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扈淮波实在不愿意再谈及苏定。
只是众人碍于高太尉权势,不敢前往罗城拜访苏定,于是和苏定打交道最多的扈淮波,便成为了饮宴的常客。
经常有人宴请他,只为听他讲述苏定的事迹。
都道喝酒误事,他本来就想着就算不能不谈及苏定,好歹也不能再帮他扬名了。
然而几杯黄汤灌进肚子,扈淮波这个大喇叭,又忍不住吹了起来。
回忆起拜访苏定,求取墨宝那日,他听闻的两首诗句,他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扈淮波红光满面,端着酒杯,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诸位啊,你们是没亲眼见到苏定苏大人的风采。那日我去罗城,那场面,啧啧,真是令人难忘。”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好奇地看着扈淮波。
扈淮波轻抿一口酒,继续说道:“苏大人要在罗城兴建一座纺织产业园,那规模之大,简直超乎想象。几十亩的地啊,全用来建织造厂、絮麻厂、染坊、制衣厂等等。你们说说,这得有多大的气魄!”
他放下酒杯,伸出双手比划着:“当时那烧荒的场面,熊熊大火,黑烟直冲云霄。我扈某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苏大人站在那里,镇定自若,指挥若定,那风范,何人能及也!”
接着,扈淮波继续道:“我问苏大人,如此巨大投入,就不心疼吗?你们可知苏大人怎么回我?”
众人催道:“我等当然不知,扈大人你就莫要卖关子了,快速速说来!”
扈淮波再次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缓缓说道:“苏大人哈哈一笑,朗声道:‘天生我财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那气魄,当真是无人能及。”
“妙极!”
“此句妙极!苏大人真乃豪杰之士!”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赞叹不已,连忙拿出纸笔将此句记下,众人一边抄写着诗句,一边不住地议论。
“苏大人这等胸怀,实在是令人钦佩。有如此气魄,难怪敢诛杀高有良!”
“是啊,苏大人如此洒脱,当真非凡人也。”
扈淮波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又是得意,又是不屑,还有更加震撼人心之句呢!
“尔等别急,还有更妙之句。”扈淮波悠悠说道。
众人闻言,都停下手中动作,眼巴巴地看着扈淮波。
扈淮波喝了一口酒,眼神中满是敬佩,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道:
“你们可知,那日狂风骤起,乌云滚滚,眼看一场倾盆大雨即将落下。苏大人却毫不畏惧,当场作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那气势,真是豪迈至极!
真是让我扈某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众人一听,顿时愣住,片刻后爆发出一阵更为强烈的赞叹声。
“此句更是精妙绝伦!”
“苏大人当真是有大胸怀、大气魄之人。”
更有人摇头晃脑地反复吟诵着这句诗词,沉浸在那豪迈的意境之中。
扈淮波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涌起莫名的自豪感,仿佛苏定的成就也有他的一份功劳一般。
他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我扈某人能与苏大人结识,实乃三生有幸!”
众人在赞叹过后,忽然有人微微皱起眉头,遗憾地说道:“可惜啊,这两首诗词都只有一半,实在是憾不能完!若是能听到完整的诗作,那该是何等的幸事。”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如此精妙的诗句,却只闻一半,着实让人心中痒痒,犹如百爪挠心。”
“真希望有朝一日能得见苏大人完整的诗词大作,以饱吾等之耳福。”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脸上皆露出遗憾之色。
他们不停地回味着那两句半的诗词,脑海中不断想象着完整的诗作会是怎样的惊艳。
有人甚至开始猜测后面的内容,试图自己续写出完整的诗词,但又觉得无论怎么续写都难以企及苏大人的才情。
“或许我们可以央求扈大人再去罗城拜访苏大人时,恳请苏大人将完整的诗作呈现出来。”有人提议道。
众人的目光又都集中到扈淮波身上,扈淮波心中得意,却又故作无奈地说道:“我与苏大人虽有几分交情,可也不敢随意打扰。不过,若有机会,我定当为诸位转达。”
众人听了,虽仍有遗憾,但也只能暂且放下这份心思,继续围绕着苏定的这两首半阙诗词议论纷纷,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苏定还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个“苏吹”,如今,他正在水力工坊这里。
这天,水力锻造机试运行的日子。
如此重要之事,他自然要亲自来看。
李仁不通技术,宋腾把身在工程司的外甥刘安,以及招入机巧司的师弟马顺都给他先用。
两人全力协助李仁建造水力锻造机和锻造工坊。
李仁倒也争气,竟然真的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
河岸上,新挖的沟渠中水流奔腾,清澈的水花飞溅。
那巨大的水车在水流的冲击下,缓缓转动着,发出有节奏的“嘎吱”声。
水车一旁,木结构的工坊厂房也基本完成。
水车通过封装在“变速箱”里面传动机构,将水车圆周运动转化为锻锤的上下运动,进行锻造作业。
苏定站在锻造台前,看着那巨大的锻锤。李仁、刘安和马顺在一旁作陪。
李仁激动地说道:“县尊大人,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您下令启动水力锻造机!”
苏定微微点头,大手一挥:“启动!”
变速箱有两个拨杆,一个控制“开/关”,一个控制“甲/乙/丙”三等模式。
甲等速度最快,锻锤提升最低,锻打力度也最轻。乙等居中,丙等则相反。默认甲等模式。
刘安依言拉动控制“开/关”的拨杆,水力锻造机瞬间发出响亮的轰鸣声,巨大的锻锤开始有节奏地上下起落。
马顺亲自从一旁的火炉中夹起一块烧红的铁块,放置在锻造台上,准备锻造一枚马王钉。
马王钉,也称蚂蟥钉、扒钉,呈ㄇ形,钉头有两个尖刺,用来将两块木材固定在一起,乃是木梁固定必不可少之物。
随着锻锤的落下,火星四溅,铁块瞬间被砸扁了一些。
马顺不断调整着铁块的位置。
“砰!砰!砰!”锻锤一次次有力地落下,铁块在锻打下逐渐改变形状。
“这速度,这力量,真是前所未见!简直神乎其技!”
马顺忍不住惊叹,有此物,锻造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李仁虽不懂机关之术,但也见过打铁,何曾想过,打铁竟然能如此轻易!
他激动地说道:“大人,这水力锻造机,真乃夺天地之造化,实鬼斧之神工,远胜人力啊!”
苏定含笑不语,只是看着马顺锻造马王钉。
锻锤的起落声中,铁块的形状愈发清晰。
不多时,一枚马王钉呈现在众人眼前。马顺将通红的马王钉落入水中,“滋”的一声,水雾弥漫。
马顺单膝跪地,双手将马王钉恭敬献上。
“县尊大人,马王钉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