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见蔺相如看向自己,只好从腰间抽出一片纸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接着随手扔掉,这才看向赵丹。
许多人对赵括的这个动作不解,还以为他随手丢掉的是手绢,纷纷皱眉觉得太昌君真浪费,那手绢就算脏了,洗洗下次还能用,干嘛直接丢掉,真是浪费。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这既是纸,也是生产出来的软纸,吸水性好,就是不太结实,最多用来擦擦手或者擦擦屁股,根本没有再次利用的价值。
与之相反,赵括很抠门的,只让生产了一小批,全部拿来自己用,不做商品贩卖的。
只见赵括拱手道:“启禀大王,蔺相的意思很明确,正是想借次机会,让各路诸侯看看,我赵国如今已经十分强大,故,我同意蔺相的提议,愿随大王通往。”
“哦?如此甚好,孤准了!”
蔺相说什么他可以不听,但赵丹坚定地认为,太昌君的话绝对称得上一言九鼎,他必须听。
他可是赵丹的财神爷,如果不听,他就得好好掂量一下,所承诺的日进斗金从哪来。
筵席结束,众人都喝的五迷三倒,迈着踉跄的步伐蹬上自己的车驾回去睡觉。
只有蔺相如还算清醒,见到赵括要走,急忙上前拦了下来。
“贤侄且留步,老夫还有事相商。”
赵括一看是他,便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拱手道:“伯父有何吩咐,孩儿定当效犬马之劳。”
此时一名宦官还是没忍住,上前去捡赵括丢下的众多“手绢”却没想到,捡起来竟然一撕就是一片,根本无法展开。
赵括见状只是笑了笑也不管他,反正口袋里多着呢,够他琢磨的。
蔺相如顺着赵括的目光看了看,回过头来道:“上次你与大王打赌,要在年后让赵国日进斗金,可有此事?”
赵括点了点头:“确有此事。”
蔺相如闻言一甩袖子道:“哎呀,贤侄糊涂啊!”
赵括愣了一下问道:“怎么?”
蔺相如吐出一口气道:“不行,此事当然不成,你这就随我去见大王去,趁今日他高兴,咱们拒了这赌约。”
赵括一听,连忙拂去蔺相如的手,往后挪了挪屁股道:“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做出的赌约,怎能轻易反悔。”
顿时蔺相如急了,顿足道:“你这孩子,气节重要还是性命重要,这还用我教你吗?”
赵括毫不犹豫地答道:“气节重要!”
说着还又补充道:“古人云:为人臣子,忠君报国死不足惜,气节当然要比性命重要。”
蔺相如看着赵括还振振有词,气的指着赵括鼻子道:“朽木不可雕也,莫不是你读书读迂腐了吧?”
赵括手扶膝盖呵呵一笑:“伯父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说着又随手掏出一张草纸,擤去鼻涕,随手又丢到了那名宦官面前。
蔺相如前后看看,道:“那可是绢帛,竟然如此败家,如何日进斗金?”
随即便上前伸手就欲将之夺回来,却猛然发现,撕扯之下,竟然只拿在手里一半。
“这……”
蔺相如愣了,盯着手中皱巴的手纸,又看向赵括。
“这不是绢帛,又是何物?”
赵括嘿嘿一笑,伸手又拽出一张递给蔺相如道:“伯父且将之丢弃吧,给,我这里还有干净的。”
随即蔺相如不可思议地接过这张纸,碰在手中感受着纸的质感和重量,不由地越发惊奇。
“咦?这是?”
他开始上下左右翻看起来,却就是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
赵括解释道:“此为邯郸纸,次品。”
“邯郸纸次品?”蔺相如看看纸,又看看赵括的脸。
“次品都如此轻薄,那上品又该如何?”
绢帛之物皆以轻薄为贵,所以蔺相如才有此一问。
赵括道:“上品比次品要厚一些,不过可以在上面书写文字。”
“什么?书写文字?!”
蔺相如越发惊讶地无以复加,他使劲掏了掏耳朵。
“你再说一遍?”
赵括郑重大声道:“上品纸厚,可书写文字,吾正欲将邯郸纸贩给秦国,以此可保证日进斗金!”
“……”
蔺相如一阵沉默。
他知道最近赵括神秘兮兮,跟吕不韦来往十分密切,只知道他们之间在做某种交易,可就是没想到,他们之间贩卖的竟然是这个东西。
许久,蔺相如从呆愣中缓过神来,问道:“那你为何不拿出来,让赵王见识一番?”
赵括笑着摇摇头道:“还不到时候,我要用邯郸纸换钱,拿给赵王用了,谁给钱?”
这样的道理,蔺相如还是头一次听说,又问:“那你可以多做出来一些啊。”
“产量不够!”
赵括也懒得多说,上次加盖厂房的钱还是他靠校舍抹骗赵王来的,要是告诉他自己在生产邯郸纸,恐怕也就别谈保密了,就一个作坊而已,产量能跟得上才怪。
到时赵丹心血来潮,要把所有竹简都换成纸,那赵括是给还是不给?
给了就没办法换钱,不给就是违抗王令,最终都要落得里外不是人。
所以这种傻事,别人也许会干,但赵括绝不会干。
赵括的话把蔺相如彻底给说无语了。
明显赵括这是藏拙,打算扮猪吃虎的节奏。
作为人精的蔺相如当然明白赵括的意思,于是起身将那名宦官驱赶远远地,这才坐下来看着赵括,寻思良久。
“那你先告诉本相,此次随大王前往洛阳,作何打算?”
有些事不该知道的不去打听,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可是这件事,蔺相如必须要摸摸赵括的老底。
只因事关重大,倘若一招不慎,就会引来群起而攻。
赵括看着蔺相如郑重的表情,无奈苦笑点头:“好好,孩儿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顿了顿,吐出一口气缓缓道:“其实不用伯父提醒,孩儿也知道,此行事关系各路诸侯的对我大赵的善恶,当步步小心,不可狂妄自大。”
蔺相如点点头。
“你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赵括微微摇头:“但伯父可曾想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若不加利用,来年秦国定然起兵,与我决一死战!”
蔺相如肯定道:“这是当然,故此本相才让你步步小心啊。”
赵括却不以为意道:“事情远不如你我想的那般简单,近日韩非从楚国发来信笺,言说此次上元节,楚王欲带春申君及荀卿前来向天子献贡,信中又言,荀卿提醒韩非,要远离赵国,以免引火烧身。”
“嘶~”
闻言蔺相如倒吸一口凉气,皱眉道:“那荀卿乃是韩非先师,其言不可不察啊。”
“呵,那又如何!”赵括反倒洒然一笑。
“无论是秦国还是楚国,要战便战,我何惧之有?”
蔺相如连忙抬手:“贤侄不可大意。”
赵括抱起胸道:“伯父尽管放心,此去洛阳,我倒要当面与荀卿争个高下,看他到底作何打算。”
蔺相如哪里放心地下,仍是担心道:“那荀卿门生遍布天下,你又如何是他对手?”
“呵呵,我可没说要当他对手,只是试探虚实,看看能否将他纳入我赵国门下,来为我效力。”
蔺相如叹气道:“你还是太年轻了,一切都想当然,如此不是什么好事。”
赵括却没有再搭话,而自开始在心里盘算。
荀卿门生遍布天下又如何,若论知识渊博,还能跟三千年后的知识青年相比吗?
若不能杀杀他的威风,还谈什么开办学宫,广纳天下能人志士,干脆回家抱着媳妇哄孩子睡觉吧。
不过蔺相如也知,赵括做了决定,说再多也是枉然,索性就让他试一试,就算辩不过,也不会引来追兵。
沉思了一下,蔺相如又问:“那这邯郸纸,你打算以什么价格卖给秦国?”
赵括神秘一笑,拱拜道:“请伯父恕罪,孩儿无以奉告,暂时保密。”
蔺相如撇撇嘴:“哼,还保密,过几日从咸阳传来消息,老夫自然会知道的,何须你来告知。“
“那是最好。”赵括摊开手笑了笑。
要是让他得知,赵括把价格压的很低,估计蔺相如会提着木屐追赵括二里地。
自己从别人口中得知那就另当别论了。
反正只要赵括不亲口说出,别人说再多也可以一口否定。
东西是自己的,想卖多贵就多贵,谁也无权过问。
毕竟这是一场阴谋,如果时机未到,就公之于众的话,恐怕就会不灵了。
但现在,还是以低价把咸阳的权贵们吸引住再说,等他们习惯了廉价且方便的邯郸纸之后,那便是赵括挥起镰刀收获的时候。
到那时,就算秦王下令禁纸都已经来不及了,任谁都想让自己享受起和别人不一样的待遇。
全天下只有赵括自己知道,由他亲手操刀,下的这盘棋很大,大到可以让整个秦国,从上到下都为之疯狂。
转眼间,新年即将迎来它的第一个节日。
自从秦武王嬴荡死于洛阳之后,周天子就将节日庆典的规模缩减了不少。
但即使如此,作为华夏唯一承认的天子,其规格也要比任何一个诸侯王都要高一个档次。
正月十五这一天,彩旗招展,声势浩大。
东都洛阳的庆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普天同庆之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