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檀被踩的手疼，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去抓那截细白如冷玉的脚腕。
可还没触碰到分毫，就听头顶传来冰冷的声音:“爪子不想要了？”
才伸出的爪子，立马嗖的一下缩了回来。
卫青檀欲哭无泪，依旧跪伏在地，努力扬起头来，俊脸都皱成了苦瓜。
“师尊！您可一定要听我解释啊！事情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苍云秋瞥他一眼，觉得这跪伏的姿势真难看，深更半夜尾随他到此地，居心叵测。且听他如何编。
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卫青檀就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不过抓兔子的目的，委婉地从架火上烤了吃，改成了兔子可爱，抓来玩玩。
说完后就挤了点眼泪，一双湿漉漉的眼眸乌黑，在皎洁的月色下，竟比苍云秋怀里的兔子，瞧着还要灵动可爱。
然而……苍云秋并不觉得他可爱，反而觉得他有些可憎。还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翠微峰的后山，有暖池的？”
“……”
卫青檀怔愣，什么意思？？难不成后山有暖池，也是个秘密？
他总不好跟苍云秋说，自己从前听班里的同学议论过吧？
更不能说不久的将来，您老将跟座下孽徒在此鸳鸯戏水？
幸好听话符已经被他揭了，要不然这会儿铁定口吐狂言。
“我，我就想，要是后山没暖池的话，那师尊平日里怎么洗澡啊。”卫青檀小声道，还偷觑起了苍云秋的脸色，试图曲意逢迎。
可苍云秋冰瓷似的面容上，一派风轻云淡，根本看不出喜怒。
深邃的眼眸晦如洪潭，似乎只要一对视上就会情不自禁，被其吸引拉扯至万丈深渊。
明明没有半丝情｜欲，卫青檀却浑身一凛，犹如亵渎了神明，畏惧万分，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我是如何洗澡的，你很好奇么？”苍云秋再度反问。
“不，不好奇！”
“既然不好奇，那你又如何知道，没有暖池我就洗不了澡？”
“我……我就是猜的。”卫青檀冒了冷汗，声音愈低，“猜的。”
“猜的？”苍云秋笑了，“为师竟不知，你何时学了占星问卜之术，一猜就中，真是厉害。”
话锋一转，眼神颇为凌厉地睨向地上的少年，又道，“那你不妨再猜猜看，偷看为师沐浴，会受什么样的惩罚。”
“啊？！”卫青檀神情大变，差点一激灵从地上蹿起来，可他的右手还被死死踩住，根本挣不脱，想用另一只手推开，又畏惧苍云秋冷冽如霜雪的眼神，急急忙忙摇头否认，“不不不！我没有偷看师尊洗澡！我真的只是追兔子，才追到这里来的！！”
虽然他知道，书里很多变态都喜欢偷看苍云秋洗澡，就连原主也是，打小就心思不正，多次偷窥师尊沐浴更衣，甚至还偷师尊的贴身衣物。
也曾经被师尊抓到过，人赃并获，骂过打过吊起来反省过，可都没什么用。
但那都是小白莲干的事，卫青檀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看得了四大名著，偶尔也会研究一下金瓶梅，但他真没打算搞基啊。
尤其这个白斩鸡可是陆北辰的盘中餐，他区区一个炮灰工具人，怎么敢？
他明明恨不得躲苍云秋躲得越远越好！
苍云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兔子，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竟说不出的清冷柔和，犹如月宫中的仙子。哪怕咄咄逼人，也半点不刻薄，反而给人一种很神圣之感。
闻听此言，也不说话。
任凭卫青檀解释，就差把嘴皮子都磨烂了，苍云秋依旧不为所动，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到了最后，卫青檀只能眼巴巴望着师尊，不停地吞咽。
过了很久之后，苍云秋才开了尊口:“你有空在此编瞎话，我却是没空陪你。”说着，便将脚收了回来。
卫青檀立马缩回爪子，对着手背上清晰的红印，吹了几口气，再一抬头，师尊已经穿戴整齐了。
只是还没有束发，雪发过腰，山风袭来，层层叠叠的白袍如浪花般翻涌，隐隐能嗅到几分清冽的雪意。
“师尊这是要回去吗？”卫青檀一瘸一拐地凑近，厚着脸皮问，“能不能施法将弟子一道儿带回去？”等师尊的目光转向他时，他赶紧翘起崴伤的脚，可怜兮兮地说，“刚刚踩到滑石扭伤了，可疼了，只怕一步都走不了。”
“是么？”苍云秋淡淡道，“那你走两步，让为师看看。”是不是装的，他一眼就能分辨。
卫青檀只好走了两步，可扭伤的右脚才一沾地，立马钻心的疼，以至于他惨叫一声，竟不受控制往苍云秋怀里扑去。
眼瞅着要扑人怀里了，苍云秋见状，眉头紧蹙，顿时心生不悦，当即脚下微动，径直躲开了。
噗通一声。
卫青檀就一头扎进了暖池里，他不会水，脚踝又疼，张着手在池里挣扎不已，大声呼救。
苍云秋冷眼旁观。
并且再度认为，这是卫青檀故意为之，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年年都有不怕死的东西，在他面前上蹦下蹿，意图用这种低劣的招数，来占他的便宜，吸引他的注意。
无耻至极，令他烦不胜烦，只想杀光。
只不过…此人的演技甚差，刚刚落水的姿势，也实在难看。
“救，救命，我不会水……咕噜咕噜。”卫青檀的头没在了水里，两手无助地在水面上摇摆。任凭他如何挣扎，始终爬不起来，反而越陷越深，连求救都断断续续的，“救，救我，师尊，师尊！”
苍云秋定定望着他，片刻后，才吐出一句:“站起来。”
却没有施以援手，以往有过例子，他只要一伸手，就会被故意落水之人，抓着手往水里拽。
虽然苍云秋反应机敏，从未被真正拽下水去，但那种好心救人，却反被有心人趁机占便宜的滋味，令他很不舒服。
被摸过的衣衫，甚至是手，都令他觉得恶心，事后反复清洗依旧难消怒意。
他如果不是正道仙尊，一定会把那些人｜大卸八块，剁了喂狗。
暖池不深，就算卫青檀在同龄人中，个头不算高，但只要站起来，最多水面只到他的胸口，根本淹不死人的。
可对于不会水的旱鸭子来讲，别说水面才过胸，哪怕就是才过腰，都有可能惊慌失措之下，导致溺水。
逐渐力气消耗殆尽。
等苍云秋施法将人救上来时，卫青檀跪趴在地，哇啦哇啦吐了好多水，吐完之后，就虚脱地瘫软在地。
冷风一吹，就冷得哆嗦起来，慢慢把自己蜷缩成球。
——
苍云秋还是将人带回了寝殿。
但他有一个习惯，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他的寝殿。
可卫青檀落水后，呛寻过去了，眼下夜色已深，也不好将人随便往哪里一丢。
索性用了幻形之术，将他也变成了一只兔子，两只一起带进了寝殿。
待卫青檀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由香麻草编织的小竹筐里，不仅人变小了，还变得毛茸茸。
低头一瞧，两只胖胖短短的爪爪，摸了摸脸，长耳朵，三瓣嘴，哦，是兔子。
居然被变成了兔子！
还是只灰长毛垂耳兔。
怪可爱的。
卫青檀满意地用爪爪揉了揉胖脸，又拉了拉长耳朵。
“醒了？”苍云秋正在喂白兔子吃胡萝卜，连头也不转地淡淡道，“原本是要罚跪的，但你晕过去了，罚跪免了，就以此来代替吧。”
“多谢师尊体恤。”
卫青檀眨巴眨巴眼睛，看见自己受伤的后爪爪，已经上过药，还用白布缠好了，打了个很漂亮的结。蹬蹬腿，不怎么疼了。
索性就单腿发力，一蹦三跳地凑到苍云秋面前，眼巴巴瞅着师尊手里的胡萝卜。
苍云秋的目光，这才落在多出的一只兔子身上，手里的胡萝卜往左，小兔子的脑袋就跟着往左，胡萝卜往右，又跟着往右。
“想吃？”
卫青檀厚着脸皮点点头，见胡萝卜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就赶紧抬起两只前爪爪，抱着胡萝卜就啃，发出咯吱咯吱清脆的声响，很快就啃完了。
苍云秋见他那么能吃，也来了点兴趣。
要知道，他养的那只兔子娇气得很。成天到晚这不吃，那不吃，很是难养。
想不到卫青檀牙口倒好，什么都肯吃，吃得还很香。或许是出于嫉妒，那只不好好吃胡萝卜的白兔子，居然气鼓鼓的，飞起一脚，踹向了一旁的垂耳兔。
可怜的小灰毛，光顾着啃胡萝卜，被一脚重重踹到了肚子，当即白眼都翻出来了。
不仅差点摔下桌，还把嘴里正嚼着的一口胡萝卜吐了出来。
苍云秋手疾眼快，赶紧将他接住，看着小灰毛两爪紧紧捂着肚子，可能是疼得很，两只后爪爪都有点抽搐了。发出呜呜咽咽的可怜声音。
他竟觉得有点生气，头一回冷眼睨着养了几年的白兔子，冷斥道:“孽畜！”
白兔子已通人性，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跳下桌子，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唔，好疼！”
卫青檀呜咽出声，眼里都冒出了泪光。
真踏马草！
居然被一只兔子踹了，还踹得这么痛！
不就是吃了根胡萝卜吗？也至于下那么重的脚？
不愧是苍云秋养的兔子。
主人脾气差，宠物的脾气也不遑多让。
卫青檀默默流着辛酸泪，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杀人放火，还是作｜奸｜犯科了，这辈子居然穿书给苍云秋当徒弟！
他太难了！
“疼……”小灰毛呜呜咽咽，就差把自己团成小毛球了。
苍云秋只好轻轻捏开一只小爪爪，右手食指缓缓揉了揉小兔子被踹到的部位，指尖灵光闪闪，伴随着灵力输入，痛感逐渐消散。
“现在还疼么？”他问。
“唔……还有一点。”卫青檀吸了吸鼻子，索性装起了可怜，小声道，“再吃根胡萝卜，应该就不疼了。”
“……”
苍云秋暗暗摇头，若此人当真居心叵测，那也太能伪装了，竟看起来如此没有心计，一心一意只想着吃！
既然他想吃，给他就是了。
无非就是喂灵宠的东西。
左手一翻，一颗黄澄澄的雪凝果，便浮现在掌中。
卫青檀一看见果子，瞬间眼睛都亮了。光是闻着气味，就知道汁水是如何甘甜。不禁咽了咽口水。
想吃可又不敢扑过去，生怕苍云秋只是拿出来钓钓他，并不是诚心给他吃的。
他要是扑上去就啃，万一被打爪爪怎么办？
小灰毛犹豫了，馋得口水直流，只好把爪爪塞嘴里堵口水。
苍云秋不禁莞尔，唇角浅浅勾起，可也只是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