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严挺之被贬出朝廷,在绛州担任刺史时。圣人曾问李林甫:“严挺之今安在?是人亦可用。”
李林甫退朝后,便叫来其弟严损之,对他说:“上待尊兄意甚厚,盍为见上之策,奏称风疾,求还京师就医。”
严家兄弟不知是计,便按李林甫的建议上书圣人。怎料,李林甫却拿着这奏疏,对圣人说:“挺之衰老得风疾,宜且授以散秩,使便医药。”
圣人闻言,嗟叹良久,最后将严挺之打发到洛阳担任太子詹事。当年,严挺之就在洛阳郁郁而终了。自此之后,李林甫“口蜜腹剑”的骂名,便传开了。
“暄儿,你告诉我,这严武又是什么性子?”怀沙一把拉着正欲去寻玉娘玩的杨暄问道。
“严武可豪爽强悍了!”杨暄一听,颇为羡慕道,“当年,他爹宠幸小妾英氏胜过其母裴氏。他便用铁锥子,凿碎了英氏的脑袋,还告诉他爹。大丈夫,怎可宠爱小妾,胜过发妻?哎,我日后,也要像渠帅一样!”
“你竟还叫他渠帅?”怀沙的右拳,握得“咔嚓”作响。渠帅,就是与“孩子王”相类的称呼。
“那是,都结为义兄弟了。他是兄,我是弟。”
“你确实是个弟弟!”怀沙气极而笑。
“哎,义母,你可不能这般说啊。我拿义母当义母,义母可不能拿暄儿当弟弟。”
“不理你!”怀沙起身就走,她得甩开这竖子,才能静下心来思考。
根据杨暄对严武的描述,严武是个有仇必报的主,而且还十分大胆。故而严挺之曾遭李林甫的谗言,致使郁郁而终这事,十有八九会点燃严武心中,对李林甫的怒火。既然有怒,就必然有仇,有仇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想到这,怀沙扑向后院,将趴在廊道栏杆上发呆的玉娘拉到花厅里坐下。
“别怕,这是杨国舅的私宅,坏人是进不来的。”怀沙捧来茶点,放在玉娘面前,“茶里有莲子心,再吃点果脯,压压惊吧。”
“好~”玉娘年幼,嗜甜。因此也不拒绝,一口气吃了三四块,再喝了点茶,本紧绷的脸,这才松了些。
“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刘军使的人,誓要把你抓回去。这一旦进了刘家院子,生死可就不可知了。”
“呜呜~娘子,你一定要帮帮妾身啊。”玉娘脸色一变,又是哭了。
怀沙紧紧裹着她的双手,以让她感受到温暖:“会没事的。不过,有些事,你得先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们想办法。”
“好……好。”
怀沙想了想,脑袋往玉娘那边一探:“这刘军使,是何人?”
“是……左监门卫将军刘公的侄儿。”玉娘吞吞吐吐道。
“刘公?”怀沙快速在脑子中过了一遍,“刘奉延?”
“妾身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刘公很是富贵,连带着他的侄儿家中,也多是珍珠、珊瑚、过冬时,墙上都能抹上椒泥。”
“那你是如何,认识严公子的?”
“妾身自被刘军使所纳后,就没出过门。妾身的院子,与严公子家,就隔着一堵矮墙。兴许是严公子窥见了妾身,便贿赂了刘军使的左右,骗妾身说,刘军使允许妾身外出游玩。怎料,却将妾身带到了严公子家里。”
玉娘不是能藏事的人,越说就越想说:“妾身本姓贺兰氏,亦是殷实人家,可被刘军使所纳后,就整天被关在院里,还时常被刘军使之妻殴打,这刘军使,亦不是个人,每次醉酒,就拿妾身出气。”
怀沙听到这,心中亦是想打人了:“杨暄!”
“哎哎哎,义母,暄儿还是个孩童,打孩童是不对的啊!”
“你摊上大事了知道吗?这玉娘,是刘奉延侄儿的妾室,你们将他拐了出来,他能饶了你?”
“刘奉延是谁?”
“啪”怀沙一掌盖着自己的玉额:“呼,听着!你俩就待在这,哪里都别去!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们!”
“明白,暄儿只听义母的话!”这竖子道。
怀沙回房换上丫鬟的青衣,抓了只小香囊挂在左腰间,又抓了只鼓鼓的大香囊挂在小香囊后,最后将一把小匕首绑在右腿处,便出门去了。
——
玉真观。
“你来得正是时候,听说十郎最近弄伤了手,我正担心,他的伤势呢。”李腾空左臂抱着拂尘,右手在那马鬃毛上,摸了又摸。
“有劳十九娘挂念,敷过药后,已是无碍。”
“哎~不对~”李腾空笑吟吟地摇了摇头。
她的笑容,虽如太阳一般温暖,语气也如孩提一般无邪,只是听的人,却未必会感到心安。
怀沙低下头,沉默无言。
“我看你面带忧色,该是遇到了化解不了的难处吧?”李腾空转过身去才道,“那便说出来吧,我们一起来,集思广益。”
“有人欲陷害十郎。”怀沙道,“严武唆使杨暄,将刘奉延的侄儿,刘军使的妾室,带到了王宅。听说刘军使已经报官,现在全城都在寻找这妾室玉娘的下落。”
“严武如何认识的杨暄?”
“他们是四门学的同窗。”
李腾空摸着马鬃毛的手,忽地用力一握:“东宫。”
“我果然没看错你,知道移祸江东。”李腾空的声音,从怀沙头顶飘来。
怀沙心下愕然,抬头一看,却只看见,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杨国舅在宫里,专主薄簿,计算钩画,分铢不误。圣人赞曰:‘度支郎才也。’十郎担忧攻打石堡城,会死伤惨重,故献抛石机。圣人赞曰:‘英雄出少年也。’”李腾空语气平缓地讲述着,这两句足以掀起狂风暴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