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苻坚狂封王猛官,樊舯正抗不留面;
君王不悦退后宫,众臣私下来勾连。
改革阻力似猛兽,铁面无私手不软;
街头私访察民情,乔装改扮进面馆。
苻坚将自己的旨意一下达,樊舯就立即跳出来反对道:“陛下,老臣以为朝中大臣各司其职为己任,不可过于躜越。位重则生骄奢,职多难免顾此失彼,于国于民皆无一利,望陛下静思而为之谨慎?”
苻坚闻言,知道樊舯跳出来反对自己这种做法。于是不乐意地说:“樊阁老,您有什么不同意见,可否等朕退朝后与朕到后殿私自沟通如何?”
这本来就是苻坚给樊舯一个台阶下,倘若是别人,肯定就会借坡下驴,不再言语了。可这个樊舯此刻是老糊涂了,见苻坚不让他说下去就焦急起来,大声说:“陛下,恕老臣冒失啰嗦,常言道忠言总逆耳,老臣虽是历经四朝旧臣,政绩甚微,今日站在朝堂之上大臣之中亦是年纪最长的一位了,但还不至于老到常犯迷糊的程度吧。陛下目今大凡国家大小事宜,皆交由王丞相一人处置,这王丞相本是鲁国侨外属地之人,与咱氐族祖宗风俗习惯迥异,王丞相的许多治国理念都难免依附着汉人的固执愚昧思想和偏见痕迹。老臣早就想冒死谏君一回,之前皆隐忍不发,今陛下沉迷王丞相一人过深,恐有失偏颇,今日提醒,望陛下以我氐族江山大秦社稷为重,万不可被别有用心之异邦外人甜言蜜语所迷惑利用了。”
苻坚不待樊舯说完,就大怒道:“樊阁老,朕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是朕自己的事情,由不得您来指点江山吧?樊阁老若嫌自己替秦国立下大功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回也可以向朕私下呈报上来,由朕研究后再作嘉奖与否不迟吧?但樊阁老不可以对朕今日的决议提出质疑。朕看在您早年替秦国出力的份上不计较樊阁老刚才的话,您还是退避吧。”苻坚说毕,将水袖一甩,早退到后殿去了。
凉在朝上的文武百官那经历过苻坚如此大怒的情景,都被樊舯这番话弄得惊慌失措又不知如何是好起来?
王猛等数位大臣并不理睬樊舯他们,苻坚甩袖走了,他们也就下朝走了。王猛此刻心里也是老大的不痛快,自己也曾经极力反对苻坚对自己加官进爵。加官进爵您少封一点也好,做皇帝的哪有这么个封赏法?一下子封了这么多官职不说,而这些官职还个个货真价实,难免朝廷上那些老臣不过安危冒死也要进行阻拦。王猛心里嘀咕着:“皇上啊,您对王猛看重是事实,但您总不能将朝中所有的官衔职务都加封在王某一个人身上去吧?”
王猛内心斗争激烈,思想一时无法集中起来,不觉就走错了路,等到发现时,他已经走到了吕婆楼的吕府大门口了。
后面跟着的吕婆楼知道王猛内心煎熬着,于是一路尾随却没有打扰王猛的思考,直至王猛发现自己走错路准备回头才打断他的思考说:“丞相既然来到了吕某家门口总不至于扭头就走吧?进去,快进去,喝杯茶解解愁闷。”
王猛与吕婆楼品茶聊天,两人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刚才殿上的事情。王猛向吕婆楼请教自己今后接下来首先开始从哪一个方面开始改革才是关键。
吕婆楼笑着说:“丞相,你别让我为此乱加猜测,从哪一方面开始改革这是丞相您在一年前就早已制定下来的方案,丞相向吕某保密,吕某也不敢多问。”王猛说:“你可真是一个老滑头,我诚心诚意想向您请教,您却来个一问三不知?这可不是我心目中的朝廷大臣的那种责任和担当的。”
吕婆楼又笑了笑说:“我也知道丞相在开展朝廷改革方面有侧重面,只是丞相的这次改革是受皇上直接过问的,你们怎么研究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是不敢乱语的。”
王猛恼了,大声说:“朝廷改革目前已经到了十分关键的时候了,王某当然需要像太傅这样的重臣站出来帮扶,你可不能做甩手掌柜,明摆着出我的洋相。”
吕婆楼也认真地说:“这个丞相是多虑的了,吕某最无能,在朝廷改革的大环境中毫无疑问是与皇上和您看齐的,而王丞相又是在替皇上执行改革的方针,吕某岂敢袖手旁观?”
王猛听了,脸上这才开始流露出喜悦的情色:“吕太傅,我知道太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有太傅的支持,这下王某总算放心了。”
这边樊舯忿忿不平地回到家里,刚吃过晚饭就有家奴通报尚书仇腾大人,丞相长史席宝,尚书左仆射张懿,奉常姚冢,太仆幸彤,典客洛慬一起来访,还有宗正大人、治粟内史、少府大人等人前来拜见,樊舯立即令人一一引进来。
一行人约莫十来个,都是朝廷重臣或者苻坚的外延亲戚。樊舯心似明镜,不用多说,这些人都是王猛改革潮流中的牺牲品,不用说大家的心里都在滴血都非常仇恨起王猛这个人,早欲除之而后快。
主客分厅坐下来喝茶议事,果然不为别的,大家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极力阻止王猛再继续进行的其他方面的改革。
仇腾说:“樊大人,今日朝上之事,我们这些人都觉得大人并没有说错什么?皇上也太宠信这个异族人的了。照这样继续下去,咱们氐族大臣恐怕是越来越失去了掌控朝廷的力量。皇上也不知道被这个异族人灌输了什么迷魂汤,言听计从。大家心里都知道,这个异族人并非真心为我大秦国好,他肯定是心怀鬼胎的。幸亏大人您今日站出来为此伸张正义,我们虽然在朝堂之上言轻力微,但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支持你的正义行为。因此,我们一合计,于是就连忙往樊府来了,接下来,樊大人要怎么做,我们肯定都是支持的。”
大伙待仇腾话一说完,都纷纷发言说一些‘生死与共’的豪言壮语,着实令樊舯激动起来。
丞相长史席宝接下来说:“现在大家需要精神团结,通力合作,尽量找到王猛等汉人的缺点和漏洞,最好给予他致命一击,使他不能肆意妄为,痛痛快快将这个事情搞下去。”
尚书左仆射张懿说:“让王猛在朝廷这样闹下去,咱们以后别说享受了,就是粗茶淡饭能够吃上一口亦是不错的了,不行,大家一起动动脑子,想出好的办法来抵制他。”
樊舯站起来对诸位抱拳说:“承蒙各位大人厚爱,各位大人都是樊某的同朝同事,樊某今日虽然在朝堂之上受到了一些侮辱,但樊某不会就此明哲保身不与王猛斗争下去的,大家有什么好的计谋不妨都说出来听听,这样才能使樊某继续好准备下面的‘战役’?”
席宝说:“樊大人,刚才仇大人也已经说了,今后咱们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了,大家生死与共,你樊大人说让大伙怎么干,大伙绝对不会出卖樊大人的,就像不会出卖自己的利益一样的。”
樊舯不停地点着头说:“如此甚好,樊某今日与这个异族人势不两立,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只要大家都支持我,我一定就要在朝廷上斗败他,等着瞧吧,不把王猛赶下丞相这个宝座,我樊某誓不为人。”
苻坚这天带着几个内卫侍从走出宫殿来到长安城里察访民情。苻坚这几个人都是经过精心乔扮过的,他们都穿着普通市民的服装出来,在别人眼里,这班人也就是普普通通的长安老百姓。
几人从东边的紫云大街开始往西边走,这长安城此时经过王猛两年的整顿治理改造,面貌较之前早已脱胎换骨,气象万新了起来。苻坚平时批改奏折,日夜辛劳,虽然知道长安城的面貌早已焕然一新,只可惜连他也没有好好享受过这么美好的一天。因为苻坚实在是太忙太忙的了。为了大秦江山,为了大秦国的黎民百姓,苻坚必须勤劳任勉,废寝忘食忘我工作。
今日苻坚突然想到好久没有上街头去体验一下长安城中百姓的生活了。因此,今日里他特地为自己请了一次病假,带着宫廷侍卫来街上察访。
长安城今非昔比,气象万新,这使苻坚心里乐开了花。只见他对随从的人说:“朕好久没有走出宫殿半步了,以前只是听内务官禀报过长安城的繁荣昌盛景象,朕没想到丞相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将一个死气沉沉的京城治理得如此井然有条,百姓富足,实仍是大功一件,朕回宫可得好好封赏。”
侍卫苻畧是个大内高手,武功非常了得,只是现在在长安城中太平世界里,他也无法施展自己的本领。这时眼看时近午时,皇上这个时候都到了用膳的时候,于是就向苻坚提出请示:“启禀皇上,时近午时,是回宫中用膳还是在街头小馆将就一下?”
苻畧的话勾起了苻坚的食欲,于是就说:“朕每每在宫廷中用膳,早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今日好不容易走上街头,就近进一家面馆吃点普通东西就行。”
几人走进一处小吃面餐馆坐将了下来,店小二热情上前打起招呼:“各位客官爷爷,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本馆里有各类山珍海味、荤素搭配食物,美味佳肴,定会令几位爷爷吃的心满意足的。”
苻坚笑道:“朕·····”字刚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真没看出来,像你这么小小场面的店馆,竟然也敢说有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可以品尝得到?店家,你来说说看,都有那些山珍海味的好吃东西,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店家一边俯身用力擦拭着桌子,一边说:“客官有所不知,我这个店铺虽然地段不咋的,可这里毕竟是长安城,不比别处,这里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历朝历代那些君王都想在这里建立自己的都城。”
苻坚这时突然想考考这个店家对自己这几年执政以来的政绩评判,于是笑着说:“店家,你这店开在这里有多长时间了,生意好不好?”
店家见客官提问,于是停下擦桌的动作朝苻坚认真看了看,笑着说:“客家爷爷,您是从哪里过来的呀?以前,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们?”
苻坚笑着说:“我们确实是从远道而来,途径长安城,早听说这长安京城里有个暴君,杀生无辜,视如蝼蚁。而今城中一日走访下来,尽是另一番景象,却是为何?可见传闻都是些不太靠谱的东西?”
店家摇摇头说:“客官爷爷,您说的事是早些年的事,那时厉王确实坏透顶了。不过现在,宫殿里早换了皇帝了,这当今皇帝虽然也是氐族权贵的人当政,但确实是一个好皇帝,这几年国泰民安,百姓也开始安居乐业的了。最令人称颂的是,当今皇帝还让一个异族汉人来当秦国的丞相,而这个丞相也不是一般的普普通通人,这几年替皇上治理长安城竟然治理的整整有条。”
苻坚笑着问:“店家,那你说说看,长安城治理得这么样?这功劳是皇帝大?还是这个异族的丞相大?”
店家说:“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依我的意见当然是这个丞相的大了。”
苻坚问:“你的理由是什么?”
店家说:“皇帝只是一个发号施令的人,并不需要承担由此带来的治理风险。而丞相是个执行者,这里不但需要承担来自朝廷的巨大风险,而且还必须承担来自其他方面的威胁。”
苻坚问:“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正在这时,街头上开始人声鼎沸起来,苻坚他们将目光投向街头,只见一群衣衫褴偻的乞丐从街上跑了过去。
苻坚立时脸上变了神色,于是话语一转问店家道:“店家,你刚才还说这长安城气象万新,一片欣欣向荣景象?为何这大街上竟然还有那么多的乞丐,这难道也是所谓的长安一景吗?”
店家听了,叹息一声道:“客家问起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丞相王猛。”
苻坚不动声色地说:“街上乞丐与当今丞相又有什么关系?”
店家说:“关系可大着呢。”
苻坚说:“看来这个王猛也并非大家心目中的大能人,改革两年来,竟然连一些人的基本生活都得不到保障。没有解决掉老百姓吃饭问题,可见他德不配位呀。”
店家急了,连声说:“客官误会我的话了,王猛丞相不是德不配位,不但令人钦佩,而且实在是好得令人叹服。”
苻坚说:“这就令人难以理解了,是不是王猛不让别人说他的坏话,否则,会将说他坏话的人抓起来?”
店家人越慌张,话就越说不清楚,只见这个店家垂手顿足道:“不是的,不是的,哎,我说不准了,要看个明白,客官爷爷何不自己跟去瞧瞧就是了。”
于是,苻坚他们就跟随在这些乞丐后面,一直往街头西面角落的一座破庙走去。
店家这才想起这些人是进自己店铺吃饭的,后悔自己多舌坏了生意,于是追出来道:“客官爷爷,吃了饭再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