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月影幽明,沿着窗外,清风拂面,阴凉避暑,吴王司马岳与王妃褚蒜子,新婚燕尔,独处桃花冲,别有兴致,宛若洞天,雨露缥缈。
月光殷殷,褚蒜子披着衣裳,遥望窗外,明月高悬,月光洒落窗台,只听几只金蝉在叫。吴王司马岳敞着衣裳走过来,手抚蒜子双肩,说道:“今晚月圆,正合夫妻之美,本王心头,诗句犹然,愿在月下吟诵。”
“殿下雅兴,赏月吟诗,不知吟得哪番心情?”
司马岳道:“月下佳人,良辰美景。”
“那殿下速速道来。”
司马岳仰望星空,心映明月,右手端在腰间,不禁吟道:
“流光洒楼台,星殷灿且白。山怀常青意,水过总溪开。
岭间无骐骥,树下莺徘徊。承欢愿永亲,云雨覆青苔。”
褚蒜子道:“殿下诗词,不逊前人,妾妃也有诗词,与殿下吟来。”
“本王这么多日,还从不见蒜子吟诗,说来听听。”
只见褚蒜子顺着几扇窗户,走了几步,迎望窗外,吟诗道:
“驻足望江南,夜宿江北阴。蝉鸣已知了,君心换我心。
暮晚独相望,燕归同入林。良辰换双影,千载留笑颦。”
听罢蒜子诗词,司马岳沉浸其中,回味说道:“本王娶蒜子,真是天缘地配,才秀双美,今得如意,此生无憾。”
“谁不知道世间男人,一旦春风得意,便朝三暮四,妻妾成群,哪家原配不是老守庭院,终此一生。”
“本王对天明誓,今世只归蒜子一人,星辰为鉴,其灿应言。若是口不应心,本王就......”
褚蒜子赶忙伸手捂住司马岳的嘴:“不可乱说,殿下慎言,万勿乱下毒誓。”
“本王就知道蒜子舍不得。”夫妻二人,正在闲说叙情,忽然门外一个黑影,移动到房门,让人着实一惊。几声轻叩门响,司马岳和褚蒜子互看一眼,大为诧异。
“何人叩门?”
“殿下,末将司马勋,有十万火急之事。”
“待本王合衣。”司马岳、褚蒜子赶忙穿好衣裳,点燃烛火,打开房门,司马岳问道:“深更半夜,有何要事?”
“赵兵来犯,误闯桃花冲,山北火把林立,由远至近,请吴王、王妃尽快撤走。”
“啊?”司马岳大惊:“赵兵来犯,不可久留。”
夫妻二人,避暑不成,遭遇战火,慌忙收拾行装,出了驿馆,只见远处,满山遍野,火把林立,吴王护驾只有几百人,各登车马,沿山路而走。几百人的队伍,声音再小,也是列队似长蛇,难逃满山赵兵的眼底,没走多远便被发现。
只听山间呼声大作,“有晋军马队,抓活的!”呼喊声不绝于耳。
寻山开路的赵兵,陆陆续续追击上来。吴王司马岳与王妃褚蒜子在车辇之中,听得清楚,司马岳情急之下,把头探出窗外,喊道:“主簿何在?”
只见主簿胜含催马过来,隔着车窗言道:“胜含在此,殿下莫慌。”
司马岳道:“追兵甚急,可有良策?”
“在下以为,桃花冲草叶茂密,纵火堵路,可阻追兵。”胜含道,
“好,就依此计,折枝放火。”
胜含、司马勋立刻召集一队兵卒,趁着盛夏叶茂,折砍树枝,堆积如柴,待追兵迫近,一把大火点燃,火光冲天,拦住去路。
车队前行,沿南路下山,忽然追兵又起,不少赵兵见明路被火堆封堵,从陡坡滑下,再做追击,追兵望见车马华贵,已料到这支车队,必有来头。急行之中,追杀声愈来愈近,车辇之中,又生不安,也不知怎么走的,偏逢一路追兵,绕到了车队正面。
“不好,有赵兵封路!”
这时,押队中间的司马勋高声喝道:“殿下勿慌,司马勋在此!”
司马勋催马跃前,挥舞三尖两刃刀,头前迎战,只见堵路之兵,为首一将,胯下乌骓马,手中点钢枪,刀眉鹰目,高鼻梁,菱角嘴,须髯赤黄,带着一副番邦相,头盔挂甲,虎皮战裙。
“大赵右先锋石丹在此,尔等何人?”
“司马勋是也!”司马勋挥武三尖刀直取,石丹举枪相迎,不过三个回合,便被司马勋挑落在地,身后赵兵,见主将坠亡,无人敢战司马勋,落荒而逃。
这赵兵冲散,闪出山路,众人才发觉,方才堵截的赵兵不过百人,一哄而散,大队人马,还在后面,一场虚惊。真可谓:
碧水青山密缘中,夜深昼白火绯红。
情深到此时难济,战事重兴祸横冲。
折腾半宿,累的吴王司马岳垂头丧气,坐在车辇里一头歪到褚蒜子肩上,刚迷糊片刻,只听胜含喊道:“追兵又至,加速行进。”
这一呼唤惊醒了司马岳、褚蒜子,掀开车帘一看,怪不得赵兵穷追不舍,此时天已放亮,吴王车队,此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本车队就为吴王新婚,用多辆马车运载,既有辎重,又有婚庆之物,走的再急,跑不过追兵。
光天化日,赵兵在远处高坡,一看这是晋国人马,辎重多,兵马少,岂肯善罢甘休,更是如狼似虎,蜂拥追来。两度死里逃生的司马岳,见赵兵三度追来,忍不住要哭泣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天欲亡我!”
褚蒜子道:“如此前行,必被追上,不如把新婚之物,全部舍弃,追兵贪财,必然捡拾。”
“好,好,就依王妃之意。”
司马岳掀开轿帘,招呼窗外,骑马在旁的主簿胜含道:“殿下有何吩咐?”
“速将随行之物,全部舍弃,撒于道旁!”司马岳道。
“遵命!”车队众人,边走边扔,翻箱倒柜,舍弃辎重,把吴王新婚的长袍短服,男佩女饰,一概丢弃,褚蒜子取下金钗等一干头饰,随身的金银细软,掀开轿帘,散落路边。
辎重沿途丢弃,车队大大减轻,又弃了车子,只留马匹,队伍负担骤然减轻。王府物品,皆属上乘,在山路上光辉夺目,众人弃资夺路,加快逃离。
追上来的赵兵,在北方连年征战,哪里见过这般物件,又是丝袍,又是首饰,十几车的新婚之物,被哄抢起来,顿时堵塞山路,自乱起来。
再度逃过一劫,疾驰一程,将至邾城,忽然车队又渐渐缓行,司马岳问道:“又出何事?”
主簿胜含道:“禀告殿下,前方又有数千人马,迎面而至。”
“啊?”司马岳一惊,哀叹道:“只差一步,便到江边,难道要绝命本王于江北。”
众人正在踌躇不前,只见对面军中,有一乘马官员,独自催马过来,那官员马上喊道:“敢问尊驾,可是吴王殿下?”
走在队前的,正是司马勋,他定睛一看来者是位武将,装束容貌与羯兵不同,头戴乌金镔铁盔,身着乌金镔铁铠袍,腰扎大带,腰悬宝剑。此人长眉虎目,鼻正唇薄,三缕粗髯,身形魁梧。司马勋问道:“将军何人?”
这武将道:“本官乃是征虏将军毛宝,听说吴王车驾入了桃花冲,交战之际,特来接应。”
“原来是毛将军到此,吴王殿下,与王妃就在辇中,劳烦将军引路,赶往邾城。”
毛宝拜见了吴王夫妻,驱马在前,率数千兵马护驾,得以无忧,众人这才入城。
来到城里,毛宝陪吴王夫妻来到驿馆,早已恭候多时的官员,一齐拜见。
寒暄几句,毛宝言道:“今夏晋赵开战,下官却不知殿下就在桃花冲,罪该万死。”
“将军护驾有功,不必自疚,不知此时,战况如何?”
毛宝道:“晋赵两国,前日开战。邾城乃江北重镇,地处要冲,末将已致书国舅,江南援兵,不日将到,可无忧矣。”
“本王一路之上,屡遭险情,幸有将军接应,待我回京之后,定会奏禀天子,为将军表功。”
“殿下、王妃劳累半宿,早早歇息,末将登城,守城督战。”
说是歇息,但邾城内外,人心惶惶,数万赵兵,由北而来,已至邾城。攻势迅猛,大举攻城,喊杀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征虏将军毛宝站在城头,张望城下,攻城的赵兵,排山倒海,前赴后继,难以退却,这时一个校尉来报:“启禀将军,樊太守回城。”
“快请樊大人。”
毛宝来到城下,太守樊峻回城,“樊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援兵可到?”
樊峻作揖道:“不瞒将军,下官再三求援,庾国舅拒不发兵,命我等坚守五日,牵制赵兵。”
毛宝一听眉头紧皱,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吴王殿下,在桃花冲误撞赵兵,避乱至此。”
“那我即刻返回,再求援兵。”
“来不及了,敌兵势如潮水,莫说五日,就是三日,也抵挡不住。”
“那可如何是好?”
毛宝道:“邾城失守,只在旦夕,眼下之计,送走吴王,再遣散百姓。”
“既然如此,你我速见吴王殿下,禀明实情”毛宝、樊峻一同来到驿馆,拜见吴王,毛宝道:“末将与苏太守,再三斟酌,情势危急,请殿下、王妃火速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