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敲过门后,只听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从院内传来,随即门栓响动,木门敞开。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门旁躬身道:“下臣参见太昌君。”
赵括抬脚进入门内径直往前走去。
中年男子走到门边,伸出头往外左右看了一眼,随即再次关上门,跟了上来。
赵括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可有成效?”
“回禀太昌君,按照您的吩咐,已初步完成捣浆,只剩最后一步焙干即可出成品。”
“嗯,带我去看看。”
几个人一前一后,迈进院中最大的堂屋。
整个院落分为三进院,每一层院落都有正屋和左右厢房组成,在院落的最后面,则是一个大大的池塘,里面仍然浸泡了许多麦秸在里面。
没错,赵括在此搞了一个造纸的秘密基地,为的就是封锁技术,悄悄将换来的麦秸全部造成可用来写字的纸张。
自从开办学宫以来,赵括对纸的迫切需要已经超过了打倒秦国。
现如今最流行的文字载体既是木牍竹简等,最轻便的战国帛书由于造价昂贵,所以很少使用,既是在几十年后的秦始皇,大部分还是以竹简为主。
秦始皇有多财大气粗,相信不用过多解释,但既是他也用不起,可想而知帛书的造价贵的不是一星半点。
之所以敢向赵丹立下军令状,正是因为赵括知道,由自己亲自参与研发的第一批纸张即将问世,所以才有足够的把握能让赵王赚到第一桶金。
造纸术的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大致可以分为五个步骤进行。
分别是:漂塘,煮浆、荡料、压制、焙干。
赵括随着家臣进入第一个院落,走入东厢房就看到了一片摆放整齐的木桶。
木桶中满满当当盛放着淡黄色浑浊的纸浆,屋子里有种淡淡的酸腐味。
赵括嗅了嗅鼻子,连忙走近其中一个木桶,赵括用手指沾了一点纸浆在指尖捻了捻,眉头一皱又看向别的木桶。
这里所有的木桶内,纸浆皆有些发酸。
不过由于天气寒冷,一切还有救。
“家主?哪里不对吗?”
看见赵括心事重重,家臣连忙问道。
赵括皱着眉头深呼出一口气道:“这些纸浆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将前功尽弃。”
一听赵括这样说,家臣顿时慌了。
“这……”
这些纸浆可全是按照赵括的吩咐,经过数百人不分昼夜的努力才成的,如果前功尽弃,这些人的努力都将白费。
赵括一抬手打断道:“不要出声,让我想想。”
说着便开始围着木桶在房内踱步。
这些纸浆如果发酸腐败变质,很可能制出来的纸张根本没有韧性,甚至连擦屁股都用不上。
想要抑制酸性物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往里加入纯碱,可是在这战国,上哪弄纯碱去?
忽然,赵括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木桶中鼓起的小水泡。
赵括记得上化学课时,老师讲过,古人用草木灰提取到钾盐。而过滤后便会有木灰碱。
想到这一点,赵括苦笑着一拍额头。
自己真是傻了,自己这是造纸又不是吃,可以直接将草木灰和少量粗盐溶解进纸浆里,不就能很好地保证纸浆不会变质,从而增加造出来的纸张的韧性和透水性了。
思来想去,解决问题的办法竟然如此简单。
于是赵括当即下令,让家臣收集灰烬和粗盐,煮沸以后参入其中。
并指示,从今往后,凡是在煮纸浆的过程中,直接加入木灰和食盐即可。
得到赵括的指示,家臣们说干就干。
幸好这是冬天,想要收集灰烬实在太简单了,随便找个地方就能捧来大把被烧成白色的灰烬。
赵括又带着赵高视察了每个屋的工作流程,随时帮助他们指正工作中的不当之处。
一晌午的亲自督促,堂屋内一排大炕已经烧的十分火热,接下来准备开始焙纸。
焙纸是最关键的一道工序,需要用特制的木匣盛放纸浆,然后再在上面压上刚好合适的木板,最后再放上沉重的石头。
等烘干纸浆中的水份,就可以取下石头和木板,收获到一张完整的纸了。
经过一天的等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猛然间,大院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带着淡淡清香微黄色的纸张,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赵括举起这张纸,宣告战国的第一张纸在这里隆重面世。
无数个夜以继日的努力,今天终于看到了一份满意的结果,就连赵括都难以抑制地狂喜。
从今往后,终于可以从繁重的书简中解脱出来,甚至凭借一张纸,就可撼动整个华夏,将他们的财产全部纳入囊中。
当然,这还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加盖厂房,让制作流程变得更加流畅,大批量生产出纸张,首先要让秦国各阶层都感受到用纸的快乐。
随着家臣们汗流浃背地工作,西厢房内堆放的纸张逐渐变得丰厚起来。
望着这喜人的成果,他们坚定地相信,辛劳做出来的纸绝不会辜负他们。
接下来,就要看赵括如何运作手中宝贵的资源,彻底让纸张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而此时,咸阳城中的麦秸已经被吕不韦收了个干净,直到现在,他都没搞明白,赵括到底会在接下来搞什么大动作。
一天深夜,吕不韦正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家主,快醒醒,太昌君来信了。”
一听到太昌君三个字,吕不韦一咕噜爬起来,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这才起身披上衣服,前去开门。
看到家臣慌慌张张的样子,吕不韦不悦道:“何事惊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家主快看这是什么。”
下臣也顾不上许多,顺手从袖中掏出一封叠好的信纸。
“帛书?”
吕不韦疑惑地接过信,却陡然发现,这帛书十分轻便,拿在手里跟没有似的。
“嘶~”
吕不韦顿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拿着信转身回到屋中,家臣也连忙进来帮他关好门。
拧亮油灯,吕不韦就着灯光赶紧将信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字。
“不韦兄,可知此物价值几许?此曰邯郸纸,赵括亲笔。”
一眼看完信里的内容,吕不韦前后上下仔细观察。
他看到纸里还有一小片未完全腐化的麦秸,随即将纸放在鼻尖嗅了嗅,索性又在手中上下荡了一下,顿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以麦秸为原料,脆且韧,折而有痕,笔墨不透其背?
“好物啊,简直就是天下绝无仅有!”
身为一名饱读诗书的一代文士,吕不韦一眼就看出了这纸里的巨大商机。
“家主,这如何好,究竟好在哪里?”家臣看到吕不韦欣喜若狂,弱弱地问道。
吕不韦两眼发亮道:“纸可书写,又以秸秆为原料,造价适宜,可做书写记录之用,你说妙不妙?”
”呃,妙,果然妙!”
“哈哈哈,想不到我吕不韦也有今日,我要发财了!”
说完吕不韦赶紧拿着信走到案前,提笔在上面空白写道:“君且放心,不才定可将邯郸纸贩卖出一个好价钱,还请速速运来,以便人尽皆知。”
提起笔,吕不韦再次欣赏着写在纸上的字,果然,不需过多墨水,字迹清晰还不透背,简直就是书写的无价之宝。
好好欣赏了一番,吕不韦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写好的信交给了家臣,嘱咐道:“速将信送出,定要尽快让太昌君把纸送过来。”
“家主放心,下臣这就去安排。”
家臣退出了房间,只留下吕不韦仍沉浸在兴奋之中。
“一张纸该卖多少呢?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吕不韦一顿陷入沉思,仔细揣摩起赵括的用意。
……
一个月之后,正值辞旧迎新,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
这一天,赵王丹在龙台宫大宴群臣,细数今年的累累战果。
赵括正在其间,津津有味地品尝着眼前的美味佳肴。
他此刻没心情听赵丹在那呲牛逼,喝了几壶猫尿,就将全部功绩都揽在了他的头上。
要说起这还是赵括来到战国后经历的第一个新年,十分具有纪念意义。
不过赵括却感觉有些乏味。
他们这些人,有点小成就,瞬间就忘了内忧外患,甚至感觉天大地大,只有我赵国最大,把各路诸侯都说的一文不值。
“大王,周天子在东都洛阳与正月十五举行盛典,邀天下诸侯同往,不知大王作何感想?”
蔺相如端着酒樽上前向赵丹问道,只见赵丹一愣,立刻回道:“天子之宴又是老一套,如今天下诸侯并起,却根本没把他这个天子放眼眼里,去了也没甚意思,只是想要孤献贡罢了,不去!”
赵丹一摆手,十分不耐烦在这高兴的时刻提这不开心的事,端起酒樽继续喝酒。
蔺相如却呵呵一笑道:“大王错了。”
“嗯?孤哪里错了?”
蔺相如端着酒樽朗声道:“周天子想要大王献贡,这不假,可是大王可曾想过,当初秦王嬴荡因何而死?”
赵丹一头雾水,问道:“给周天子献贡,和嬴荡之死有何关系?”
赵王比较愚钝,但蔺相如也没想到竟如此愚钝,无奈一笑,转身看向赵括。
“太昌君,不如由你陪大王同往洛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