西市了……”杜若荀道。

    “妾身跟老翁在正房,也没看见他。”

    自从云来楼开业后,杜家就剩下全叔一个仆人,怀沙跟王衡背了一下午书,其余人也各有事做,所以这杨暄,竟就在大家各忙各的时候,又不见了。

    这一插曲,令这顿晚膳变得不欢而散。

    “十郎,莫要责怪大人,他也不知道,杨暄竟会偷偷跑了。”饭后,杜若荀特意前来致歉,“红绡就在后院里,都造了册,一寸不少的。”

    “唉,岂敢责怪伯父。只是这杨暄,上次就差点害了我和国舅,现在又不知去向,实在是心中不安啊。”王衡道,他十分后悔,自己只顾着撩怀沙,而没把杨暄拴起来了。

    “十郎,大娘子,喝杯山楂水,消消食吧。”怀沙捧着一个托盘来,上面放着三杯山楂水。

    “你觉得,杨暄会去哪了?”王衡拿起一杯,抬头看着漫天繁星问。

    杜若荀知道这不是她插得上话的时候,便捧起自己的山楂水,退至一旁。

    “听说,好赌之人,一日不赌,就会浑身如蚁蚀。他该是去能赌的地方了吧?”

    “你为何不早说?非要拖到这宵禁时分!”王衡大怒。

    “一来,你没问我,再说,万一我猜错了,你可是还会责打我?”

    “你!真够八面玲珑的。”王衡一拳砸在空气上。

    杜若荀在旁边,先是看得提心吊胆的,而后灵光一闪,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喜怒不形于色的王衡,在怀沙面前时,会变得这么敏感易怒。

    “你难道就不知道想想,如何才能让盼着杨暄去赌之人,死心吗!”怀沙也被气得够呛,指着王衡道。

    “你是说,该让右相知道,吉温在交构东宫了?”王衡心中,却是欢喜得很,因为怀沙终于肯表明自己的立场了,这对他而言,很重要。

    “我是真的会将你的话,记录在案的!”怀沙双拳一握,瞪了他一眼。

    王衡不管她,笑容满脸地走进房间。

    “娘子,我有些事,想问问你。”杜若荀拉着怀沙,走到树下道。

    “问隐晦些。”怀沙道。

    杜若荀一愣:“这……”

    “唉,好吧,说快些。”

    “杜家愿替娘子赎身。”

    “谢大娘子美意。只是,怀沙已脱贱籍,是良人之身。”怀沙脸色一殇道。

    “可你现在为何……”

    “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如实告知大娘子。”

    ——

    李林甫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派棠奴来传王衡。

    “呵,你好大的胆子,瞒着右相做了这般多的事!”

    王衡一脸无辜:“我这两天,不是在炒菜,就是在读书,这也犯法?”

    “啪”棠奴抬手就给了跟着出来的怀沙一巴掌。

    “你干嘛!”王衡来不及阻挡,但还是后知后觉地用身子挡着怀沙,握着拳头呵斥棠奴道。

    “呵!这是阿郎的意思,这贱婢不拦着你去见杨玉瑶,就是该打!”

    “……”王衡知道不能反驳棠奴,不然容易被她中伤,于是转而问怀沙,“可需要用药,记得前面巷口右转,有间药铺。”

    他真的将一个荷包递给怀沙。

    “我没事的。”怀沙捂着左颊,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一动作,却令她与王衡对上了视线,虽只一瞬,那本平静如镜的眸眼,却忽地泛起泪花来。

    “你……流泪了。”

    “呵,走!”棠奴一把揪着王衡衣领,就往右相府拖,“看阿郎如何收拾你们这对狗男女!”

    “喂!哎哎哎……”

    王衡被拽到右相府,还没站稳,就被蒙上了眼,然后又是一轮转来转去,终于在他快要晕死过去前,被人带进了一堂屋。

    “可知道,这是何处?”棠奴冷声道。

    “右相府啊。”

    “是偃月堂!”棠奴冷笑道,“阿郎每至此,必有奸人被灭满门。”

    “棠奴,休要吓唬十郎。此处不过是阿郎定计,为国锄奸之所。”有一把女声淡淡道。

    王衡不答,通过棠奴和女使一唱一和,他已推断出,李林甫的目的,不仅在于警告自己,还在于想再让自己办一些脏事,要不然,没必要将自己带到偃月堂,直接扔京兆狱里,让吉温打一顿,再假惺惺地派人来赦免自己,效果更佳。

    “十郎,为何将云来楼献予杨玉瑶,却不献给相府?”女声问。

    “上次,杜家想赠右相大礼,右相呵斥称,一国之相,岂能贪图钱财?所以这次,不敢再用财帛,来污右相的眼。”王衡作死道,当然李林甫单凭这句话,发作不了,因为他确实这么教训过王衡。

    “听杨暄说,你有青云之志?”女声又问。

    王衡稍稍一愣,他没想到,右相的消息,竟是这般灵通,才半天啊,就能令杨暄实话实说了?

    “是,所以昨天在杜家攻读《劝学》。”王衡道,“背了一天,才终于被获准吃饭……杜大夫真是严师。”

    他说这话的目的,在于自辩——他昨天真的什么都没干,可别诬陷他什么。

    “呵,想当官,不来求右相,竟想考进士?真是舍本逐末!还是说,你还想背叛右相?”

    “啊?世人皆称赞,右相公允,从未有徇私之事。”王衡故作惊诧,“女郎,慎言!”

    “你!”

    “十郎,五天前,杨钊贿赂薛征,让其同意,调右骁卫军士,田神功、田神玉二人入右金吾卫,其中,田神功补正九品,武侯长上之职。此事,你可知道?”女声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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