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荀况这么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赵括也不好继续调笑他。
于是郑重也放下玉箸,看向荀况正色问道:“但先生想过没有,若是此行我不亲自前往,又如何能证明我赵种胸怀坦荡,肩负天下兴亡之重任呢?”
“可……”
荀况还想说,却被赵括抬手打断,低头沉吟了一下,侃侃而谈地开口:“此去我欲定下秦赵两国的多项举措,三言两语可能难以表述清楚,即使全部落于纸端,恐怕实施起来,也会遇到诸多阻碍,故,秦国我是非去不可。”
“至于先生所担心的个人安危,完全不必多此一虑,难道先生忘了,我有左右护法,去秦国也权当省亲,晾他们也不敢动我半根毫毛。”
听到赵括这么说,荀况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毕竟赵括有安平公主和阳慈公主在身边,严格算起来,也算是秦国的姑爷,只要懂得利用华阳太后在朝堂的权威和这层裙带关系,相信是没人敢乱起杀心的。
念及此,荀况叹息道:“君上难道忘了楚怀王乎?此去虽没有性命之忧,但秦国之臣民不比山东六国奉养周礼,秦人尚武,民风彪悍,若是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
荀况的意思:有楚怀王的前车之鉴还能看不出来,绑架、狡诈、勒索,这些手段秦国玩的还是很溜的,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啊。
赵括沉思着点点头。
荀况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仅长平一战,赵括就杀了包括武安君在内的数十万秦军,只要听说赵括踏上秦国的地盘,保不齐哪个铁憨憨给赵括来个背刺,那可就属实死的有点冤了。
赵括虽然很怕死,但也知道有些事决不能因小失大。
只要朝堂上能站住脚,想要万无一失,办法总是有的。
“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我倒有个办法。”
赵括仰头喝下一樽酒,待侍女斟满这才开口道:“去之前,我要矫昭天下士子,令秦国权贵不敢轻举妄动。”
荀况闻言一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君上高见,此计妙哉!”
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闻赵括只言片语,荀况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
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赵括越是默不作声地前往秦国,定然会引来很多麻烦。
但越是大摇大摆并且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括去了秦国。
那么不用说,他们自己就得好生保护赵括的安危。
如果赵括在秦国出了半点闪失,就会直接导致赵国向秦国宣战,那将是秦国目前无法承受之重,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众人闻言,无不为赵括的妙计颔首称道。
赵括却在心里一阵嗤笑,这办法早就被各位历史名人给用烂了,自己只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诸葛孔明就是此计的践行者,使刘备计赚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把人气死还能灵前吊唁,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还能从容有度,其实正是把人心利用地淋漓尽致,可谓运筹帷幄之典范。
他敢绑架一个试试,如今的赵国有神弩大炮,当初的楚国怎可同日而语?
要知道,现在在位的是不满一岁的嬴政,不是老奸巨猾的嬴稷,有华阳太后这位老丈母娘在,他们还能反了不成!
荀况散去心中担忧,便敞怀和赵括一番推杯换盏。
两人喝的面红耳热,君臣关系也变得十分亲密,荀况放下酒樽,侧身对赵括道:“君上既然去意已决,况便向君上再献一计如何?”
“卿尽管说来。”
赵括吐出一口酒气,几樽赵酒下肚,此时明显已经有些微醺。
荀况叨了一口小菜,笑问道:“不知那姜姬如今如何了,君上可有心与她?”
赵括一愣:“嗯?姜姬?卿何出此言?”
荀况好整以暇地抬头看向赵括道:“君上可能不知,那姜姬如今已被公子嬴衢盯上了,只是姜姬一心替白起哺育儿子不为所动,如今生活很是凄苦,君此去邯郸,尽可前去探访一番。”
赵括却如坠雾里,蹙眉问道:“嬴衢是谁?探访姜姬与我又有何宜?”
“哈哈……”
荀况解释道:“君上只关心军国大计,却不知那嬴衢乃是赢柱之子?”
赵括笑了一下:“赢柱二十个儿子,这我哪记得过来。”
荀况跟着苦笑道:“但这个嬴衢却有其独到之处。”
说着看看听得入神的翟衡和公输成,干咳道:“咳咳,此人不喜少女却独爱人妻……”
“呵……”赵括干笑了一下,心道:“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少妇自有少妇的快乐,何必少见多怪,咳咳……”
赶紧先喝口酒压压惊先。
不料荀况又说了一句话,却让赵括直接把酒又喷了出来。
“公子嬴衢与华阳太后有染……”
“噗!”
赵括感觉吃了个大瓜,他喜欢少妇也就罢了,怎么连后妈都没放过?
侍女连忙抽出手绢,替赵括拭去嘴角酒渍。
扭头看看侧耳探听的几人反应也没好到哪去,纷纷都惊掉了下巴地看着荀况。
赵括伸手拿过手绢自己擦,惊奇问道:“此话当真?”
荀况肯定点头道:“此乃咸阳谍报,岂能有假!”
赵括默默地点点头,眼睛来回一瞥,顿时就明白了荀况所言妙计为何。
荀况是想让赵括通过接近姜姬,顺便拉上嬴衢站到自己这一边,作为华阳太后的义子,又是小情人,让他多为赵括吹吹枕头风,一切事情岂不是就好办多了?
“不错,先生之妙计,我会考虑的。”
两个人的对话,总是让旁人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见赵括一起身,众人纷纷随之离席,恭候在一旁。
伸了个懒腰,赵括一挥手道:“走,咱们到三楼坐坐,谈点正事去。”
众人跟着赵括,在侍女的引领下,朝着后院走去。
不料刚踏入厅堂,迎面就看见帝君赵偃正左拥右抱地从楼梯上下来,在前面负责开道的,是平阳君赵豹和长安君赵射。
厅堂下令吏侍女们一片拜伏,恭送赵偃还朝。
赵括抬头一看,嚯,这爷仨挺懂得享受啊,结伴而来?
“臣等叩见帝君……”
赵括身后众人也纷纷拜下,只有赵括却只是拱了拱手。
赵偃一看是赵括,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到底还是个弱冠之年的孩子,即使有帝君之名,但见了权倾朝野的赵括,也依然会感到惭愧。
赵偃连忙抬手:“诸位爱卿,此处并非朝堂,无须多礼。”
待众人起身,赵偃看向赵括,只见赵括促狭一笑问道:“帝君在此间可还玩的尽兴?”
赵豹身为老臣,其实他是来找赵偃商量朝政的,至于是什么朝政,肯定和赵括脱不开关系,在这节骨眼上被赵括撞上,也难免老脸无处安放,对赵括的眼神也闪烁不定。
赵射倒是很识趣,他本来就是赵括安插在赵偃身边的眼线,如今看到赵括来到,于是便瞅了一眼赵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几人的心思在赵括眼里,与白纸无异。
“有劳安国君挂念,寡人很是尽兴。”
赵偃做贼心虚,同赵豹一样,不敢直视赵括的目光。
不过他们的阴谋诡计对赵括不起什么作用,自然赵括也不必放在心上。
于是笑了笑道:“尽兴便好,不过臣还有一事要与帝君商讨,还望移步楼上,我们君臣再喝上几樽,如何?”
“啊……”赵偃迟疑地沉吟着,赵豹见机连忙上前替赵偃解围道:“安国君就不必为难帝君了,帝君不胜酒力,不如改天与君把酒言欢。”
“啊对,寡人实在有点不胜酒力,今日确实喝了不少了,下次……”说着赵偃还装模作样地摸着额头,顺势让宦使令伸手搀扶。
可是赵括哪会看他演戏,一抬手道:“不喝酒也好,那就请帝君随臣上楼,臣有要事请帝君做个见证。”
说完一伸手:“帝君请!”
赵偃与赵豹对望了一眼,看这架势,想走都走不了了,只好轻轻叹息一声,一抬手:“既然如此,便上去吧。”
叔侄二人戚戚哀哀地互相瞄了一眼,只能转身重新蹬上楼梯。
赵括嘴角微掀,心里不由地冷哼了一声。
敢在这里被自己碰上,可真是天赐良机。
举国之力挖渠搞军备竞赛这种劳民伤财的事,不在这种地方说,等到了朝堂上,又难免不了一场唇枪舌剑。
借着酒劲办大事,这才是赵括留下赵偃的最终目的。
君臣众人上到阁楼进了最大的雅间,一坐下来就有一种朝堂议政的即视感,使得坐在最末端的翟衡和公输成感到一阵局促不安。
看这架势,还怎么敢玩女人,原来以卑微的身份被强行拉入贵族的行列,竟然是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但赵括却并未急着向赵偃禀告什么,而是直接让侍女送来笔墨纸砚,闷头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满满一屋人的雅间内,此刻却安静地出奇,只有侍女的研墨声和赵括手中狼毫笔落在纸上的沙沙作响。
所有人都安静地盯着赵括的玉冠,只有荀况站在旁边却看的越发仔细。
荀况脸上惊奇的表情,让众人知道,恐怕这又将是赵括的神来之笔,不知又会有何种神器即将降临赵国。
随着侍女为赵括斟茶的声音落下,赵括面前的案上,已经摊开了满满一桌子稿纸。
其上面密密麻麻,犹如鬼画符般,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若非饱学之士,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门道。
抬起笔,赵括重重吐出一口气,眼睛欣赏了一眼满意之作,这才抬眼看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