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郝隆退下,褚太后心中明白,这些宫中丑闻再折腾下去,将危及皇位,她看看左右太监,说道:“传司马昱、王彪之、谢安入崇德宫进见。”
太后口谕传下,等了半个时辰,司马昱、王彪之、谢安一起入崇德宫,拜见褚太后。褚蒜子道:“朝中传闻,宫内藏有男宠,桓温借助此事,欲谋社稷。”
三人一听,大感诧异,丞相司马昱道:“太后,男宠传闻,真假难辨,此事不可声张,有辱皇室门风。”
“本宫何尝不知?在郝隆面前,本宫自认,免的桓温说三道四。”
谢安想了一番,说道:“归根结底,桓温与太后、与皇上皆无恩怨,只因皇后是庾家人,国舅庾希与桓温处处相抵,使得桓温挖空心思,发难太后。”
“庾家不能倒,没有庾氏,大晋之中,谁还能挡桓温?”褚蒜子道。
“太后既然自认男宠,那是要查,还是不查?”谢安道。
“查!”太后道:“大太监灵高,哀家问你,今日宫廷进入,有多少人?”
灵高一旁道:“今日出宫者,只有宫娥采货,入宫之人,只有三位大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深宫大内,只能有天子为男儿,其他人等,不可留宫。王彪之即刻率羽林卫,封闭宫门,盘查所有太监,若有男儿身者,不问缘由,一概缉拿。”褚蒜子道。
“臣领旨!”
懿旨传下,宫城闭门,王彪之率羽林卫,冲入宫廷,宫女、太监吓得魂飞胆丧,大呼小叫,羽林卫深入各宫,严加盘查。真可谓:
禁军浩浩入皇闱,宫禁迷离多是非。
纵欲横行终不守,却逢刀戟满庭威。
所有太监,逐宫查看,查点到晚间,三个假太监相继被缉,押入崇德宫院外。褚太后站在殿外平台之上,打量一番三个男身。绑缚跪地的正是相龙、计好、朱灵宝。王彪之作揖道:“启奏太后,众太监之中,相龙、计好、朱灵宝三人为男儿身,藏匿宫廷。”
“这三人都是何处被查?”
“回禀太后,相龙、计好冒充天子,分别查于东偏苑、西偏苑,朱灵宝冒充太监,在显阳殿被抓。”
“既然查实,一并打入御史大牢,严加看管。”
“遵旨。”
“哀家若没记错,东西偏苑,乃是田、孟两位贵人居住之地,把田、孟二人押来见我。”
“是。”
等了时间不长,田贵人、孟贵人带到,褚太后定睛一看,着实一惊,田贵人此时怀孕已到大月份,身材变得十分臃肿,走路都变得笨拙,还需让人扶着。
孟贵人也是肚子隆隆鼓起,胎儿刚刚出怀,看得出是有了身孕,田贵人道:“妾妃拜见太后,恕我二人有孕在身,不能跪拜。”
褚蒜子是惊讶万分,问道:“你等与假天子私通,可知罪否?”
“啊?”两人大惊,孟贵人道:“太后,我等冤枉,天子临幸,岂是我等强求?再说告发此事,还是我姐妹二人,托人传出消息。太后若怨,怨不得我二人。”
“那又是谁让你们传的消息?”
孟贵人道:“是桓大司马。”
“桓温这份心,用的够深呀。”褚太后道:“将孟、田二妃也一并收押,听候发落!”
孟贵人、田贵人和三个假宫人一并被捕,褚蒜子道:“羽林卫收兵回营,几位卿家随本宫面见天子。”
司马昱、王彪之、谢安跟随褚蒜子一起来到太极殿,此时晋帝司马奕还正在偏殿,正为缉拿假太监之事,战战兢兢。一看太后驾到,司马奕赶忙拜见:“儿臣拜见皇婶。”
“皇上不必见礼,哀家有话问你。”
褚太后坐到一个垫子上,司马昱、王彪之、谢安侧立两旁,褚蒜子道:“今日严查宫掖,羽林卫搜出三个假太监,皇上可知?”
“儿臣知晓。”
“陛下怎敢让假太监入宫,秽乱宫闱?”
司马奕道:“这还不是桓温所逼,那田、孟二人分明是桓温细作,借着献美之名,监视儿臣。其心险恶,不可不防。”
“难道皇儿就用假太监,冒充天子,侍奉女眷?宫规何在,王法何在?”
“儿臣知罪。”
“皇儿好好斟酌,此乃千秋万代的基业,怀不上龙种,怀上了野种,你这天子还怎么做?”
司马奕跪倒在地,哭丧着说道:“只要婶娘恩准,儿臣与庾道怜宁可做个平民夫妻,也不奢恋这皇位。”
“你!”褚太后气的火冒三丈,咬着牙点点头,说道:“好,陛下且闭门自醒,哀家改日再来理论。”
......
军师郝隆(字佐治)从京城,返回扬州,谋士郗超、桓秘、桓冲等众人人都在左右。桓温带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佐治先生,一路辛苦,快快入座。”
“谢大司马。”郝隆道。
桓温问道:“此番入宫,面见太后,太后有何说辞?”
“男宠之事,太后极为镇定,声言是太后自己耐不住寂寞,纳了男宠,与天子无关。”
五弟桓冲诧异道:“难道三个男宠都是伺候太后不成?”
“非也,非也...”桓温道:“太后此言,分明是护着陛下,真是用心良苦啊。”
四弟桓秘道:“太后虎狼之年,豢养男宠,不守妇道,秽乱宫廷,既能查实,不如一并废了太后。”
“胡闹,”桓温道:“我奏请废天子,也是借助太后之名,逼太后废立,借力打压而已。我若亲自提兵过江,连太后、天子一并废掉,岂不成了造反篡位?岂不成了奸臣?”
谋士郗超道:“大司马所言极是,万不可亲自动手,以免被庾希抓住把柄,诏天下勤王,大司马必将四面树敌,难以应付。”
桓温道:“看来若废天子,仍需时日呀。”
“此事当真?”
“当真。大司马在江北,只需隔岸观火,等田、孟二妃生下野种,看太后还怎么遮丑?”
“佐治之言,甚合我意。”桓温又对下人道:“速备酒菜,今日我等为佐治接风,众人痛饮几杯。”桓温道。
......
御史大牢,几个灯笼照亮,两排羽林卫戒备森严,几个太监跟随褚太后,来到天牢之中,一个狱吏快步走来,躬身作揖道:“启奏太后,死囚车胤就押在后排牢中。”
“为哀家引路。”
“太后请。”
御史大牢,专押罪臣,平日里也没那么多囚犯,比其它牢狱要冷清许多,走到后排,只见死囚牢中,只见一人侧卧草垫子上,背对外面,此人正是车胤。
狱吏道:“车武子,太后驾到,还不起身?”
一听太后到此,车胤反应快了许多,赶忙翻身起来,跪倒叩拜。牢狱没坐垫,一旁狱吏搬来一个四脚胡凳,褚太后坐在胡凳上。看看周身埋汰的车胤,便问道:“卿家死到临头,倒是睡的安稳。”
车胤跪在牢中,答道:“臣蒙太后恩典,入朝为官,秉笔直书,尽忠报国,既以身许国,何惧舍生取义。”
褚蒜子问道:“久闻车武子刚而犯上,直言敢谏,你连皇上的内宫也敢直言,胡言乱语,败坏皇庭尊威,哀家岂能饶你?”
“天子坐拥四海,德昭日月,更应尊礼重道,实不该近亲悖伦,败坏礼法。”
“宫中乱事,自古有之,岂能朝堂之上,张扬奏呈,你让哀家脸面置于何处?”
“天子宫事,若有三宫六院,子孙众多,倒也无妨,可陛下只幸庾道怜一人,又令男宠入宫,惑乱宫妃,这不是脸面得失,此乃断子绝孙呐!”
车胤的肺腑之言,说到了褚蒜子的心里,褚蒜子道:“卿家所言,哀家何尝不知?可是陛下只恋庾道怜一人,又能奈何?”
车胤道:“罪臣以为,庾道怜本无罪过,而是大将军庾希在朝,总揽京师,以国舅之尊肆意妄为,才招来今日之祸。”
听了这话,褚蒜子漠然良久,正是庾家当年的定策之功,才有太后的贵宠至极。她说道:“若不是庾希,哀家就没有今日至尊,无庾希,哀家恐早死杜陵阳之手,没有庾氏一门,就没有哀家君临天下!”
车胤作揖道:“太后,庾希精通权术,多是诡计,今成奸臣,再不除之,早晚必乱!”
褚蒜子道:“庾氏一门,朝中首贵,谁人能撼?”
“罪臣保举一人,可敌庾希。”
“卿家保举何人?”
“桓温!”
一听桓温大名,褚蒜子犹豫了下来,说道:“借桓温之力,足可除庾希,可没了庾希,桓温一家独大,谁又能保桓温日后不反?”
“可庾希不除,宫中多乱,阳衰、悖伦、近亲、男宠,野种、假太监,大晋江山几时能安?司马氏天下何时一统?太后总不会期盼,让社稷断送在此时吧?”
“好,”褚太后道:“哀家就照你所言,肃清宫乱”听了车胤一番陈述,已经在宫里坐立难安的褚蒜子,心中不由得想起桓温请废天子的奏疏。真可谓:
国舅揽权随势骄,巍巍皇眷已飘摇。
江山未改心终变,外戚到头天数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