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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庚戌土断,五斗米道 138:朝廷二请尹公度,卢嘏论道阴阳殿

    百官等候在崇德宫外,殿内传出一阵熏香味,才见褚蒜子缓缓走到门口。看看几个怒气难平的大臣,再看垂头丧气的杜子恭,褚蒜子料到此次劝说,定是不成。

    杜子恭作揖道:“贫道不才,有负太后所托,未能说服师兄卢嘏。”

    褚蒜子沉思片刻,问道:“先生之才,尚不能说服那卢嘏,难道就任由一群道人在宫内折腾?”

    杜子恭道:“卢嘏并无反悔之心,贫道与卢嘏乃出自尹道长门下,此事须请师父出马,对我师兄严加训责。”

    “你师傅又是何人?”

    “贫道师父大名鼎鼎,乃是尹公度。”

    一听尹公度大名,此人在东晋年间可是闻名遐迩的道士,积德行善,四处行医,走遍大江南北,威名巨大。褚蒜子问道:“那你师傅现在何处?”

    “去年师傅赶往天台山桐柏宫,拜访道友,闭关修道。”

    这天台山就在台州,是道家南宗全真派的圣地,江南知名道士,寻访名山,无不敬仰天台山,皆会去往此山拜访。此地距离京师也不太远,褚太后道:“即刻传旨,命派王彪之为使者赶赴天台山,速请尹公度入宫,劝说天子。”

    ......

    长话短说,尹公度本是卢嘏(gǔ)的师傅,平日里孤身一人,四处巡游,拜访各宗各派的道友,虽是六十开外的年纪,腿脚轻便,身形洒脱,是东晋年间出名的得道高人。

    王彪之来到天台山,拜见尹公度,说明来意,尹公度得知弟子以五斗米道,不仅做上朝廷的大国师,还想超度天子成仙,是惊讶万分。

    尹公度道:“贫道以行医为业,济世去疾,那卢嘏、卢敕兄弟二人,出家之时,是贫道为其开蒙,收为弟子,但也是只传医术,未曾传授过五斗米道。”

    王彪之道:“道长有所不知,二位高徒不仅教授陛下修炼辟谷,还在京城收罗米户,信徒只要献粮五斗米,便可授法,教授长生不老之术,那百姓舍吃舍穿,争相为徒。普天之下,哪有让人献粮,却教人辟谷的道理?”

    “啊?”尹公度顿时坐立不安,皱眉说道:“这孽徒真是胡闹,我道家主张,乃清净无为,哪有暴敛钱粮之理!”

    “如此说来,这五斗米道,不是正宗道法,而是旁门邪道?”

    尹公度道:“王大人试想,古往今来,出家人只度有缘人,岂能敛财收徒。”

    “下官这就明白了,”王彪之作揖道:“如今百官心急如焚,太后寝食难安,还望道长出山,训斥弟子,护佑龙驾。”

    “既是朝廷所托,贫道焉能任由恶徒肆意妄为,贫道即刻启程,随大人入京。”尹公度当了一辈子清净道人,生怕惹出麻烦,毁了道家名誉,便随王彪之起程,赶回京师。真算得:

    策马驰奔向山径,幽冥圣地蕴丹精。石泉过岭花为伴,寒洞升烟旺此行。

    柔合阴阳出玄感,隐居简朴接元清。天罡四象存常数,自古修行一苇轻。

    尹公度、王彪之跟随太监进了崇德宫,一起拜见褚太后。这尹公度修道多年,年已六旬开外,长得慈眉善目,鹤发童颜,一副仙风道骨,令人称奇。

    褚蒜子为二人赐坐,寒暄几句,便说起司马丕修仙之事。褚蒜子道:“大道无边,自古君王,皆崇敬道家,哀家才疏学浅,敢问道长,何为修道?”

    尹公度道:“修道之人,皆是清静无为、见素抱朴、治疾养生。追求气化天地、修养生息、乐生好善,方能呈现太平世道。”

    “不知这太平世道,有没有成仙之人?”

    “修道之人,行医问药,避凶驱邪。至于能否成仙?心中质朴,便是有仙;心中险恶,便是有魔;是仙是魔,皆是自作。”

    褚蒜子点点头,似乎有所领悟,说道:“皇上自登基四载,修道好学,拜卢嘏为师,推崇道长宗派,但是近来整日求仙,修炼辟谷,绝食月余,不理朝政,若是弃江山,舍百姓,求仙而去,该让朝廷如何是好?”

    “无量天尊,这天底下,求仙之事,可欲不可为,弟子卢嘏本是天师道弟子,如今兴起五斗米,自成一派,实乃误入歧途,更误了陛下。”

    褚蒜子道:“天师法力无边,行善得道,必能说服。大晋朝廷,风雨飘摇,陛下敦厚好学,有明主之姿,哀家决不能让皇上修炼辟谷,误入歧途。”

    “贫道明白。”

    褚蒜子道:“依哀家之见,能说服皇上者,唯有卢嘏;而能说服卢嘏者,非道长莫数。”

    “请太后放心,贫道夜观天象,三日之后,雷雨大作,贫道将借天怒,训责卢嘏,逼其改邪归正。”尹公度道。

    “三日?”褚蒜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好,若能上借天怒,下正人心,本宫就等三日。只要能说服天子,大晋将永奉玉皇大帝,尊师重道。哀家为道长修建功德祠堂,永奉皇家香火,歌功颂德,永传千秋,道长意下如何?”

    “太后恩惠,贫道受宠若惊,定当正道正心,说服卢嘏。”

    “有句话,哀家不得不问,若陛下痴心不改,卢嘏执迷不悟,又当如何?”

    “贫道若不能教化正道,皇威之下,贫道愿以凭生道业,以身验证,人固一死,不能成仙。等到那时,自有了断之法。”

    ......

    三日之后,尹公度来到阴阳殿宫门外,有道童传话,只见宫门大开,卢嘏带着十几位高徒来到门口,拜见尹公度。

    “卢嘏,本座早已致信与你,劝你归隐山林,莫染权贵,时至今日,还执迷不改,只恐天子成不了仙,我道家反遭灭顶之灾。”

    “师傅明见,徒儿以为,战国之时,兴黄老之学。自西汉以来,文景之治,推崇清静无为,休养生息,皆是出自道家。时至今日,世人皆知,道家已是人君南面之术。天子重道,必可得道成仙。”

    尹公度道:“我道家之中,自古成仙之人,一旦升天,永别人间。所谓成仙,仙在心中,你让陛下升天,褚太后必让你升天,这等道理,还不明白么?”

    卢嘏道:“陛下与道有缘,辟谷已有十几日,已是得道之人,昨夜托梦,陛下梦见座下莲花,浮游六虚,出入幽冥,这不是成仙,又是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远方轰鸣,乌云密布,雷霆冲天,尹公度道:“无量天尊,卢嘏!你方才所言,触怒天庭,风云大作,还不悔改。徒儿可知,皇庭重道,百姓献粮,五斗米道已恩宠至极,再超天子成仙,只怕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在劫难逃!”

    看着天空渐渐阴暗下来,卢嘏道:“徒儿所为,并非一己之私,乃人心所向。东汉末年,天师张鲁,割据汉中,以道治世,政教合一,已成先例。徒儿正是袭承先师遗愿,重现政教合一,再铸天人合一。”

    “糊涂,本座问你,天师张鲁政教合一,却兵败而亡?为何三足鼎立,张鲁却未得其一?出家之人,只可修行,天道承负,而不可治天下。”

    卢嘏道:“正因天师张鲁壮志未酬,我同道中人,才前赴后继,道行天下,至死护法,徒儿以身许道,道法治世,天子成仙,乃是最高境界。”

    “无量天尊,你这恶徒,古往今来,我修道之人,行医问药,去凶辟邪,修身养性,不问尘俗。你却搞政教合一、弄鬼修仙,祸乱朝廷,终将欺师灭祖,大祸临头呀!”

    “自从徒儿推行米户制,百姓献粮,教门殷富,才可供养天下道人,供养师傅啊。”

    “荒唐!你让陛下、百姓绝食辟谷,却收来粮食,供养师傅,天下道法,岂有此理?”尹公度怒道。

    “徒儿乃陛下钦册护国法师,志如磐石,道法无边,必可成仙,望师傅莫要强求。”

    言罢,只见乌云散去,雷声消逝,尹公度仰望天空,大吃一惊,天公不作美,又乌云散去。

    一看师傅观天象也有走眼的时候,卢嘏顿时仰天大笑,说道:“师傅可见?天开云散,朗朗乾坤,此乃天人合一,灵验于世。”

    尹公度仰望苍穹,一声长叹,无奈道:“天心不助,恶徒不悟,为师之过,罪过大矣,今当服用流珠,以验真伪。”

    看着徒儿卢嘏执迷无悟,又有鬼卒道童,仗剑护卫,一身清净无为的尹公度万般无奈,服下流珠,打坐羽化,一命归天。这便是:

    君王延寿欲求贤,反误命途终百年。

    自古道皆无为事,岂言天子可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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