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吉亭侯司马勋,历次奉旨北伐,积蓄不少实力,一直屯兵于汉中,仗着是宗室皇亲,官运亨通,雄心越来越大,早对西蜀这块风水宝地,虎视眈眈。
汇集八万将士的汉中大营,日夜操练,号令不息。只见一匹快马飞驰,穿过辕门,直奔汉中营的中军大帐。
司马勋把麾下众将官召集一起,拿着一封布纸书信,说道:“诸位将军,今日成都传来消息,益州刺史周抚,年老多病,不治身亡。我屯驻汉中多年,眼看年已半百,至今紧靠汉中之地,难成大事。我欲趁周抚之死,出兵成都,掌管西蜀诸地,诸公以为如何?”
第一个起身的,便是军师雍瑞,他作揖道:“可是朝廷不曾降旨,侯爷擅自出兵入蜀,只恐背上谋反之名。”
“朝廷?”司马勋冷笑道:“这破朝廷,难以指望,先帝服丹药已死,新君又近亲悖伦,失德之人,闹得天下皆知;褚太后一介女流,孤身难撑。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大丈夫在世,就当趁此乱局,收复西川,三分天下有其一,何愁大业不成。”
军师雍瑞道:“当朝太后,虽是女主,但三讨林邑,五伐中原,志存高远,力图统一,此心不凡,侯爷不可小觑。”
“哼!”司马勋道:“我跟随太后多年,正因女主天下,才耽误了统一大业,我只需西蜀之地,足矣统一天下,愿有生之年,能成此愿。”
雍瑞作揖道:“侯爷若执意发兵,下官以为,不利之处,有十大弊端,忠言逆耳,还望细听。侯爷欲夺西蜀,拥兵强攻,自生内乱,不得人心,此其一也;
益州刺史去世,乘虚而入,趁火打劫,出兵不义,此其二也;
朝廷不曾准许,既无懿旨,又无口谕,出师无名,此其三也;
以汉中博两川,贪心不足,以蛇吞象,不自量力,此其四也;
西蜀虽是宝地,今非昔比,屡遭战乱,疲敝多年,此其五也;
君乃皇族旁系,欲分天下,以庶争嫡,叛逆之举,此其六也;
蜀汉川中立国,六出祁山,孔明尚败,不可效法,此其七也;
朝廷有恩侯爷,不思尽忠,恩将仇报,失信天下,此其八也;
京师远离汉中,入京之难,何止万里,路远多变,此其九也;
天子昏庸无道,尚有太后,号召诸侯,不逊我军,此其十也。”
司马勋听了,脸色顿时铁青,反问道:“参军之言,是何用意?”只见眼中露出一丝凶光,寒气逼人。
雍瑞作揖道:“上述十条,乃侯爷不利之势,起兵造反,必败无疑。”
“雍瑞!”司马勋勃然大怒,猛地起身,伸出二指,指着雍瑞说道:“你是何等人?对本侯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坏我大事!”
雍瑞跪倒作揖道:“卑职追随侯爷,数次北伐,效命军前,万死不辞,怎忍侯爷一意孤行,走向万劫不复?”
“本侯看你是胸无大志,妖言惑众,左右来人,将雍瑞拿下,就地处决,悬首东门,我看谁还敢阻本侯出兵入蜀!”司马勋怒道。
雍瑞被门外侍卫,就地拿下,拖了出去,雍瑞口中不住大喝:“乱臣贼子,不进忠言,自取其祸,必不得善终!”
“斩!斩!斩!”司马勋顿时气急败坏,连声喊斩。
雍瑞被推出去斩首,其他臣僚吓得坐在一旁,无人敢言,司马勋道:“梁惮可在?”
“下官在。”
“本侯不善文笔,命你代笔,起草檄文,昭告天下,十日之后,起兵伐蜀!”
东晋兴宁三年,公元365年10月,梁州刺史司马勋,自封成都王,梁、益二州牧,命长子司马康留守汉中,司马勋亲率八万大军,号称十万,起兵南下,直入西蜀。
......
此时的刚登基的司马奕知道外面风言风语,把册封庾道怜为皇后说的一无是处,只是中规中矩做皇帝,老老实实在宫里。
这日,闲来无事,把丞相司马昱邀请入宫,对坐下棋,一边闲聊时事,一边频频落子。只见大将军庾希急匆匆送来函报,奏言道:“启奏陛下,大事不好,梁州刺史司马勋反了!这是起兵檄文。”
“啊!”新君司马奕顿时棋子脱手,“哐啷”掉落在棋盘之上,惊慌失措,不禁言道:“这可如何是好?”
丞相司马昱道:“此事真伪,尚不可定,司马勋对太后忠心耿耿,怎可在新君登基之时造反?此事当速报太后。”
“事不宜迟,皇叔爷随我速往崇德宫,面见太后。”
司马昱、庾希跟随晋帝司马奕,快步来到崇德宫,太后褚蒜子正在宫苑中撒放鱼饵,闲散喂鱼,一看天子与皇叔一起到来,褚蒜子道:“陛下、皇叔今日来见哀家,有何要事?”
新君司马奕看了一眼皇叔爷,丞相司马昱双手呈上书信,说道:“蜀中急报,司马勋造反,发兵檄文在此。”
褚蒜子顿时愣住,接过檄文打开细看,檄文中写道:
天道无常,乱世难安,今梁、益二州牧、成都王司马勋,昭告天下,大晋不幸,妖后篡政,天子悖伦,宫室暗弱。司马勋本是关陇人氏,济南惠王司马遂曾孙,略阳太守司马瓘之子,出身嫡正,顺承天命,起兵汉中,讨伐西蜀,以鼎力之势,统一天下。
布纸落款,还有私刻的成都王印,褚蒜子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怒道:“贼子司马勋,欺天瞒地,整日自诩忠良,万没想到,做此叛逆之举,着实可恨。”
庾希以前说了司马勋不少好话,如今司马勋造反,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庾希撩袍跪倒,作揖道:“都怪微臣,有眼无珠,错看司马勋,让其扩军,臣罪该万死!”
褚蒜子道:“说这些又有何用,哀家信任了他二十载,也没想到能有今日造反。”
丞相司马昱道:“益州刺史周抚刚刚去世,接任官员,还在推举,蜀中无帅,需尽快定人。”
褚蒜子道:“周抚在时,宽政爱民,甚有美誉。不如借其威名,任用其子周楚,昭告天下,迎战叛军。”
庾希道:“微臣以为,可命荆州刺史桓豁,即刻发兵,救援西蜀。”
迫在眉睫,庾希也没心思诋毁桓家,保举桓豁救急。褚蒜子想起桓豁,与其兄桓温不同,对自己忠心耿耿,心无杂念,便说道:“即刻传旨,桓豁援蜀,事不宜迟,不可耽搁。”
“遵旨。”朝廷即刻拟旨,分送西蜀、荆州。自从桓温高升扬州牧,荆州大都督便由桓豁代任,荆州离京师更近,不过多日,便水路送达。这可谓:
号角长传云暮轻,震雷动地各方兵。川山同啸弯刀月,铁骑共奔关险城。
危及府州三万里,踏平草木八千横。安来烟雨抚江右,战鼓已随巴蜀鸣。
司马勋造反之初,荆州已得消息,传送京师这段日子,司马勋操练八万将士,声势极大,已有不少人产生提防,荆州刺史桓豁也早有戒备,提早在荆州筹备粮草,整顿兵马。
桓豁在荆州府上,麾下众将,分作两侧,桓豁道:“果不其然,朝廷降旨,命荆州兵马即日开拔,讨伐反贼司马勋。”
只见副将夏侯澄道:“末将愿为先锋,以骑兵为前队,出兵西蜀。”
另一大将朱焘道:“在下以为,由陆路入川,千折百回,多有不便,不如沿巴水入川,直捣汉中,围魏救赵。”
“嗯,”桓豁道:“司马勋经营汉中,多年如此,若得汉中,抄其老巢,必解成都之围。夏侯澄点齐一万人马,即刻乘船,以桓罴、桓伊为副将,沿巴水西进,攻打汉中。”
“得令。”
“本帅亲赴西蜀,命朱序为先行官,率三千人马,直指成都。”
“得令!”
桓豁兵分两路,讨伐西蜀,但是叛军南下神速,此时造反的成都王司马勋,已攻克剑门关,直逼成都府北面重镇涪水关。
叛军来到涪水关下,只见关头,旌旗飘扬,守兵林立,城头鸣号震耳,城门大开,城内守军涌出,步兵盾牌开道,骑兵列阵前沿。
为首一员大将,擅长八尺有余,眉如粗刀,眼若铜铃,大头鼻子,一张海口,长了一副卷镰胡须,貌如金刚。头戴虎头皂金盔,身着兽相皂金甲,胯下枣红驹,掌中一口长柄泼风刀。
这员大将,名叫毌丘暐(wěi),官拜西夷校尉,镇守涪水关。毌丘暐打量一番,丝毫不把司马勋的叛军放在眼中,厉声问道:“前方来的,可是司马勋?”
司马勋道:“既认得本王,还不快快献关归顺?”
造反的檄文毌丘暐已有耳闻,一看司马勋真自称王驾,是哈哈大笑:“哪里来的王爷?本将只认通吉亭侯,不认成都王。”
“毌丘暐!本王十万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小小涪水关,能挡几日?”
毌丘暐道:“侯爷若是不信,何不试试我掌中泼风刀?”
副将张裘道:“成都王稍后,末将取他狗命!”这张裘胯下黄骠马,掌中一条大铁枪,驱马关下,不容分说,几枪刺出,毌丘暐举刀相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