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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通商丝路,折戟林邑 50:谢尚淮水迎羯主,石琨寝帐谋京师

    庾希言辞犀利,毫不留情,对赵国残部归降,颇有成见。毕竟庾希的五叔庾翼便是与石琨交战之时,中箭不愈,一命归天,所以心中难以包容羯人。

    跪在殿下的姚襄顿时额角冒汗,赶忙说道:“汝阴王自幼熟读汉书,既知曲赋,又知汉礼,只不过长得一副胡人貌而已,只要不以貌取人,与汉人无二。”

    “哦?”褚蒜子道:“一个胡儿,也能受书孔孟,知我汉人经史?”

    姚襄道:“在下出身羌部,尚且如此,汝阴王出身显贵,岂能不知经史。”

    褚蒜子道:“胡人能奉正朔,归化汉礼,便可早日融合,天下大同。传旨恩准赵国汝阴王归降,令镇西将军谢尚,赶赴淮南,迎接汝阴王南渡,入朝进见,朝廷必当厚待。”

    “谢大晋太后娘娘洪恩。”姚襄叩首道。

    百官退朝,丞相司马昱正往外走,大都督殷浩后面跟了过来,说道:“丞相留步。”

    “深源先生,有何事?”

    殷浩道:“今日早朝,丞相力主招降,以胡治胡,这些胡人靠得住么?”

    “成汉王李势,归顺封侯,既得富贵,又不失王侯,川中氐人,相继归顺,羯人亦可归顺,何乐而不为?”司马昱道。

    “李势乃庸碌之辈,可单看姚襄就并非等闲,那汝阴王石琨,只恐更非等闲,听说当初五国舅庾翼就曾败于其手。”

    “正因非等闲之辈,我才主张广纳贤才,将来大都督北伐,必为左膀右臂。”司马昱道。

    ......

    到了晚间,庾希、殷浩一起来到显阳殿求见,褚蒜子见二人拜见,放下手中御笔,问道:“二位卿家,晚间求见,有何要事?”

    庾希作揖道:“启奏太后,今日姚襄献降,万不可纳。”

    “为何?”

    庾希道:“我五叔一箭之仇,至今未报,请太后赐我一支兵马,江北斩杀石琨,以雪此恨!”

    褚蒜子道:“当年三归一统,晋武帝怀柔五胡,大施仁政,各族内迁,才有太康之治,百姓安享太平十几载。”

    “可大晋江山,也毁于五胡,望太后明察。”庾希道。

    褚蒜子道:“丢了中原腹地,究其根源,不在五胡,先有八王之乱,祸乱两京,奴役各部,纵兵为祸,才有五胡入侵,迁都偏安。”

    殷浩道:“臣听闻,冉闵起兵反赵,皆因中原子民,饱受羯部残害,羯部所至,人人喊杀,太后收留石琨,岂不是与中原子民为敌?”

    “今日羯人有仇、明日氐人有仇、后日匈奴也有仇,杀戮无数,生灵劫难,冤冤相报,何时到头?”褚蒜子问。

    “这......”

    褚蒜子站起身,走了两步,望着窗外繁星。褚蒜子道:“五胡之中,但凡归降之人,自今一概赦免,无论部族,无论姓氏,皆可为大晋子民。哀家愿仿先贤,包容万物,海纳百川,不计前嫌,怀柔天下。”

    庾希、殷浩一看,褚太后坚持怀柔之策,收纳汝阴王,也只得从命,这才是:

    江山自古总怀柔,仁德逝清千古仇。汉室世年皆称帝,胡邦百载可封侯。

    恩怨难辨刀兵起,藩汉大同仇恨休。两晋五胡南北朝,几曾分裂几曾秋。

    太后褚蒜子力排众议,主张怀柔,收纳无路可逃的赵国最后一支宗室汝阴王石琨,姚襄带着招降书信,离开京师,快马返回。一路兼程,直奔淮北大营。

    走到末路的赵军将士,横倒竖躺,军心懈怠,一副走投无路,窘困难当的模样。

    回到中军大帐,见是姚襄归来,汝阴王石琨、二弟姚苌都站起身来,姚苌先问道:“兄长此行,王驾数日难眠,可见了晋朝太后?”

    “见了见了,事已谈妥,请汝阴王放心南去。”

    “妇人当家,房倒屋塌,你等以为会将本王怎样?”

    姚襄道:“这汉人女子多是菩萨心肠,汉人重礼,礼多人不怪,大礼朝拜,必可效仿成汉王李势,改封侯爵。”

    “投降也罢,封侯也罢,让本王去跪一个妇人,奇耻大辱,岂有此理?”石琨道。

    姚襄道:“男儿膝下,必有乾坤,博得一笑,换江山无数。”

    石琨沉寂下来,晋朝真答应受降,石琨反倒不知该何去何从?二弟姚苌劝道:“王驾千岁,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寄居人下,只是权宜之计,日后必有翻身富贵之时。”

    “唉......”石琨道:‘也罢,本王暂且降那妇人,只等时来运转之日,天翻地覆之时。”

    姚襄、姚苌兄弟说服汝阴王石琨,这才召集将士,起营拔寨,率残兵南渡淮水。真可谓:

    男儿膝下有黄金,投降晋朝藏用心。

    屈跪女王求一笑,只为日后再南侵。

    淮水南岸,连营数座,自从国丈褚裒兵败,镇西将军谢尚一直驻扎于此,严守渡口,如今三千赵国残部,相继渡河,谢尚奉旨在此恭迎。

    只见舟伐泛泛驶来,停泊渡口,谢尚远远望见,传令道:“大晋虽是上朝,但赵王来降,当厚恩相待,大礼相迎。”

    看着船只到岸,岸边鼓号齐鸣,谢尚率左右随从,作揖行礼。汝阴王石琨、副将姚襄、姚苌,一起登岸。谢尚作揖道:“汝阴王归顺大晋,谢某如遇他乡故知,三生有幸。”

    石琨还礼道:“有劳镇西将军在此恭候,败军之将,一言难尽,承蒙太后恩惠,特来归顺,惭愧惭愧。”

    “何愧之有?”谢尚道:“自大晋武皇帝之始,便对各部族汗王,恩宠深厚,汝阴王能倒戈解甲,投诚而至,社稷幸甚。”

    众人边走边聊,进了淮南大营,此时营中早已准备好粮食衣物,接济赵国残兵。

    中军大帐内,谢尚、石琨并坐上位,其余众人,分宾主各座,酒水佳肴,摆放各桌,接风洗尘。一杯酒下肚,谢尚道:“当年汝阴王胜我大晋五国舅庾翼之时,就听说王驾相貌,不同众人,金发碧眼,今日得见,果不其然。”

    “本王乃羯人,相貌鄙陋,谢将军见笑。”

    “此言差矣,”谢尚道:“非凡之貌,必有非凡之举,归顺大晋,汝阴王日后必成栋梁。”

    客气一番,石琨问道:“本王麾下,三千赵兵,有羯、汉、匈奴各部族将士,均在其中,不知朝廷如何安排?”

    谢尚道:“三千赵兵,皆在寿春大营,朝廷有再度北伐之意,久闻羯兵善战,可为先锋。”

    一听自己三千人马不会解散,石琨暗想,日后重整旗鼓,还指望这三千赵兵,杀回故地,石琨心中窃喜,作揖道:“本王亲自统帅,必能攻城拔寨,无往不催。”

    谢尚道:“朝廷之意,暂有姚襄、姚苌二将统率,还请汝阴王进京,面见太后。”

    谢尚笑道:“汝阴王勿忧,太后召见,只为告谕天下,收降各部族,以彰显仁义厚德,过些日子,汝阴王便可重回军中。”

    “原来如此,那便甚好。”

    ......

    一番开怀畅饮,天色已晚,赵军众将酒足饭饱,纷纷回营,多数人喝的尽兴,得意而回,只有汝阴王石琨闷闷不乐。姚襄、姚苌陪着石琨回到寝帐,石琨坐在榻边,沉吟不语。

    姚襄问道:“王驾莫非还为进京耿耿于怀?”

    石琨道:“我本想诈降,从晋国讨得兵马钱粮,再杀回冀州,收复赵国失地,没想到竟命本王一人进京,没了兵马,还如何出征?”

    姚襄道:“汝阴王勿忧,太后召见,只为卖弄仁义恩德,稍住几日,便请旨北伐,朝廷之策,乃以胡治胡,必会重用王驾,不必过虑。”

    “话虽如此,若是朝廷对我有顾忌,不肯放行,又当如何?”石琨问。

    姚苌道:“王驾若留在京师,可密信往来,王驾潜身在京,我兄弟二人,率兵在外,若是时机可用,不去北伐,夺了江东之地,也可自立称帝。”

    “嘘!”姚襄说道:“二弟所言,也有道理,汝阴王离不开京师,就在京中暗自经营,我等广募兵马,伺机造反,杀不回淮北,还夺不了江南么?”

    汝阴王石琨点点头,“就按二位将军之计,明日本王便起身京师,面见太后,有朝一日,里应外合,夺了建康,自立赵国。这群汉人羔子,便是我等奴仆。”

    “汝阴王高见。”

    一番密谋,不露声色,姚襄、姚苌将降晋赵兵,归纳一营,由姚氏兄弟总领,驻扎寿春大营。而汝阴王石琨,满怀野心,进京受降。正可谓:

    羯王归降本少诚,欲图江右吹胡笙。

    只将血脉充高贵,凡世皆为奴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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