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兄弟死生隔阴阳,冯狄绝处难求生;
命悬一线困险境,意志磨灭似晚霜。
松鼠戏虐无所谓,寒风细雨透心凉;
冥冥耳际闻犬吠,方知自己命还长。
冯狄在努力滚动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很快就顺着一个陡坡滚落了下去。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陡坡上,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快要窒息过去了。他头重脚轻,呼吸困难,天昏地黑,很快又失去了知觉。
冯狄醒来时,天空中正飘扬着绵绵细雨,细雨虽软,却似钢针一样穿透冯狄的心,这使他浑身发冷不停颤抖起来,自己的身体早已经湿漉漉的来了个透心凉。
“我总不能这样死去?我不能死了啊!我若就这样死去了,怎对不起冯夫人和好兄弟冯勇?不,我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了下来,一切才都有希望。”这是冯狄苏醒来后的第一个强烈的愿望。
当冯狄发现自己又冷又饿时,早已将自己身体的伤痛抛之九霄云外去了。他努力静下心来,可是立即又发觉自己正处在一处悬崖绝壁上面,自己的身子幸好正被一棵松树阻挡住才没有跌落悬崖。这一吃惊又使冯狄重新又回到了绝望的边缘,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生生被浇灭了。
冯狄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又一次开始崩塌了:“老天爷呀,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呀?刚刚经历了与亲密朋友生离死别,现在又深处如此绝境之地,这分明是老天爷不想给我冯狄一条生路?老天爷呀,你也太不公平了点吧?想我冯狄人生短短这十几年,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们却要这样惩罚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呀?”
可是,尽管冯狄最怨天艾人也无济于事,这根本解决不了自己的处境问题。现在没有任何人会来帮助冯狄脱离险境,他只有靠自己了。
冯狄不敢过分移动自己的身子,要知道一旦移动身体失去了对松树的依靠,或者偏离重心,那么摔下悬崖将会是粉身碎骨,连骨头都捞不到了。
他冷静下来,思考起了问题?那就是尽快想办法脱离悬崖。他几次调整心态,都觉得现在冒险是没有必要的,在没有考虑到妥善的解决方案之前,自己的任何一次冒险行为都将会万覆不劫死无葬身之地。
但问题是这里又不是久留之地,困在这里时间越长,那么,危险的程度也就越高。
细雨停止不下了,天上的云层正在如潮水般飞快退去,一抹阳光很快从云层深处透了出来,但山岗依然很冷很冷。冯狄感到身温在下降身体在僵直,动弹不得。
气温在升高,这时冯狄闭着眼睛又在胡思乱想:“云开日出,象征着一个人的时来运转,我冯狄应该也到了该脱身的时候了。
直到晌午,冯狄已处于绝望的边缘之中,却在此刻他的背后有一阵阵疼痛袭来,发现在他的后背上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反反复复的快速移动,并不时用利爪在抓他的后背,冯狄一时想象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突然,一条金黄色的尾巴闪过他的腰部很快又消失不见了。冯狄这才发现是一只松鼠在他身上寻找食物,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瞬息间熄灭了。
冯狄心里起起伏伏,懊恼极了,这个时候,自救缺乏力气也同时缺乏勇气意志。他想得越多,心里的烦恼愤怒就越多。
时间已来到了旁晚时分,夕阳西下,最后一丝的阳光反射向天空的云朵之上,彷佛是行将燃烧尽的红色毛毯,看来天色马上就要暗黑下来了。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的地方传过来一阵阵犬吠的声音。冯狄心想,说不定是自己长时间的紧张所引起的耳鸣或者是在昏昏沉迷中出现某种幻觉罢了。否则,这里天高皇帝远,哪里来的犬吠之声?
首先是一只的头颅出现在悬崖的上边,紧接着是许多只,这几只大猎狗分明离自己上面悬崖不远处,冯狄甚至已经能够看见这几只大猎狗的所有脑袋了,它们正朝着自己不断地狂吠起来。
“救命,救命啊!冯狄伸出一只手,拼命地朝那几只狗挥舞了起来,就什么也不知道的了。
“天无绝人之路。”这句话可不是别人凭空杜撰出来的。冯狄真应了这句老话,这不?在深陷如此绝境之中的冯狄竟然被几只大猎狗给发现了,并被它们的主人设法营救了下来。其实这个猎人本来也是不太愿意救助下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对于当今时势,谁的的处境都非常艰难,一个人的生命还不如一只蚁蝼。可就是这几只猎狗,非逼着主人想办法将其救下困在此悬崖峭壁上的这个人。无奈,狗主人想了许多办法才延伸下落到冯狄所处的位置,将绳子捆绑在冯狄的身体上去,是这几只大猎犬一点点将他拖了上来。
老人讲述着营救冯狄的经过,使冯狄终生难忘。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冯狄激动的流下了汹涌的泪水。他将自己这再近一个多月来的艰辛心酸一股脑儿都向这位老猎人进行了哭诉。
老猎人一边抽着老烟杆,一边思考着对冯狄说:“年轻人,听了你的遭遇,我才知道当今这世上竟然还有救世主。你刚才说,这个叫什么王猛的人还是咱山东自己人?这太好了,你内心焦急我能理解。不过,现在你的身上有伤,身体太过虚弱,而离泰安路还很远,如果我让你马上走,你是根本走不出这座大山深处的,不是病倒,也会被山里的豺狼吃掉的。这样吧,你暂时在我这里好好养伤,我也尽快到城里去打听打听去泰安的近路,这泰安我也不知道离此有多远?我长这么大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大山到过别的地方,但有回听到过几个商人讲,这里离泰安至少还有八百里路,走路需要走半个多月。”
冯狄知道老猎人心地十分善良,只好应承在他这里好好养伤,一旦伤好后就马上赶路。
老猎人姓柴,鄄城蔺村人,因战火毁灭了家园,妻儿离散后竟然三年没见过一面,亦不晓得他们的下落,想起亲人亦不免心酸起来。冯狄无以为报,只得尽力去安慰老人。没想到,这柴姓老猎人也是性情中人,一旦勾勤起思念这根弦,竟然也伤心得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像小孩子一样哭泣个不停,无论冯狄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冯狄是有心之人,也很机灵,就对老人说:“您别哭泣了,冯狄的命是您老救下来的,恩如再生,没有您老,冯狄此刻也早就没有了。因此,您是我的再生父母,若您愿意,我就是您的干儿子,将来,就由我来替您养老送终如何?”
柴猎人听闻冯狄的话,怔怔地不知所措了起来,嚅嚅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冯狄跪下去磕头说:“干爹,您是冯狄再生父母,请受孩儿一拜。”
柴猎人大喜,立即将冯狄搀扶起来说:“好,好,好,我今又有了个好儿子。冯狄,你好生在干爹这里养伤,干爹会尽力照顾好你的身子,直至痊愈,尽快赶去泰安迎接王夫人,以尽你主人冯夫人的美意,至于将来的事,还是由你自己决定,干爹都是高兴的。”
很快,冯狄就在干爹这里养好了伤,冯狄伤愈后立即就告别干爹,亦受干爹嘱托,路上将留意其干娘兄长的消息,若有幸知悉,定不远千里,再行报恩,此话暂且不表。
老柴给冯狄准备好了许多干粮点心腊肉山货,趁天色微明冯狄就上路。冯狄与干爹和他心爱的这些猎狗惜别。冯狄尤其对这几只猎狗依依不舍。冯狄将狗儿抱在身上,用脸贴着它们的头不停地亲吻,泪流满面地说:“你们与我干爹,都是我冯狄的救命恩人,若此后冯某有了出息,出人头地,冯某一定好生过来迎接你们,现在你们好好服伺干爹,拜托啦!冯狄将来必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然后向柴老爹跪倒磕头辞别。
冯狄经受柴老指点,抄近路前往泰安,一路竟然顺风顺水,行程缩短了不少,十三天后就进入了泰安地界。
这时的雷府早已不复存在,雷老太太已经亡故二年多了,现在再过二个多月詹姝守孝才期满。
冯狄不敢怠慢,一路打听雷镇公子的大名,雷镇在这方圆一百里境内,大多官府及百姓都有耳闻,因此,很快,冯狄就找到了雷镇所居住的地方。
雷镇很快就接待了冯狄,冯狄将詹姝与王猛分别后怎么来到秦国,被苻坚帝封为参赞、中枢伺郎,怎么在始平县私访查案,查封始平县令冯垣,打击始平县地主土豪权贵,给当地百姓开仓放粮租地、租种子给无田老百姓复耕,农户、佃户对未来生活充满期待等事全部都一一说了出来。詹姝和雷镇听得热血沸腾,连声说好。
雷镇感激冯垣夫人的大义,亦为冯勇的牺牲感到惋惜,他好好招待冯狄,希望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詹姝守孝期一结束,就立马让詹姝动身西行,奔赴大秦帝国与王猛团聚。
二个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冯狄已经做好了接詹姝前往始平县的准备工作。
雷镇这几天也在思考如何送詹姝去大秦京城长安的这个问题。虽然冯狄身体恢复强壮如初,又非常年轻,脑子也很好使。但护送詹姝责任重大,且此行路途遥远,再考虑到一路上战火纷飞,危险系数太大了,因此,几天来忧心忡忡,几乎茶饭不香。
雷夫人懂得夫君与詹姝妹妹情谊深厚,虽然詹姝妹妹并非与雷镇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关系,但雷镇一直把詹姝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从来没有委屈过詹姝。詹姝妹妹也很敬重哥嫂二人,詹姝在雷家,几乎与自己的嫂子形影不离,天天‘粘’在一起。
雷镇确实对詹姝的此行放心不下,虽然一开始都已经商量好让雷昀一道护送,但雷镇还是不敢轻易将这个重任交给雷昀来完成。雷昀虽然武功了得,但雷镇总觉得雷昀毕竟年纪太轻,办事毛糙,思考问题也过于简单。这个缺点虽然可以由冯狄来弥补,但关系到詹姝妹妹的安危,不得不需要考虑周全以全盘的眼光来思考。
雷夫人很懂得夫君的意思,就是雷镇希望此次送詹姝妹妹西行,最好是由自己亲自来护送,一旦路上有舍危险,也可以提前预判和有个照应。
雷夫人深明大义,她对自己的夫君说:“知夫莫若妻,奴妾知道夫君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样吧,夫君,明日詹姝妹妹出行,你还是一起送她过去吧,这样一路上兄妹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雷镇将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的,我知道爱妻深明大义,可这一次旅途遥远,来回一趟少则几个月多则半年,这怎么可以呢?爱妻虽然慷慨,可雷某绝不能太自私,不管爱妻孤零零留在家里寂寞度日。”
雷夫人真情地说:“夫君,你别瞻前顾后,奴妾有贴心丫头服伺陪伴,什么都不会感到寂寞无聊的,夫君与詹姝妹妹情谊深厚,何况这一次与以往不同,此行目的都已经明确的了,夫君或可以早去早回。更何况,妹夫现在事业有成,功名卓著,夫荣妻贵,夫君此行亦可先跟随妹夫左右,先混个响亮名头出来,也算遂了夫君追求功名的一大心愿,岂不美好?”
这一席话,竟说得雷镇心花怒放起来。再说,雷镇早有随妹入关求取功名的想法。夫人宽宏大量,这下连雷镇也不再推辞了,于是决定明日一起随冯狄启程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