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百姓回城鼓人心,王猛料事犹如神;
点起三千真英豪,埋伏蜂尾为奇兵。
百名弓弩守西城,杀得敌兵鬼哭声;
冉涂设宴庆大胜,欲留景略做引擎。
此时有人已认出王猛正是几天前动员出城百姓回城防守的那个人,于是就悄悄对冉涂说了些什么。
冉涂立时拉下脸来,大喝一声:“来人,给我将这奸细绑了,本帅差点就中了奸计。”
于是,王猛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正欲推出去斩首。王猛毫无畏惧,仰天大笑道:“壮士赴死,有何惧哉,只是枉费我师兄一片用心,早知冉涂是个草包,王某绝不会受家兄嘱托,受此重任,以解浥海之危,悔不该力劝城中百姓回城受屠。”
谋士雉璎闻听此语,忙喝令手下道:“且慢!待我问几个问题,再推出去斩首不迟。”
雉璎问:“王先生,雉某有几点不明,望请指教?第一,先生自称受妻舅之托来此助守,想必是先生是个有谋略见识之人,亦是值得信赖不侮使命之人,言之凿凿,却竟然没有妻舅任何受托凭据,红唇白口,仅凭不烂之舌自圆其说,自以为天衣无缝,合情合理,实仍漏洞百出?先生可否作出解辩,冰释前嶷?第二,先生既有同行,今为何独闯冉府,今同行所处何所,亦不会已偷偷出城,通风报讯去耳?”
王猛冷笑道:“妻舅嘱托,本属私事,自然亦无外人于左右,尔欲望王某拿出证据,以证事实,岂不好笑?今王某是否奸细,只须唤来同行,不证自明,何须王某自辩?”
雉璎继问道:“既如此,先生可否告明同行下榻何馆,方可请便?”
王猛道:“冉府东首,不足百步,此馆上房便是,只是是此刻,生人邀约,恐有不便。”
雉璎笑道:“既是先生同行,除非有不可告人之密,否则,诚意相邀,有何不便?”
王猛道:“虽是王某同行,与外人确有不便,刻意扰之,恐受惊吓,皆因同行之人身份特殊,不便见客!”
雉璎讥道:“先生机密尽多?遮遮掩掩,却不能告知所以然,岂不是对先生更不妙?”此时,冉涂似乎已猜测到了什么,令人先解开王猛绳子笑着说:“王先生,原来你不只是一个人前来浥海,那么请问王先生你的同伴现在在哪里,为何不一道前来冉府?”
王猛抱拳道:“实不相瞒,王某此行确实还有一个同伴,只是,此人不方便见将军,只好将她暂时留在馆舍之中。”
冉涂又问:“究竟是何同伴如此不能见人?”
王猛只好照实说:“此仍内人,只为避人耳目,只好女扮男装,望将军海涵。”
“莫非王先生的内人就是詹姝妹妹?”
“真是。”王猛回答。
冉涂立即派人前往旅店去邀请詹姝过来冉府与王猛他们团聚。
王猛说:“我听闻离此城往西三十里路有一处名山,山名曰蜂尾山,此山地形险峻山高林密,洞穴广布其中,实是掩藏奇兵的好去处。今百姓避祸都能想到此处,冉将军何不遣返避祸百姓加以利用?此正合天时地利之战法也。今将军可派一支精锐部队埋伏于蜂尾山中,若敌敢来攻城则先行放过前燕先头部队,从中截断,发动奇袭,使其首尾不能顾及,则慕容愚此贼必首尾不能相应必败无异。而将军若只坐等慕容愚虎狼之师进犯,肆意聚拢围城,愚必鼓操将士兵卒奋力强攻,浥城岂有不破之理?到哪时,城破家毁人亡之时城中寸草不生,将军何以为退,掉誉失节事小,丧权辱国失去民心事大,将军岂能忍?”
冉涂大惊道:“王先生此计,正合吾意,本府今日即传令本部精萃兵马,轻骑骁勇三千人马,速去蜂尾山中埋伏,已炮为号出击,不可轻易暴露,违者立斩。”言毕,拨出一支令牌,唤彭晏副统将领上前接令,令其点起三千精英,马摘去佩环铜扣蹄包裹上厚纱棉毯,于蜂尾山险要处设计埋伏。又速派人前往冉府前馆舍,邀请詹姝妹妹入府与王猛会面。不一刻,詹姝到来,复与冉涂见礼。
冉涂大悦,传令下去,于冉府内设宴席款待王猛夫妇,以示接风。
王猛拜谢曰:“冉将军且慢,无功不受禄,加上本城各处防务亦有薄弱环节须及时加强整改,此时万不可开宴,让士兵气馁百姓猜疑。”
冉涂见王猛此语情真意切,方复改变了设宴款待的初衷。传令城墙各处防务,务必重点仔细检查,存在漏洞须及时补正,不可大意。明日本将军将亲自一一审验考核,怠慢不纠或延误不改者,一律就地正法!
王猛令人取来笔墨纸砚,一边谯墨,一边展纸,挥毫泼墨,立时城中各处薄弱环节具已沥沥在目。冉涂大骇,惊呼道:“王先生入城仅三日,浥海虽小,大小城楼门道,各处要害亦不下百数十处之多,先生用甚手段,竟然观察秋毫?如此详细周全,并腹内机关,已有补救之策,神仙亦不过如此耳!”
王猛建议冉涂一边多派密探前往慕容愚军营打探信息,一边加强巩固浥海城池防护。王猛另外建议冉涂将重点的西门让给自己领兵指挥。
冉涂大喜道:“妹夫肯当此大任,实仍冉某之荣幸,当不知妹夫需要多少人马,城中精兵强将任由妹夫选拔。”
王猛大笑起来说道:“冉将军,孟某不需要多少精兵强将,只要给我一百名精通弓箭手就足矣,另外调集五百城中百姓另用,西门即可守住。”
冉涂摇头道:“妹夫,西门仍贼兵攻击之重点,一百弓箭手那里能够满足作战需要,我给你调拔三千兵马过来,这里恐怕马虎不得,一百弓箭手如何应付得过来呢?”
王猛亦笑着说:“王某知道将军所虑为甚,西城之重要非比寻常,冉将军不信王某一百弓箭手就能够守得住西城?王某现在可以订立‘军令状’,倘若西城失手,王某愿拿人头担保,保证西城不失,如何?”
冉涂赶紧摇手说:“妹夫误会了,冉某只是觉得西城仍浥海防务之重地,不可疏忽大意,今妹夫睿智聪慧,远胜冉某,冉某欲将整个浥海城防护权交给妹夫亦是大幸之事。”
王猛忙起身拜谢婉转回绝道:“冉将军千军统帅,指挥战役难以胜数,且百战百胜,岂是草民所能企及。而将军谋略经验,王某更不可及至毫毛,王某万不可担此重任,望冉将军三思?”
冉涂也只不过是客气客气,听王猛如此一说,心里喜悦,复大声宣布:“此次浥海守护拒敌,城中官兵百姓当同仇敌忾,不可掉以轻心,各处防守责任到人,违者处斩,绝不姑息。”
再说王猛精心挑选好百名弓弩手后每日安排这些弓弩手上西城城楼各处隐蔽处训练,王猛主要将这些弓弩手分成二人一组,训练从隐蔽处的不同角度进行射箭技巧配合掩护演练。五百名百姓则进行负责运送武器调度配合演练,每一个弓弩手安排五人百姓作掩护来迷惑敌人。另外这五百名百姓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现在他们每天都重点安排在城外从护城河里挑水浇路构筑黄泥斜坡。有官兵将此事报告给冉涂,令冉涂百思不解,于是前往王猛住所请教。
王猛笑而不语,只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将军自明。”冉涂虽然闷闷不乐,却也不敢再次过问。
事过半月,燕国将军慕容愚果然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由西路向浥海城池发起攻击。果真燕国的士兵重点攻击的目标仍是在西城城门这个方向。
王猛闭门不出,城楼上静得一根银针掉落地上都能听得到,这使慕容愚非常吃惊,连忙派密探前去打听真实情况,密探汇报说:“西城守城的是一个叫王猛的人本是一个书生,又无军事实战经验。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不要所有兵马,手里只有百名弓弩手埋伏在城楼的隐蔽处,还有五百城中百姓作后方支援。”
慕容愚并非粗人,摇头不信,传令这些细作再探。细作探后复报,仍是之前的原话,并无添加半句。慕容愚方才开心大笑不止:“书呆子误事,仍古今有之,三国诸葛亮误用马谡,以致重要隘口街亭失守,从此蜀国国运衰退不振,颓势一发不可收拾;今冉涂复用此书生,竟连纸上谈兵都不具备,浥海城池,岂有不失之理。传我命令,即刻起,只顾将精锐部队攻击西城城门,谁先攻破此城楼者,赏十金,二十海浥城中美女。”
这些燕兵本是虎狼之师,今日又听闻西城守护薄弱不说,守护的头领还是个白痴书生,慕容愚即使不给奖励,人人都会奋勇向西,更何况慕容愚许诺如此丰厚。
王猛见敌营精锐开始对西城发起强攻,立即令人点起狼烟鸣炮三声,埋伏在蜂山的轻骑立即策马向慕容愚的中段队伍发起猛攻,燕兵队伍立时被从中截断,后方顿时开始大乱。
慕容愚正在指挥部队攻城,前面的部队已经向西城发起了第一波冲锋。可是,不知是什么缘故,士兵还没有冲到城墙脚下就都纷纷倒下,而城上的暗洞射击孔这时就会射出一排排利箭,这些士兵还没明白过来就全一命呜呼了。
慕容愚立即着手调查这是怎么回事?接报说是城外结冰太厚泥坡太滑,士兵发起冲锋前面的滑倒,后面的停止不下来,于是就人挤人人堆叠在一起当成冉兵的活靶子,任人斩割,士兵人撞人倒下后,上面的士兵就被利剑射死,下面的士兵被上面的尸体也压死了无数。
慕容愚大惊失色道:“此刻天既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阳光明媚,地上怎么会如此湿滑,这岂不是鬼话?分明是有人造谣。立即传令下去,继续加强攻城节凑,谁敢违反,格杀勿论。”如此命令,又令士兵前赴后继,燕军就像被割韭菜一样死去一拨又一拨。又有传令兵向他紧急报告,中段部队遭遇伏兵攻击,队形已乱,问慕容愚如何处置?
慕容愚听后发慌起来,大声命令部队后队改前队,前队变后队向后速退。指令一传达,整个部队更是混乱不堪,士兵争先恐后尽量往后退,这样冉涂站在城楼上看得一清二楚,立即命令擂起战鼓指挥官兵打开城门掩杀过来。燕军只恨自己爹娘少生了一双腿,纷纷哭爹喊娘着到处乱跑乱突乱窜。轻骑放过后面的敌兵,只在乎中段和前面的燕兵围住掩杀。
王猛也不贪功,不许打开城门,只命令弓弩手照着地面的燕兵射杀,只要燕兵还能动弹的一个都不可放过。
此番战役,从巳时一只杀到申时,直杀得燕兵鬼哭狼嚎,哭爹喊娘不已。夜色降临,月光惨淡,浥海城外,到处是漫山遍野的燕兵尸体。这一仗,冉魏官兵同仇敌忾,杀出了前所未有的士气。直至听到鸣锣收兵,这些士兵才放手厮杀,此役冉魏竟成一边倒地取得了胜利。
依据各方上报统计,浥海此役,共歼灭燕国部队一万余首,缴获马匹一千余匹,俘虏士兵二千余人,燕国共有副将以上被杀三十三人,收获粮草无数。冉魏士兵阵亡二千余人,伤三千余人。王猛守护的西城零伤亡,杀敌逾三千人,以一百兵士杀死如此多敌人在冉魏数百场战斗中绝无仅有。
冉涂大喜,当晚就决定举行隆重的庆功宴会,全城百姓家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舞龙舞狮、鸣放鞭炮庆祝胜利。
王猛在浥海城冉府住了三日,执意离去。冉涂说:“王先生执意要走,冉某自然不可强留,但现今中原烽火四起,杀伐无度,王先生此行必道路艰难,此行需要冉某为先生做点什么?”
王猛道:“冉将军已多日款待王某,感佩之至,实不相瞒,此行皆因雷府遭匪患血洗,岳母生死不定,是故行程紧急,万望冉将军海涵,款待之情,当日后回报。”
冉涂道:“王先生何不早说,此等大事,亦不知雷兄如何处置?若需冉某做点什么,尽管吩咐。”王猛思想:此地离青州路途遥远,冉涂此言,不过只是客套话语。于是说:“冉将军厚爱,王某没齿不忘,王某当此别过,后会有期!”
冉涂说:“王先生,听冉某一句话,此行路途遥远,不胜脚力,何不先让冉某派出哨子,打听一下锦桯山虚实,不出一日,定有消息,王先生再走如何?”王猛思忖一番,连忙道谢:“冉将军如此周到,王猛感佩之怀。”于是和詹姝又待上一日,果然线人当日回来,告诉冉涂,雷镇借了徐缯精兵早灭了这帮土匪,将不日送老夫人回青州。另外客店亦被雷镇主仆捣毁。”冉涂借此希望王猛留下来辅助自己,王猛借口詹姝思念母亲心切,言须先送夫人回去,然后方可协助将军。冉涂于是不再挽留,命人拿出五千两银子相送,王猛坚辞不受。
詹姝这时开口说话道:“冉将军,小女不求将军银两相送,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望将军满足。”
冉涂笑道:“王夫人请讲?”
詹姝笑道:“前期与夫君行进,一路行来,将军旗下有许多所管辖地界到处奉行冉王旨意,执行《杀胡令》,夫君差点被当成胡人错杀掉,幸亏夫君拔胡子消疑方才保住性命,求将军给我夫妻俩发个路牌,不知将军肯否?”
冉涂大笑起来道:“王夫人真仍想得周到,别说是一块路牌,就是一纸赦免公文,冉某亦当照办就是。夫人静候片刻,我这就命人去办。”
王猛拜谢道:“冉将军大度,令王某感激不尽。”
冉涂见王猛执意要走,挽留不住,只好再次设宴惜别,满城百姓,携老抱幼相送十里,依依惜别。
一路上,詹姝并没有像王猛那样兴奋开心。詹姝此刻依然不知道兄长是否已经救母成功。若雷老太太深陷匪窝不能脱身,作为儿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继续西行,而应该立即打道回府才是。
可是夫君却早劝说过了,王猛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家兄雷镇已经前往锦桯山救母,就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王猛相信雷镇会用自己的智慧睿智方法去施救母亲大人。他劝说爱妻不必过多忧虑,‘吉人自有天相’他坚定认为雷老太太所遭灾祸并不会致命。
詹姝毕竟心思细密,多愁善感,没有一个准确口信就始终不能释怀。王猛只有耐心解释,尽量不去与詹姝进行针锋相对。
此去西行,冉涂赏赐两匹良驹和丰厚银两给王猛夫妇以表示对王猛的敬意。王猛也不推辞,欣然接受。
有了良驹助力,走起路来可要轻松了许多。此时十一月已过,天寒地冻,树叶早已落尽,枝头光秃秃的黑不溜秋。路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马蹄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撕裂的声音。风中夹带着尘土和细砂击打过来,令人窒息。
如此恶劣的天气,王猛夫妇只能将行程计划改慢下来。西望长安,还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