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浩当年是庾希父亲庾冰的参赞军师,出于庾、殷两家的交情,专门给殷浩送来一名侍妾。那侍妾走下车辇,一眼望见,美如画中,来到近前,半蹲行礼。
殷浩此时已是四十九岁,殷浩说道:“我已年近半百,如此美人,无福消受,还是......”
庾希道:“叔父莫要嫌弃,若是觉得不美,但请讲来。”
“并非此女子不美.....”
“大都督放心,这女子唤做‘江裋’,八岁之时,便在京师学艺,被小侄高价购得,年方一十九岁,正值妙龄,侍奉起居,就不必推辞了。”
“行军打仗,带此女子,多有不便,贤侄还是留在身边为妙。”
“小侄一片美意,叔父万不可推辞。”
几番推让,盛情难却,殷浩只得答应,带上美人江裋随军侍候。殷浩谢过庾希,翻身上马,也不知怎得,马镫一滑,摔落下来。众人赶忙搀扶,庾希也来帮忙,扶起殷浩。
“一派胡言。”庾希训斥道:“大军北征,天威所向,何言不祥?”
殷浩道:“无妨无妨,方见美人,心有思绪,都怪始彦贤侄,赠我美人。”
庾希大笑:“叔伯不必百般推辞,自诩年过半百,看来也是凡心未泯,尚有爱美之心呐。”
众人这才大笑一场,当做了说笑,殷浩催马出征,随军北上,直奔中原而去。真见得:
长河落日布霞光,剑戟纷纷旗槊扬。烈马嘶鸣激腥土,胡风久吹化清霜。
二征失地心怀志,八万雄兵气振昂。长伴飞尘英魄起,古来征战遍苍黄。
北方的秋季,沙尘荡荡,风浸中原,一匹探马校尉,飞奔而来,穿过风尘之中,迎面而来的正是前秦大军。大队人马为首之人,身长八尺,背阔九围,肩宽腰粗,青紫色的面膛,二眉如刀插眉心,一对熊眼矍铄,高挺鼻梁,一张海口,络腮胡须,乍现威武。
头戴吞天驼纹盔,身罩驼纹紫金甲,虎皮战裙,足蹬翻毛马靴,胯下西凉汗血马,腰悬嵌玉水纹剑,马背横挂一杆大枪,唤做扎油点钢枪。此人便是氐人大单于、前秦天王苻健。
苻健,字建业,略阳郡临渭县人(今甘肃秦安),跟在苻健左右的有两人,年长的是左军师雷弱儿,稍年轻的是右军师吕婆楼。
见探马驰来,天王苻健勒马驻足,小校翻身下马,作揖奏道:“启禀天王,东晋以谢尚、蔡裔为前军,濒临诫桥,将渡颖水。”
吕婆楼道:“一旦渡过颖水,则许昌危急,天王需尽快派兵,绝不可使晋军先渡颖水。”
苻健道:“命卫将军苻黄眉、龙骧将军苻坚点齐一万马步军,赶赴诫桥,迎战谢尚、蔡裔。”
苻黄眉、苻坚皆是苻健的亲侄儿,立刻领命,苻健又道:“且慢,我命吕军师与你二人同去,务必言听计从,不可少年鲁莽。”
“谨遵天王令!”之所以苻健对两个侄儿年少气盛,不甚放心,这苻黄眉年方二十,正值华年,而苻坚年方十四,按照氐人风俗,男儿一十三岁就要随军出征。
两人虽然武艺高强,但经历战阵不多,故而派出军师吕婆道,亲自跟随,免得两个侄儿,年少气盛,冒然出击......
一路急行,大军行至诫桥,苻黄眉定睛观望,对吕婆道、苻坚说道:“兵法有云,渡河之战,半渡而击之,何不等晋军渡河,发兵攻打。”
军师吕婆道言:“将军万万不可,晋军南来,乘战船而至,我秦军都是西北人士,无精通战船之人,半渡而击之,怎可刀枪挡战船?”
苻黄眉一想,也是如此,总不能让将士赤脚下水,拿兵器打战船,苻黄眉问道:“依军师之见,如何克敌?”
“让谢尚登岸,避开水战。趁其岸边立足未稳,以骑兵冲之,晋军马少,必然冲散。”吕婆楼道。
苻黄眉道:“就由苻坚在此,领三千步兵,列下虚阵,引晋军登岸,我与军师率骑兵,埋伏树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只见晋军大批船只逆流而上,由河道下游,驶向诫桥。谢尚、蔡裔率兵将至岸边,只见岸上一匹跨马飞驰而来。马上一名秦军小校,警觉的东晋兵卒,立刻开弓上箭。
小校勒马岸边,高声言道:“两军交战,不射来使。”
站在船头的正是先锋官蔡裔,见秦军校尉来到岸边,遂问道:“既是来使,有何话说?”
小校道:“我家天王,素来君子战,从不趁人之危,愿退避三舍,待晋军登岸,再做交战。”
谢尚心中还倍加谨慎,说道:“传令登岸,不可冒进。”
“遵命!”蔡裔传令,晋军将士纷纷登岸,乘船而至,为了多载将士,自然是兵多马少,大军陆续上岸,远远望见河岸远端,有一队前秦将士,列阵等候。
谢尚远远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列阵军前,头戴乌金羊角盔,身着乌金铜鳞甲,兽纹战裙,足蹬马靴,眉峰高耸,二目雄光,鼻梁高挺,薄唇无须,年纪十四五岁,胯下乌龙踏雪驹,帐中紫金月牙刀,腰悬佩剑。
苻坚勒助马丝缰,高声喝道:“我乃天王之侄,龙骧将军苻坚是也,尔等谁敢出战?”
先锋官蔡裔看了,哈哈大笑,说道:“秦军无人矣,派这无知少年,乳臭未干,竟来叫阵,待我斩他,先取头功。”
这先锋官蔡裔,催动日月霜潇马,挥动凤嘴刀,冲出阵来,直取苻坚,苻坚喊道:“来将通名!”
“先锋官蔡裔是也。”二人刚一交手,未过三四回合,只听耳畔,胡角号长鸣。闻听号角,谢尚大惊,望眼看去,只见一侧林中,沙尘骤起,乍见万马奔腾,冲杀而来,正是前秦卫将军苻黄眉。
苻黄眉策马而来,挥枪便刺,仗着骑兵众多,把刚刚登岸的晋军,一冲而散,颖水岸边顿时大乱。
谢尚拔出佩剑,迎战伏兵,哪是苻黄眉的对手,未战几何,败退下来。蔡裔一看秦军有伏,一刀拨开苻坚,策马回来再战苻黄眉。
二人不容分说,刀枪相见,大战七八回合,苻黄眉一枪挑落先锋蔡裔,一员主将被诛,晋军将士军心大乱。谢尚自知不是对手,只得挥兵撤回,返回船只。
苻黄眉、苻坚率兵追击,逼得晋军顾不得登船,相拥乱挤,纷纷追入颖水河中,河岸之上,死伤遍地,片甲横飞。真见得:
颖水无光染赤霜,诫桥恶战映凶光。
鼓角奋起振三渚,弃甲丧师遍水乡。
晋军败兵,或是登船,或是浮水,撤走南岸,苻黄眉、苻坚率兵飞奔诫桥,追过南岸。谢尚慌不择路之时,忽见又来一支兵马,迎面而至。
谢尚大惊,高呼问道:“来者何人?”
迎面队伍为首之人,回话道:“谢尚将军,我乃谢万,与五弟谢石前来接应。”
谢尚远远望去,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两个堂弟,一人名叫谢万、另一人名叫谢石,二人都是谢安之弟,与谢安不同,谢万、谢石武将出身。
谢尚高呼道:“追兵在后,二位贤弟,快来助我!”
谢氏一看晋军败退,赶忙接应,对着追来的苻坚、苻黄眉高声喝道“来将休狂,谢万在此!”
苻黄眉、苻坚哪里把谢石兄弟放在眼中,催马来战,苻氏兄弟与谢氏兄弟,四人捉对,厮杀一团。
前秦的军师吕婆楼望去,见秦军乘胜追击,急于渡河。立刻传令道:“速传我令,鸣金收兵。”金锣响起,苻黄眉、苻坚不敢恋战,边打边撤,率兵回到北岸,瞬间两边各自收兵,秦军初战告捷。
苻坚见了军师,言道:“吕军师何必早早收兵,否则我必斩那谢家兄弟。”
“二位将军,虽能击退渡河之兵,但南岸晋军皆至,紧靠一座诫桥,一旦桥毁,无船可渡,那才是有去无回。”
苻黄眉、苻坚这才恍然大悟,自愧不如。吕婆楼看看岸边,晋军舍弃了不少船只,吕婆楼道:“晋兵已撤,船只皆失,大将军此时可烧船烧桥,免得晋军轻易渡河。”
好!苻黄眉传令道:“立刻传令,连同晋军弃船和诫桥一并烧毁。”
军令传下,颖水之上,烈火冲天,晋军弃船和诫桥被一并烧毁,使得秦军借助颖水之险,扼守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