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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兰亭盛会,三足鼎立 68:谢安石闲议北伐,王献之忘词罚酒

    一首四字诗吟罢,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王羲之便知道是谁,大呼道:“庾友庾惠彦!”

    小路上的两人,一听呼唤名讳,都转过身来,另一位是节会客人是行军参军孙嗣,两人见请客的主人王羲之到此,一起作揖行礼。

    “惠彦贤弟,不在曲水潭玩乐,为何与孙参军藏身此处?”王羲之问。

    庾友作揖道:“我二人又何尝不想饮酒作诗,可是曲水长流,耳杯却不曾眷顾,无机会作诗,也未曾罚酒。”

    孙嗣道:“等了多时,恐辜负兰渚山美景,便私下出来闲逛作诗。今见逸少兄和安石先生,在下顿生诗句。”

    谢安道:“请孙参军吟来,我等洗耳恭听。”只闻行军参军孙嗣吟道:

    “望岩怀逸许,临流想奇庄。

    誰云元风绝,千载挹遗芳。”

    “妙,妙,”王羲之夸道:“孙参军诗词丝毫不逊庾友,不过当近午时,今日是庾、桓两家订亲之日,庾友你这做公公的,不可缺席。”

    “若非逸少兄提醒,险误了大事。”庾友赶忙说道:“亲家桓伟,不可怠慢,孙参军不妨陪宴同去。”

    “悉听尊便。”孙嗣跟随庾友一同离去,赶往兰亭长廊下共赴订亲宴。

    王羲之、谢安便去了东面那处浅潭。果然王氏宗人,也围聚起来,王家子孙,虽多是孩童,但个个好读诗书,都有王氏家门学风。王羲之、谢安走到一旁,旁观晚辈游戏,只见耳杯放到潭中,随着水纹漂浮,落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身边。

    谢安道:“此童年幼,是何人之子?”

    王羲之道:“此乃我家孙辈,次子王凝之幼子,唤做王蕴之,年方六岁,极好诗书。”

    谢安看着那王蕴之摇头晃脑,颇有父辈神韵,开口吟出一首诗曰:

    “散豁情志畅,尘缨忽以捐。

    仰咏挹遗芳,怡神味重元。”

    小孩吟诗,出口成章,听得一旁的王羲之、谢安也不由得抚掌叫好称绝,潭中耳杯转眼间,又到了五子王徽之的跟前,打转不走。

    “先师有冥藏,安用羁世罗。

    未若保冲真,齐契箕山阿。”

    众人称妙,耳杯又入潭中,轮到王涣之作诗,这王涣之年方十八岁,因书法极有父亲王羲之风貌,当时已小有名气,王涣之吟诗道:

    “去来悠悠子,披褐良足钦。

    超迹修独往,真契齐古今。”

    王彬之,字道生,前文说过,这王彬之与众王氏不同,王彬之并非琅琊王氏,而是四川广宁人氏。王羲之向谢安引荐道:“彬之,本是御史中丞的旗牌官,乃殷浩举荐,拜在本官门下,收为学生,全当家人相待。”

    谢安道:“能入逸少兄法眼,必是才学卓越之人,且看他如何作诗?”

    只见王彬之,看看左右林木,又望望潭中池鱼,心生四句诗,也吟道:

    “鲜葩映林薄,游鳞戏清渠。

    临川欣投钓,得意岂在鱼。”

    一首五言绝句,引得众人称赞,谢安也频频点头,说道:“王彬之武将出身,将来若能效命疆场,说不定还会有一番功业。”

    王羲之道:“不瞒安石,功业来临之日,为时不晚。”

    “此话怎讲?”

    王羲之(字逸少)低声道:“我听到一些风声,今岁开春以来,百官联名上奏,请旨再度北伐,要一雪前耻,平定苻健。”

    “那逸少兄正好也借此时机,挥发壮士,请命出征。”

    王羲之苦笑摇了摇头,说道:“朝廷亦想派我出征,可江东士人,为我年纪最长,何况我又是寄情山水之人,怎敢担此重任呐?我已举荐王彬之为将,为朝廷效命。”

    谢安想想也是,王羲之挂了右将军的官衔,对带兵打仗其实并不感兴趣,谢安道:“如此说来,能挂帅者,必是殷浩、桓温之中二者取一。”

    “老夫以为,还是殷浩挂帅。桓温狂妄,朝中厌恶其人,不在少数,况且殷浩有庾家撑腰,非他不可。”

    得知殷浩有可能再度挂帅,谢安漠然良久,毕竟殷浩是功过参半,料想此番北伐,也是胜败难测。

    闲谈之中,只见耳杯又在潭中流荡,几经转动,流落到王元之跟前,这王元之乃是王羲之的族弟,王元之吟诗道:

    “松竹挺岩崖,幽涧激清流。

    萧散肆情志,酣畅豁滞忧。”

    曲水流觞的诗酒游戏,说来也妙,有的人坐了许久,也轮不上作诗,有的人做过诗词,耳杯又重复飘来。酒杯三转两漂,又回到王凝之的跟前。王凝之又吟道:

    “细缊柔风扇,熙怡和气淳。

    驾言兴时游,逍遥映通津。”

    王凝之故意把身前的耳杯,用力推了出去,顺着潭水,这只耳杯顺势漂到对面的王肃之跟前。王肃之,字幼恭,年方一十六岁,乃王羲之第四子,稍加思索,便吟诗道:

    “嘉会欣时游,豁尔畅心神。

    吟咏曲水濑,渌波转素鳞。”

    众人也连声称好,这时王凝之说道:“诸位都做五言,想必已经厌烦,不如增加变数,改做四言诗如何?”孙儿辈的王蕴之击掌叫好,众人也兴致更浓。

    王凝之拾起水中耳杯,说道:“为游戏公道,我重新置杯,看谁中彩。”众人凝视潭中,王羲之、谢安也饶有兴趣,伸颈观望,只见那耳杯飘飘浮浮竟到了王献之的跟前。

    王献之,字子敬,王羲之第七子,与王徽之衣冠不整,邋里邋遢不同,王献之束发正服,举手投足,规规矩矩,毕恭毕敬。本来心中已有良句,这突然改做四言诗,反到不知所措,嘴里嘟嘟囔囔,吟诵不出。众人一同起哄,看了王献之的笑话。

    “饮酒,饮酒......”众人都有准备,唯有王献之猝不及防,一时紧张,张口忘字,出了笑话,只得连饮三觞酒,王献之用袍袖一遮,一饮而下。

    王徽之道:“落败之人,还遮面而饮,七弟好生矫情。”众人听罢一阵笑声。

    王献之道:“乍变四言,诗句全忘,五哥若能即兴而发,何不张口道来。”

    “七弟学识不深,还不服气,待为兄诵来。”王徽之站起身来,开口吟道:

    “散怀山水,萧然忘羁。秀薄粲颖,疏松笼崖。

    游羽扇霄,鳞跃清池。归目寄欢,心冥二奇。”

    四言八句诗词,脱口而出,众人称赞,羞的王献之脸上一阵泛红。一旁看的谢安也笑得合不拢嘴。王羲之问道:“安石贤弟,看我王家诸子之中,将来谁有作为?”

    谢安道:“小弟不善品人,但仅此看来,献之名望,日后绝不逊于兄台。”

    王羲之呵呵笑了起来,说道:“王氏宗人各有诗词,唯独献之,开口忘字,反被安石看好。敢问安石,如何看出献之最有作为?”

    谢安道:“献之端坐,神清气正,少一分玩世不恭,多一分庄重儒雅,脱俗于众子弟,料想今后,必成大器。”一番夸奖,乐的王羲之摸了胡子频频点头。

    这时,潭中耳杯几经盘旋,又到王肃之跟前停下,旁边王凝之提醒道:“四弟切记,要四言诗方可,若是做错,一样罚酒。”王肃之琢磨一番,开口吟道:

    “在昔暇日,味存林岭。

    今我斯游,神怡心静。”

    四言诗词又称诗经体,王氏众人之中有位族人名叫王丰之,官居会稽府参军,王丰之等了半天,不见耳杯传过来,便起身言道:“今日闻四言诗,若配雅乐,岂不更美?”

    王献之道:“众人出行仓促,忘记带那丝竹乐器。”

    王丰之道:“午时已到,人易倦困,虽无丝竹乐器,我愿起舞吟诗,以提兴致如何?”

    一听有人要起舞,众人大喜,魏晋士子,诗酒尽兴,多爱起舞,那王丰之甩动双袖,跳起了鹤形舞,空中吟出四句:

    “肆眄岩岫,临泉濯趾,

    感兴鱼鸟,安兹幽峙。”

    王凝之、王肃之、王蕴之也起身跟随王丰之舞起来,王羲之道:“安石若有意,我等何不与子侄同舞?以助雅兴。”

    “同去,同去...”王羲之、谢安也夹杂其中,跟随子侄,围成一圈,甩袖起舞,王凝之跟着王丰之诗词的遗韵,接上四句道:

    “荘浪濠津,巢步颍湄。

    冥心真寄,千载同归。”

    其他王氏众人纷纷起身,又有蜀中王氏王彬之四句诗句,也跟上吟道:

    “丹崖竦立,葩藻映林。

    渌水扬波,载浮载沉。”

    众人甩袖起舞,尽兴而了,一通舞蹈,文风载韵,王氏众子侄也各自用膳。王羲之、谢安沿着山路,径直返回,前往曲水亭下。上午做过曲水流觞的文人,也三三两两沿着山路漫游。

    走到一处竹林旁边,曲径通幽,清冷阴森,无意间突然传出一阵狂笑,笑声婉转回荡,王羲之、谢安转身四顾,竹林茂密不知何方传出,惊的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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