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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括抬脚走到大殿中央,站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先是对坐在王位上的姬延拱拱手,这才转身看向嬴稷。
“天下皆知,秦国乃虎狼之师,觊觎天子之位久矣,今日在这大殿上,竟敢无视天子,藐视诸君,终有一天,要为此付出代价。我言大秦命不久矣,已是强弩之末,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竖子休得胡言!”嬴稷大声打断道:“我大秦奋历代先王之余烈,坐拥百万雄师,据西羌苦寒之地战狄戎驱强撸,历经无数坎坷,用无数大秦男儿的血肉之躯,才铸就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孺子,安敢言我大秦命不久矣,简直欺我太甚,咳咳!”
嬴稷气得指着赵括一通诘问,甚至说到最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引起剧烈地咳嗽。
范雎连忙上前扶住嬴稷,言道:“君上保重,切莫为了小儿伤了元气。”
范雎说着,定睛一看,嬴稷捂嘴的手心中,竟然出现一滩血迹,顿时大惊失色。
“君上,君上快坐下来歇息。”
可是嬴稷却一把推开范雎,怒喝道:“莫要管我,去,将此子辨倒!”
赵括真可谓是长了一副毒舌,几句话就能把六七十岁的嬴稷给气地吐血,相信在这大殿之上,算是有史以来独一份。
范雎看到嬴稷这般,心里着实悔恨不该招惹赵括这小子。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赵括竟然这么不好惹,他是专门哪句话扎心说哪句,这样下去,非把性格刚烈的嬴稷给气出个好歹不可。
即使如此,赵括仍没打算放过他们,继续朗声笑道:“真是笑话,本就是在西域蛮荒之地养马的马夫而已,一朝得至,竟敢对天子不敬,还有脸说自己战狄戎有功,狼子野心昭之若揭,人人得而诛之!”
“你……”
嬴稷指着赵括,差点气地昏死过去。
他一把抓住范雎推搡道:“去啊,别管寡人,去给寡人骂回来!”
范雎也实在不能忍了,丢下嬴稷站起身子,对赵括怒喝道:“竖子休得猖狂,你口口声声说要敬重天子,可是你赵国欺凌弱小,目无章法屠灭燕国,难道就是对天子敬重吗?老夫今日就告诉你,天子?天子也乃窃国之贼,若是不公,我大秦可取而代之又有何难!”
“喔嚯!”
众人一阵心惊,想不到秦贼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要取天子而代之?
嬴稷虽是有心阻拦,但二人早在私下里议论过这件事情,现在说出来虽然为时尚早,但也无伤秦国之根本。
嬴稷在范雎力挺:“范相说的对,我大秦取而代之尔等又能如何?”
姬延威坐在上位,手狠狠地抓了一下膝盖,最终却只能缓缓松开。
要论正统,秦嬴乃是人皇帝辛之后,八百年成汤正是周武王取代。
只是,秦嬴这狼子野心,已是蓄谋已久!
赵括嘴角微掀,缓缓将双手插与腋下。
“好啊,很好,看来秦国是早有打算了?”
“哈哈哈哈……”赵括忽然仰头大笑,猛地一指嬴稷和范雎道:“诸位你们看看,看看这秦国的已经嚣张到了什么地步,难道你们就打算坐等秦国强大,挨个地收拾你们吗?”
楚王熊完目视着他二人,沉声道:“若伐秦国,我霸楚愿出八十万精兵!”
“本王也出三十万!”魏王随即道。
说完众人看向韩国。
韩王弱弱道:“我出五万。”
说着正欲坐下,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五万乃韩弩卒,战力不容小觑。”
轮到赵括,他收回目光道:“各路诸侯所出之兵,钱粮皆由我赵国负责!”
嘶……
众人顿时惊讶地看向赵括。
赵丹拽了拽赵括的衣袖小声道:“太昌君,百万大军钱粮用度可不是小数目,不如我们还是出兵吧。”
还没等赵括回答,嬴稷忽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尔等人心不齐,还想反抗我大秦的铁骑,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嬴稷从最开始就从未怕过战争,当年六国伐齐,秦国大将樗里疾只率三十万秦军,就将百万联军阻挡在函谷关前折戟沉沙。
而如今,就算多了一个赵括,他们就想吓退秦军?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赵括也深知,秦国是一个以战养战的国家,他们的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就算是在长平之战中吃了败仗,但也仍不可小觑。
他们所依仗的,除了函谷天险,更是在每一名秦卒身上都有一种深深的自豪感。
多年打胜仗所积累下来的士气,岂是能够轻易打倒?
不过对于这些,赵括也早有准备。
于是在众人错愕的表情中,赵括掀起一张餐巾纸走向嬴稷。
“他想干什么?”
“竖子安敢?”范雎手持剑柄,挡在赵括的面前。
赵括一笑:“怎么,汝对我赵括竟如此忌惮?连我拿一张纸都以为是独门暗器吗?”
范雎却仍不退让:“竖子手段卑劣,不得不防。”
“哈哈……”
赵括一笑,张开臂膀道:“我若是想对秦王行凶,难道你以为就你手中有剑,而在座的诸位君王都手无缚鸡之力吗?”
嬴稷抬手道:“范相,何须拦他,谅他也不敢对我行凶。”
赵括不是不敢,而是知道现在还不是杀嬴稷的时候,毕竟赵姬的肚子才刚起来,若是秦王死了,指不定下一个君王会是谁呢。
听到嬴稷出声,范雎这才放下剑柄,一甩袖子站到了一边。
赵括缓缓走到嬴稷面前,将纸巾递上去道:
“秦王,还请将你嘴角的血迹擦一擦。”
嬴稷一愣,顺手就接过了纸巾,感受了一下柔软的质感,这才擦了擦嘴角,一看上面果然还有些血迹。
“敢问秦王,这纸用着如何?”
嬴稷没好气地冷哼道:“好又如何?区区一张纸,你还想用它来退我秦兵不成?”
“呵,那倒不会。”赵括轻笑,随即又道:“不过我想请问,如今邯郸纸在秦国销售的如何了?”
范雎喝道:“这关你屁事?!”
赵括随即后退一步道:“是不关我的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更详细的情况。”
说着赵括的声音拔高,朗声道:“如今邯郸纸在咸阳乃是抢手货,不过有一点请二位注意,这纸你们秦国是造不出来的,即使想造,手中也没有秸秆。”
范雎瞬间皱起眉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赵括回身踱步道:“我的意思很明确,纸该涨价了。”
说完随即转身道:“诸位,我赵括在此承诺,若是愿对秦国用兵,一切开销都由赵公子买单!”
“轰!”
赵括的话音一落,顿时引起大殿下一场轩然大波。
他这莫不是疯了,竟然口出狂言,要为联军负责开销?
要知道,百万大军的消耗,那可绝对堪称是一笔天文数字。
嬴稷则笑道:“哈哈,一个赵国,就敢扬言要拿出百万军饷,赵括,我劝你说话过一下脑子。”
赵括却一抬手:“此事无须秦王操心,只管洗干净了脖子等着便是。”
范雎却是一想有些不对味,拉住嬴稷小声道:“看这小子代表意思,是想用卖纸赚得的钱,来供养盟军了?”
嬴稷闻言冷哼:“哼,怕他作甚,回到咸阳孤就下令,禁止在咸阳贩卖纸张,我看他又能如何!”
可是范雎却沉默地低下头。
秦王毕竟老了,做事有些太过想当然。
若是城中达官显贵觉得纸好用,就算你秦王下令,也只会助长涨价的火焰,可想而知,纸张价格绝对会翻番,被这些贵族给炒到一个惊人的天价。
“太昌君,我齐国也愿出一份力,可出技击之士五万,攻伐秦国。”
“你个废物!”嬴稷顿时对齐王建大骂道。
但是齐王建说完就赶紧坐了回去,也不看嬴稷,只当是刚才被借尸还魂说的话,一切就当没发生一样,继续喝酒吃肉。
骂也骂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场面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按照惯例,等所有人吃饱喝足,露出鼎中铭文,才是各路君候相互切磋问鼎之时。
可是没想到,由于赵括的参与,直接将问鼎这项饭后活动给强行提前。
现在都吃饱喝足无所事事,众人只觉得如坐针毡,甚是乏味。
姬延见状则干咳了两声,说道:“诸君,今日盛典便到此吧,寡人愿将赵国铜鼎,纳入洛阳九鼎之列,供天下瞻仰!”
闻言,嬴稷也知道,再争也争不过赵国。
于是起身叫上范雎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问鼎虽然草草结束,但众人的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谁也没想到,只是来凑热闹的,却被赵括拉入了赵国的阵营,与他一起合纵攻打秦国。
虽然在大殿上说的热闹,但若是拿出实际行动来,恐怕还需要一些时日。
毕竟各家都在打着各家的算盘,无论任何一方的利益得不到合理平衡,很可能会将联盟瞬间瓦解。
但在赵括的心里,齐国、韩国、他们其实就是来打酱油的,只要一看势头不对,立马就会风紧扯呼。
只有楚国是真心想打秦国,可是又属他行军距离最远,很可能他愿意出兵,也是受了荀况的影响,其目的也只是想增加楚国的领地,逼迫秦国将古蜀国让给楚国。
魏国就更不用说,魏王心里只惦记一件事情,便是收回河西之地,一举攻破函谷关,从而让函谷关回到魏国的怀抱。
赵括正欲和赵丹相继而去,天子周姬延却从高位上走下来,一把拉住了赵括的手。
“呵呵,太昌君,可否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