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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

    高氏忿忿不平,刚想说什么又顾及谢妙瑛在场闭了嘴,但还是忍不住道:“多亏谢娘子同我说了此事,谢娘子有所不知,皎皎的父亲便是徐老关门弟子,皎皎自小也是被徐老带在身边教出来的,孟府的人不知道,就连他父亲的事也甚少有人知道,不过画院的同僚倒是晓得。”

    谢妙瑛怎么也没想到宁离还有这样一层身份,那可是徐老啊,齐朝第一画师,他的关门弟子只收九人,至于弟子的弟子那便不限人数,她三顾茅庐徐老后吃了闭门羹,便转而求其次的求到了徐老的三弟子门下。

    她不动声色问:“不知令父是哪一位弟子。”若是在她师父之下,那她还不算是败,毕竟宁离都不一定被收作弟子。

    高氏正要说,宿谦却不动声色道:“时候不早了,母亲,我们该进去了。”

    宁离附和:“是啊,谢娘子也赶快进去罢,莫要在这儿打听与你无关的事情了。”谢妙瑛勉强笑笑:“宁表妹说的哪儿的话,以后总归是一家人。”

    高氏再迟钝也觉出不对来了,谢妙瑛离开后她低声问宁离怎么不说出来任由他们误会她,宁离敷衍着说不想叫太多人晓得她的事。

    见她神色正常,高氏便没说什么了,宁离侧头低声对宿谦说了句:“多谢。”

    宿谦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围场内贵胄妇人们坐在亭台内,竹帘半垂半掩,岑氏瞧着宁离那小贱人陪在元阳伯夫人身侧,忍不住啐了一句:“攀高枝儿的小蹄子。”

    在场的贵女们也好奇的把视线落在了宁离身上,高氏热络的同周围的妇人们寒暄介绍,宿朗坐在宁离的身边,他瞪圆了眼睛压低了声音:“别以为你叫你一声阿姊便真的以为自己是元阳伯府的人了,父亲不会让你进府的。”

    宁离有些好笑,在她看来宿朗更像是忽然被夺了母亲的小狼崽,张牙舞爪的,但她可不是吃瘪的性子:“我姓宁,自然不是元阳伯府的人,就算是你父亲想让我进,喏,你知道那人吗?孟岁檀,他也不会允许我进元阳伯府的。”宁离用扇子点了点对面的高大身影。

    年岁尚小的少年果然被引起了好奇:“他为何不让你进。”

    “可能是怕我被某个小郎君欺负罢。”宁离意有所指的看着宿朗。

    宿朗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才不会。”宿泱也忍不住揶揄他:“但阿兄瞧着就是像欺负阿姊的模样,阿姊你别理她,有兄长在,阿兄才不敢欺负你。”

    兄妹二人都不是什么坏性子,只是有些娇纵罢了,看得出高氏把他们养的很好,想到此,宁离忍不住有些黯然。

    宿谦适时的递上了一杯热茶:“这儿的果茶不错,酸酸甜甜的,女郎家应该会喜欢。”宁离忙不迭的用手去接,衣衫上翻露出了腕间的淤青,宿谦瞥见了,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拿出了一罐药:“粗通医理,消肿止疼的。”

    宁离怔了怔,经他提醒才发觉自己腕间的痕迹,有些尴尬的掩了掩,但宿谦神色正常,没有不好意思,宁离便也接过了药罐:“多谢。”

    孟岁檀遥遥隔着竹帘,看着二人有来有回的模样,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岁檀,该你们上场了。”谢妙瑛的母亲提醒了一句,孟岁檀回过了神儿,同谢妙瑛到旁准备去了。

    京城最受人瞩目的郎君和女郎骑着高头大马并列在场上,那郎君身着窄袖织金深蓝长袍,劲瘦的长腿蹬在马蹬上,玄色襻膊系在脖颈处,臂膀结实有力,鞠仗拿在手中仿佛利剑一般。

    高挺深邃的眉眼异常专注,华美秾丽,气度斐然,让人望之心生激奋,而谢妙瑛墨发高束,一身海棠色衣裙显得明艳飒飒,迎风而立,她眯了眯眼睛忽然对着元阳伯的席位说:“宁小娘子的画技不俗,不知马球打的如何?”

    话音刚落,孟岁檀便侧首蹙起了眉头,就连元阳伯府的几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吆喝弄的一愣。

    高氏原本要替宁离说话,却被宁离轻轻地摁住了,她不卑不亢:“恐怕要让谢阿姊失望了,宁离对马球并不甚熟练。”宁离大大方方的站起了身,遥遥说道。

    娇甜的声音引得众人的视线落在了竹帘后那道窈窕身影上,浓墨般的青丝覆住了鬓角两侧,剩余青丝半绾在脑后,一袭素色留仙裙,裙摆层层叠叠绽开,单单站在那儿韵致天成。

    没听说过元阳伯府有这样一位妙人儿。

    “竟是如此?我闻臻娘说宁表妹的马球得岁檀真传,莫不是三年未打,生疏了不成。”谢妙瑛轻巧几句便揭开了宁离的身份。

    众人恍然,原是孟祭酒府上那位名不见经传的表姑娘,一时间对她出现在元阳伯席位上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宁离眼睫轻颤,视线轻轻地右移,谢妙瑛说的没错,她的马球确实是孟岁檀一手教的,只是叫她上场同这二人对峙,宁离真的做不到。

    她刚要启唇拒绝身旁忽然上来一道身影,声音清朗:“谢娘子盛情,皎皎自然是拒不得,只是她如今已与生母相认,宿某便是她的阿兄,便叫宿某同皎皎与谢娘子和孟大人一战可好。”

    宿谦温润谦和,一席话说的体面有度,轻巧的摘去了宁离身上的异样眼光,还大大方方的接下了挑衅。

    高夫人大大的松了口气,一时对宿谦感激不已。

    宁离却怔怔的看着身旁的郎君,宿谦回过头笑了笑:“皎皎可愿意?”

    宁离收敛了神色,平静地点头:“愿意。”

    二人便离席去换了衣裳,孟令臻暗暗啐道:“果然是白眼狼,这么快便认了旁人做阿兄,亏的兄长把她养这么大,到头来同外人沆瀣一气。”

    孟岁璟忍无可忍:“行了,这么多人呢,莫要口出秽言。”

    孟令臻被他斥责的有些委屈,“到底谁才是你亲妹妹,你总是这般偏心。”

    孟岁璟暗自翻了个白眼,他倒是想叫宁离做他妹妹,可惜宁离只想做他嫂子。

    宁离换了身烟粉色窄袖衣裙,盘了个高髻,一张瑰丽芳绝的面容全部显露了出来,紧身的马球服衬得她身段儿纤细姣好,蜂腰翘臀,一双长腿跨在马上,英气逼人。

    几乎宁离一出场,所有郎君女郎、宗妇的视线都聚在了她身上,眉若烟黛,红润的唇珠像是熟透的莓果一般,浸出了艳红的汁水,谢妙瑛竟隐隐有被压制的趋势。

    宿谦和她并肩而行,低声同她商讨战术,宁离抿着唇,乖巧的应和。

    孟岁檀眉眼淡淡,视线跟死水一般平静,不动声色凝视着二人的互动。

    耳边却仍旧有私语声传来,“原来那便是孟府那位比嫡娘子还受宠的二娘子?长的好美,以前怎的没见过。”

    “什么受宠,那是以前了,后来听说是身子不好,被送到寺庙里去了,我听说啊这位小娘子脾气甚是娇纵,兴许孟大人觉着烦了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去。”

    “啧,可惜了,瞧这小腰,这身段儿,虽说出身不怎么好,不然给在下做个贵妾也是不错的,在下定要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哈哈哈哈。”

    不时有下流粗俗的调笑传到了孟岁檀耳中,他眉眼发沉,气势骇然的转身冷冷的瞪着说话之人,那几人身躯一哆嗦,讪讪的闭了嘴。

    随着鼓锣的敲响,两队马蹄高高扬起,宁离视线一锐,挥仗而上。

    谢妙瑛显然也是马球好手,与宁离对峙丝毫不让,但是宁离花架子颇多,一时踩在马背上挥仗,一时以刁钻的角度腰身躺在马背上挥,翻飞的裙裾下一双长腿跟花儿一般,几乎没人看她技术如何,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姿上。

    宿谦配合着她,一时间二人竟然赢了谢妙瑛二人两球。

    一场下来,宁离浑身香汗淋漓,发丝濡湿,沾在了滑腻的玉颈旁,胸膛微微起伏间吐气如兰,中场休息时,宿谦率先下了马,顺手扶了一把宁离,他举止有度,并不会过分亲近。

    “多谢世子。”宁离擦了擦汗,许久未动了,她一时有些累。

    “别这么见外了,若皎皎不嫌弃,便唤我阿兄好了好了。”宿谦递给她热茶,笑着说。

    宁离接下了茶水,迟疑的唤:“宿谦阿兄。”

    谢妙瑛沉沉吐出一口气,有些不大爽快,先前她明里暗里打听过宁离的球技,孟令臻皆说当初孟岁檀教授她球技时宁离便想方设法的偷懒,技法也就是三脚猫功夫罢了,谁知道竟是不容小觑。

    反观身边的孟岁檀,一场下来松弛有度,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叫谢妙瑛不免有些气愤。

    第二场很快便开始了,宿谦的球技不如宁离,谢妙瑛很快便找到了空子,驶出全力一击。

    鞠仗擦着宿谦的鬓角滑向他的肩颈,宿谦一闪身堪堪躲开,却仍旧留下了一道血痕。

    情急之下,宁离焦声唤:“宿谦阿兄。”

    孟岁檀的鞠仗却明显一滞,怔了一瞬,直到谢妙瑛急唤:“孟郎,把球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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