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檀实在馋得不行了，雪凝果很珍贵，他之前从书上看到过，可一直没见过，更没吃过。
眼下果子就在他眼前晃荡，不吃到嘴里，他今晚要睡不着了。
清了清嗓子，卫青檀故意夹了起来，声音绵软:“师尊，肚子还疼……”
“那怎样才能不疼？”苍云秋的语调极慢，听起来有几分慵懒。
“吃了这个果子，应该就不疼了。”卫青檀壮着胆子，厚颜无耻地说。
见苍云秋点了头，卫青檀这才伸爪爪，小心翼翼抱着果子，嗷呜啃了一口，果然鲜嫩多汁，清甜可口。三两口就吃干净了，还抱着果核，用粉粉的小舌头一直舔，两颗兔牙仔细将残留的果肉吞进嘴里。可还是没饱，反而被刺激了味蕾，更饿了……
“师尊，可不可以再给点吃的？我还是好饿。”
变成兔子就是好，撒起娇来也不会害臊。直接翘起两只前爪，不停搓啊搓的。
苍云秋微微扬眉，什么也没说，又变出三个成人拳头大的果子。可没想到，卫青檀吃完后，居然还要！
“我养的那只兔子，不比你现在的体型小多少，它一天吃两个果子就饱了。”言下之意，你吃得太多了。
“那，那师尊把我当成小灰猪好了。”卫青檀突然好羡慕那只兔子，居然每天都能吃到雪凝果。
“我座下的徒儿，绝不能照猪养。”苍云秋反问他，“你平时也吃很多么？”
卫青檀点头。
每次去膳房，一个人得吃好几个人的饭。好多弟子私底下都嘲笑他是个饭桶。
不管怎么吃，就是吃不饱，还特别容易饿，所以他穿书以来，只要一醒来就要吃。
不是吃，就是在找吃的路上。
也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怎么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可转念一想，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吃喝玩乐，享受人生吗？
死都死过一回了，怎么舒服怎么来，没准儿哪天一觉醒来，就回家了。
苍云秋定定看了他几眼，心里有了答案。
许是此人从前并非修真者，所以，神魂比自己的小徒儿弱了不少，如今借尸还魂后，又懒散不爱修炼，神魂虚弱，就下意识多吃点饭来维持。
可这并非长久之计。
一旦神魂虚弱到无法操纵身躯，到时候只怕会反被肉身吞噬。
此人若想死，苍云秋不会阻拦，但绝不能带着他徒儿的身躯一起死。
他要留着此人的命，来温养他徒儿的肉身。
待苍云秋查明徒儿的死亡真相，寻回徒儿亡魂，或许还能让其回归本体。
到那时……这只所谓的小灰猪，就没有用了。
卫青檀浑然不知，还在乞食。
虽然吃了很多，但还是觉得好饿，他最怕挨饿受冻的滋味了。
打小家庭条件就不好，父母离婚得早，跟着成天到晚无所事事，只知道喝小酒搓麻将的爹，过了好多年苦日子。
好在读了高中后，就能住校了，贫困生还有各种补贴，一天到晚在学校吃，在学校住。
逢年过节能不回家就不回家，其实也挺开心的。
所以在他看来，吃饱穿暖真是人生头等大事。
如果连这个都保证不了，那他待在师门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早离山，归隐田园，翻几块土地种瓜点豆。
“时辰已到，睡觉。”
苍云秋合衣上榻，随手在床边设下了结界，防止这只灰兔子夜里偷摸爬他的床。
“可是师尊……”卫青檀还想挣扎一下。
“不睡就滚出去跪着。”
只这么一句，卫青檀立马闭嘴，还乖乖蹿回了竹筐里。没一会儿就呼呼睡去。可睡了不知多久，再度被饥肠辘辘的五脏庙唤醒。
唔……好饿。
卫青檀揉了揉毛茸茸的肚子，悄悄抬眸偷觑床榻上的师尊，屋里已灭了烛火，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洋洋洒洒落至了床畔。
白衣仙尊睡颜恬静，睡姿无比端正，平躺着两手交叠，隔着被褥放于腹部。
卫青檀故意蹬腿，制造出点动静，然后躲起来偷偷观望，见师尊没有反应，看来睡得很熟。
这会儿要是溜出去，等吃饱了再溜回来，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可万一被师尊逮住了，该不会真让他滚出去跪吧？
在肚子饿和罚跪之间，反复横跳了几百遍，最终天平向肚子饿倾斜了。
夜色下，一只小灰毛悄悄把爪子探出了竹筐，鬼鬼祟祟跳下了桌，因为身子笨重，一头扎地上，还滚了两圈，摔得屁股疼。
但好在动静不大，师尊也没被惊醒。
浑然不知，苍云秋根本没睡着，时刻关注着他的动静。只是让苍云秋有些惊讶，卫青檀居然没有往他床榻上爬。
他原本还想看看，色胆包天的小灰毛怎么被结界弹飞出去的。
曲指在半空中一划，一只灵力所化的灵鸽，悄无声息地跟随着小灰毛出了殿门。
卫青檀爬出殿门后，才敢双腿直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饮冰殿一趟。
高低要把白天被苍云秋没收的小布袋扒拉出来，说不准里面装着什么土特产呢。
灵鸽跟随他一前一后入了饮冰殿，然后藏在暗处，将这里的动静尽数传送到苍云秋眼前。
苍云秋眼睁睁看着一只胖兔子在饮冰殿上下乱窜，扒拉这个，扒拉那个，似乎在翻找什么。
可他在找什么呢？
问剑宗的独门秘术？
剑谱？
术法籍？还是……仙山布阵图？
或许是白天多少偷听到一点他和坤宁师兄的谈话，所以误以为坤宁师兄会把仙山布阵图放他这里，以供他查找有无纰漏之处。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跑去饮冰殿窃取仙山布阵图，果真是谁特意安插在苍云秋身边的眼线。
虽说不好打草惊蛇，但苍云秋眼睁睁看见兔子的脏爪爪，居然踩在了他素日里颇为心爱的玲珑棋盘上，顿时火气上涌。
霍然坐起身来。
右手一翻，一条漆黑短鞭幻化而出。
苍云秋望着面前水镜，额头上某一根青筋在跳。
与此同时，卫青檀终于找到了被师尊藏起来的小布袋，满脸惊喜地嚷了声:“太好了，我找到了！”
可下一瞬，他就从堆得很高的书籍上，重重摔了下来。
顿时摔得头晕目眩，被他用来垫脚的玲珑棋盘，也瞬间落地。
黑白两色的琉璃棋子，也跟雨点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他赶紧抱头往桌子底下藏了藏。
眼神惊恐，屏息凝气。
半晌儿没见师尊过来，卫青檀松了口气，伸出两只爪爪费力将布袋子拖到桌下，打开一看，果然是土特产！！！
一小包包裹严实的风干牛肉！！
立马就拆了纸包，两爪抱着比他脸还大的牛肉干，开开心心啃了起来。
这让原本要提鞭子过来揍人的苍云秋，神色一凝。
就……就为了找这个小布袋？
夜半三更不睡觉，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就为了这口吃的？
苍云秋觉得问题没有这么简单，握紧鞭子继续等，继续盯。
眼看着卫青檀把牛肉干吃完了，还摸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吃完后，还爬到桌上，将杯子里的茶舔干净了。
看着小灰毛偷用自己的杯子，还喝干了残茶，苍云秋竟没由来觉得耳根子有点烧。
这是被气的！！
“还是渴，可是茶壶太重了。”卫青檀看着自己短短的爪爪，长长叹了口气。
接下来面对满地狼藉时，恨不得死上一死。
苍云秋一直等，一直等，想等到卫青檀偷东西的铁证，结果等到最后，他都把弄乱的房间收拾齐整了。
也愣是没看见他偷了什么。
不，他偷了。
偷了几块牛肉干！
出息呢？脸呢？？
“完了……刚刚那些棋子怎么摆的来着？”卫青檀望着棋盘，又看了看那么多的棋子，陷入了迷茫。
但很快就乱七八糟摆了一通，反正远远看上去，是这么个回事就行了。
为了不被苍云秋发现，卫青檀还从笔架上挑了最不起眼的一支毛笔，塞进布袋里，之后放回原处。
苍云秋已经没眼看了。
他心爱的书案，书案上摆的书，甚至是白天才抄了一半经文的宣纸，尽数被这只脏兔子踩过。
而这只脏兔子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更没注意到，宣纸上留下了浅浅的爪子印。
又偷偷摸摸溜回房里，见师尊依旧是离开前的姿势。
还不禁感慨，师尊睡得真沉啊，雷打不动，死鱼一样。
拍了拍圆乎乎的肚子，卫青檀满意地睡了个饱觉。
苍云秋缓缓睁开眼眸，侧望过去，鞭子还握在手里，此刻就藏在被褥中。
松了握，握了松。
最终抬手施法，隔空将竹筐里的小被褥，盖在了卫小兔子身上，从头蒙到了爪。
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