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道两侧,秦军兵士正忙着伐木,准备打造木栅,也不知几时,一阵大风吹来,摇曳山林,春天风大,又是南风劲吹。在丹江河口巡营的苻黄眉,走到河岸,微微南风,已经拂面,口中不禁言道:“晋军未至,长风先来,看来晋军来头不小啊。”
看着忙碌的前秦兵士,跟在后面的车胤,见南风吹过,作揖道:“大将军扎营之地,左右皆是山丘,水道正处风口,今又南风,不如退兵,另选避风之处,重新设木栅阻拦。”
苻黄眉道:“前番先生劝我移营,选河窄水道,今又劝退避风之处,大战在即,岂能一退再退,此地依山傍水,乃扎营之地。”
“此河谷正处风口......”
苻黄眉笑道:“我岂能不知兵法,两侧山丘,各设一营,一旦晋军来攻,两侧山丘伏兵出击,居高临下,火弩攻船。”
车胤道:“可是木栅与山相连,山上林木干燥,一旦火攻,岂不连成一片。”
“车武子多虑了,这才阳春三月,哪来的大南风?略有南风不足为患,无需多心。”
苻黄眉得意而去,车胤之计,苻黄眉不过听了一半,把阻挡木栅嵌在两山之间,便高枕无忧。真可谓:
丹江涓涓汇激流,木栅阻水隔渡泅。
舟入秦川唯波脉,马跃险山至此休。
过了两日,木栅扎好,拦住丹江水道,东晋将士也在沿岸扎营,两军相持,严阵以待,杀气骤升。准备要渡丹江口的晋军大都督桓温,战船刚至丹江,先锋官桓冲便来到帅船求见。
五弟桓冲作揖道:“启禀兄长,秦军打造木栅,阻拦水道,今已绘图,请兄长细看。”
打开地图,桓温看罢,问道:“前日探报,秦军还在打造战船,为何今日,扎起木栅,固守水道,不敢水战?。”
军师谯秀道:“秦兵扼险而守,意在阻拦水师,逼迫都督,改走陆路。天有不测,风云大势,日久则变,需静待时机。”
“既然如此,又当如何破敌?”
谯秀道:“将军开春出兵,风向由北转南,一旦南风大作,可用火攻。”
另一军师郝隆道:“可是水道两侧,山丘之上,杀气腾腾,似有疑兵,即便突破木栅,也有两侧山上伏兵,阻击水师。”
谯秀道:“屯兵山上,风力更大,大都督还当耐心等待,不可妄动。”
“好,传令各营,原地下寨,不可妄动,待南风尽吹,火烧木栅。”
众将领命,便在丹江口安营扎寨,停泊战船。
桓温大营,一连三日,悄无声息,等到第四日晚间,果然南风突起,吹向北边,春季南风甚大,晋军众将便在这一晚齐聚中军大堂。
桓温端坐帅位,军师谯秀、郝隆,大将桓云、桓秘、桓冲、朱焘、邓遐、袁真、周抚等文武众人,分列两厢,桓温手扶桌案说道:“今夜风起,正值起兵,传我将令,桓云、桓秘、桓冲三营由水道而进,纵火烧毁木栅。”
“得令!”老二桓云领得令牌,与桓秘、桓冲一起出帐点兵,准备开战。
桓温又道:“水道两侧,山中有伏兵,见木栅起火,邓遐、周抚攻左边山丘,朱焘、袁真攻右边山丘,皆从南麓点火,迎南风而烧,不得有误。”
“得令!”周抚、朱焘各领一支令箭,各率本部人马分头行动。
三路大军趁着南风,星夜起兵,桓云、桓秘、桓冲兄弟三人督率战船,直奔水道木栅,靠近之后,十几艘艨艟战船,满载薪柴,内洒硫硝,顿时点燃。
船上兵士,纷纷跳向附船,只见众多艨艟随风逼近,撞向水道设置的木栅,顿时风推火起,木栅点燃。秦国水师,只是零零散散,部署木栅之后,见木栅火起,这才匆匆出营,赶到木栅后面灭火。
河道之上,烈焰熊熊。分别潜伏水道两侧山丘的,晋军伏兵见河道火起,在两侧山下纷纷出来,各自纵火,顿时火势随风烧上山林。真见得:
苍林欲翠入红霞,木栅连营风任沙。丹江焰明丛叶晚,江舟载火谷风邪。
阳春不惜萌边草,南风尤卷河岸沙。天野茫茫烧不尽,遍闻灰烬覆残涯。
等秦国大将军苻黄眉,披甲而出,见到木栅连丘,烧成一片。两侧山上伏兵见火,也吓得鬼哭狼嚎,一哄而乱,纷纷逃散。
苻黄眉、王鉴任凭如何召唤,军令已乱,四处火海,逃兵四窜,苻黄眉大喝道:“快快取水,速速灭火!”
只见笔吏车胤跑来,进言道:“大都督不可救火。”
“为何不可?”
车胤道:“烈火已成屏障,晋兵一时也难冲过,借火阻路,速速撤兵,尚可留存将士。”
“好好,就依此计。”苻黄眉、王鉴等人,分头率兵,各自退却。
晋国大都督桓温,站在船头,张望水道,烈焰冲天,数万秦军,早已大势已去。再度传令,各营追击穷寇。
等到天明时分,丹江口水道,木栅成灰,残木漂浮。虽然秦军以火为阻,相继败退,但百无一疏,也有不少被俘。
那笔吏车胤,难逃火场,被活捉至晋军之中。桓温率左右众将,正清点秦军遗弃辎重,只见车胤被绑缚而来。一个绑缚兵卒作揖道:“启禀大都督,秦军指认,这笔吏车胤,便是献计依险阻敌之人。”
桓温打眼一看,问道:“车胤?你是何方人士?”
车胤道:“南平车胤是也。”
“南平?”桓温久居荆襄,似乎有所耳闻,桓温问道:“听说南平郡有个车武子,自幼家境贫寒,捕萤火虫,装入布囊,取光读书,你可晓得?”
“正是车某,囊萤夜读。”
“哦?”桓温大惊,指着左右兵卒道:“还不快为武子先生松绑。”
提及车胤大名,在荆襄赫赫有名,幼年囊萤夜读,早已知名于世,虽然前秦朝廷不当回事,但在江南名声鹊起。绑绳松开,桓温作揖道:“先生美誉,尽人皆知,不曾相见,今日各为其主,多有慢待,还望见谅。”
“今日被俘,何必多礼,请大都督速速问斩。”
“武子先生说哪里话,桓某建功立业,岂靠杀戮?今败将皆逃,唯有武子先生一介儒生断后,钦佩之至。我有心求学于先生,快快随我到帐中说话。”说着桓温如同故交一般,抓住车胤手腕便往帐中而去。
众人相随,一起进帐,桓温把车胤请到上宾之座,车胤道:“我乃被俘之人,岂可与都督并坐?”
桓温听罢,哈哈大笑,说道:“武子先生乃荆襄名士,本我大晋子民,家境贫寒,屈身秦庭,生计所迫,不必拘礼。”
“这......”
军师谯秀道:“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武子先生,正值华年,回归故国,效力朝廷,何必为难?”
郝隆也道:“大都督招贤纳士,效命朝廷,武子先生屈尊苻黄眉麾下,仅做笔吏,乃不识才也,请武子先生入座。”
“是呀,先生不必拘礼。”
众人规劝,美意不绝,使得车胤大为感慨,不尽感言:“当初报国无门,今日大都督盛情相邀,鄙人身为败军之将,汗颜万分。今日九死一生,方得效命,车胤愿降大晋。”
车胤拜倒,桓温大喜,得了才子车胤,也拜为军师,一起北伐,真可谓:
寒去春来已非同,求贤一片心润红。
遍寻贤良撑社稷,驰骋半生笑苍穹。
卫将军苻黄眉大败而逃,退守到草桥关(今荆紫关),草桥关也是一道水上关隘,也在两山之间,是丹江北上的必经之路,镇守草桥关的主将名叫苻侯,也是前秦的皇室宗亲,封爵永安公。
得知苻黄眉大败,苻侯反到是颇为自满,亲自相迎,请入大营,酒肉招待。一盏酒过,苻黄眉道:“这桓温挂帅,绝非殷浩之辈,还需多多提防。”
“桓温贼子如此厉害,是用的何计?”
“火攻。”苻黄眉道:“我以木栅,连接两山,堵截晋军舟师,未曾想南风骤起,桓温火烧丹江口,这才大败而归。”
苻侯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若是在我草桥关,任凭南风大作,随他火烧四野,也过不了这丹江天险。”
“哦?”苻黄眉大惊,便问道:“永安公有何破敌之策,快快说来。”
苻侯道:“草桥关河道两侧,虽有高山,但青石嶙峋,林木不多,即便南风劲吹,纵火也无济于事。”
苻黄眉赶忙仰望草桥关四周,丹江这段河道细水长流,两侧高山巨石耸立,想从水路经过可谓易守难攻,宛如天险。
苻黄眉道:“真是独具匠心,浑然天成,有此险要,何愁桓温不败!”
二人大喜,两营人马合成一路,即刻在草桥关屯集滚木雷石,依险扎营,严阵以待。
大都督桓温率水师向北前行,直逼草桥关(今荆紫关)。丹江水道渐行渐窄,偏偏最窄之处,又是两山之间,山上一块青石,凿刻三个大字“草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