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寨,聚义厅。
角头雕冲三当家笑面虎点了点头。
笑面虎扬声道,“传巡风子!”
一连十多名脚步麻利的探子走进聚义厅,单膝下跪。
“回当家的,那江心村小的们已经摸了一遍,男的不多,二十余个。”
“使何兵器?”笑面虎问道。
“有防风,瞧不清。”探子低下头来。
这时,站在客席的沈复站了出来,“回禀诸位当家,小人的手下,曾经与那陈鹏交过手,说是有五六个伤残人,用的兵器是一种奇特的、坚硬的……咸鱼。”
此言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角头雕一脸谨慎,冲笑面虎打了个眼色。
笑面虎扬声道,“铁脸子,你说你上次夜探庄子,可巡得些风?”
铁脸子出列,“回当家的,那庄子都是些书生,有十余个,说是做仿画抄字的买卖。”
山匪们笑得更加大声了。
“啊哈哈!一群软脚虾书生、几个残废,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居然还拿咸鱼当兵器使,莫不是读书读傻了?这庄子,老子闭着眼睛打都不会失风!”
“等摆金一过,我黑木寨拿下庄子,如同探囊取物,定会得风而归!”
……
笑面虎又问道,“铁脸子,那儿娘们多不多?”
铁脸子满头大汗,说吧,自己带人偷偷下山找娘们的事情就会败露。
不说吧,到时破了庄子,被当家的知道,判他个知情不报,准没好果子吃。
两相合计,铁脸子这才答道,“有、有十余个娘们。”
此言一出,山匪们立刻兴奋的嚷嚷了起来。
毕竟娘们那可是比金银财宝还要好使的硬货。
有了这层激励,山匪们均都跃跃欲试。
见到群情汹涌,笑面虎连忙请示角头雕。
一直沉默的角头雕也终于点了点头。
笑面虎连忙小声劝说道,“可是大哥,摆金不下风门,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今这绵雨未停,路不好趟的……”
角头雕沉声道,“摆金正好,弟兄们都是泥腿子,区区几个书生,他们才不好趟路。”
客席的沈复竖起耳朵听,他知道摆金不下风门,意思就是下雨天不能出去劫道。
角头雕接着说道,“你瞧见了吗?士气正浓,宜一鼓作气,除掉我心头之恨!我黑木寨,从来不打风紧扯呼之仗!”
笑面虎见大王都这么说了,只能闭嘴。
于是角头雕力排众议,站起身来,吼道,“弟兄们,磨好青子,擦亮片子,随我下山劫庄,银子平分,娘们自己抢!”
“呼!呼!呼!”山匪们发出三声怪叫,整装待发。
“二弟,你领些弟兄留下压寨。”说罢,角头雕便带着山匪们风风火火的下山。
然而,沈复却心怀鬼胎。
他没把织布机的事情说出来,刘知县不知晓,角头雕也不知晓。
如今唯一知道陈鹏布庄里有摇钱树的,只有沈复。
而那刘知县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同僚都能下狠手。
他作为亲自动手之人,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杀死朝廷命官,高低得判个千刀万剐。
这玉湖县,是不能再回去了。
得为自己谋条后路……
显然,黑木寨也不是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地儿。
别看角头雕这些人,嘴上为赵才母子报仇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可那赵才母子的尸体,角头雕连看都没看一眼,便暗中派喽啰给一把火烧了,葬都懒得葬一下。
先前抬棺上厅那一幕,也只不过是演给喽啰们看,壮壮士气的罢了。
还说是亲戚,呸!
终究不过是找了个由头,奔着陈鹏那儿的财物和女人去的。
这般琢磨着,沈复便叫上了几个心腹打行,尾随在黑木寨的队伍后方而去。
……
“当家的,山匪来了!”马六火急火燎的跟陈鹏禀报,“老四来信儿了。”
此时陈鹏正在独自把玩着神风弩,护庄队已经派去村口进行演练。
而茅老四所带领的第四队,由于神风弩还没赶制完。
陈鹏干脆就让那三名书生,乔装成樵夫的样子,潜伏在黑木寨跟江心村之间的路段。
消息由山寨里的茅老四发出,阴山山脚下的书生接收后,就挨个往后传达。
因此,山匪准备下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陈鹏这里。
“通知护庄队,按演习部署就位。”陈鹏立马下令,“大力,去叫女织工上船。”
“是!”马六领命而去。
“大哥,那……那些织布机呢?”牛大力问道。
陈鹏握紧拳头,下了艰难的决定,“叫小铁匠准备火把,一旦失守,那就点了。”
“是。”牛大力也心知,此次一役,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的拼上性命的恶斗。
于是,整个布庄的人,均都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
绵雨还在下,陈鹏来到村口,回身望着准备好的一切,点了点头。
此时的村口,道路两边的杂草被刻意留下,还穿插着许多未削枝丫的竹子,愣是把路收窄成了两丈来宽。
山匪若是想从四面八方攻进来,就必须得把这些竹子清理掉。
可陈鹏料定,山匪不会那样做。
因为竹子牵连着杂草,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清理的,敌人也不会顶着己方的箭矢,特意清障。
可以说,陈鹏做到了字面意义上的夹道相迎。
而在唯一的入口,陈鹏还让人用废弃的麻布和破烂的衣物,取了江边的沙子,做成沙包堆叠在一起,呈半圆形朝向村外。
这些沙包,哪怕是子弹射过来,也能挡上一挡,更遑论敌人的弓箭飞矢什么的。
陈鹏心中窃喜,从山匪自负的决定雨天劫庄那一刻起,山匪就已经输了。
因为江心村的后山陡峭,雨天路滑,平日里护庄队训练,都经常发生滑脚摔伤的事件。
若是天晴,指不定那些山匪就会选择从后山发起袭击,那样陈鹏他们根本防不住。
而眼下,既然山匪决定贸然出手,那必定会走村口的大路。
果不其然,算上消息传回来的时间,陈鹏和护庄队严阵以待了不到一个时辰,远远的,就瞧见一大群山匪,乌央乌央的向着这边走来。
“准备。”陈鹏一声号令,席地而坐的护庄队赶忙起身。
陈鹏回头一看,发现书生们擦掉脸上的雨水,双手都在发抖。
毕竟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杀人,难免有些紧张。
马六云淡风轻的道,“别紧张,来的可不是请客吃饭的大善人,我们要是落到了他们手里,被煎皮拆骨都算轻的了,看好队长们怎么做就成。”
好歹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兵,有他们作为团队的定心针,书生们顿时觉得,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有什么好怕的?
这时,山匪们来到距离村口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笑面虎推开喽啰,走到队伍前方,眯着眼睛细看。
“怎么这村口跟以前不太一样?”笑面虎狐疑道。
放眼望去,只见进村的道,两边都被人用竹子堵住了,高是不太高,带着砍刀上去劈一阵子就能清理。
可问题是……对方明显有所准备。
笑面虎赶紧把巡风的探子唤上来,“你们先前来巡风的时候,是不是打草惊蛇了?他们怎么好像知道我们要来的样子?”
“当家的冤枉呀,我们是溜着那后山望风的,绝对没被他们发现。”探子拍着胸口道。
笑面虎眉头紧皱,将情况汇报给了队伍后方,坐在八人大轿上的角头雕。
角头雕闻言,寒声道,“瞧你们想的什么!一群书生就把你们给吓着了?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这小庄子,我角头雕说的!”
“是,大哥!”笑面虎虽然疑心,但他也心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队伍都来到村口了,要是临阵退缩,那今后就没人会怕阴山的山头了。
于是笑面虎打先锋,领着大队人马,继续前进。
然而,没等走到近前,就听得一声慵懒的声音响起。
“诸位好汉请留步。”陈鹏把身形藏在沙包后面,透过沙包间的缝隙观察着对方,隔空喊话,“此乃我强盛布庄的地界,有什么事,站那说就好了。”
笑面虎一抬手,让队伍再次停下。
“想必阁下就是张庄主了?”笑面虎装傻充楞的问道。
“失礼失礼,正是在下,法外狂徒张三。”陈鹏敷衍的回道。
“亮旗!”笑面虎大喊一声,立马就有喽啰举起十多面破烂的旗帜。
“今日我黑木寨来此,是为收取平安金的,请张庄主放我们进去。”笑面虎一脸和气的说道。
“不是还有几天才到一个月吗?”陈鹏跟他拉扯道。
“好笑了,张庄主怕是新来道上混的,不知道规矩吧?”笑面虎笑道,“平安金向来都是,山头想几时收便几时收的。”
“钱不够,请回吧。”陈鹏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对马六下令,“上弦装箭。”
老兵们连忙按照平时训练那般,猫着腰上弦装箭。
“钱不够,张庄主还可以拿别些东西抵押啊,如若张庄主不识好歹,那我等便只得闯进去瞧上一瞧,看有没有合适的抵押之物咯。”说着笑面虎黑下脸来,招呼山匪们前进。
“瞄……射!”
陈鹏看到山匪们进入了提前标记的射程,于是一声低喝,老兵们从沙包上探出头来,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响起,神臂弩大显神威!
两百米开外,立马有五名山匪喽啰中箭倒地。
笑面虎都愣住了,是不是自己起猛了?
怎么这小庄子里,竟然还有能射远弓的弓箭手?
但好在笑面虎有够老练,这种小场面,自然不会因为几支箭矢,就被吓坏。
笑面虎抽出砍刀,振臂高呼道,“小的们,他们射不了几弓,给我冲!”
“上啊,抢钱抢娘们啊!”
在钱和娘们的催动下,山匪们高喊着发起冲锋。
然而,五秒后,咻咻咻!
又是一轮齐射,又有五名山匪倒下。
看到老兵们立功的英姿,书生们心中燃烧着一团火。
但陈鹏一直单手虚压,让他们等候命令。
神风弩的有效杀伤射程是一百五十米以内。
而两百米开外,便只能依靠老兵们的神臂弩。
山匪那边,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人倒下,如同疯了一般,推搡着前面的人冲。
仅仅数息时间,就已经倒下了十多个山匪。
等笑面虎发现不对劲时,悔之晚矣,“大意了,停下!都给我停下!”
作为山寨的智囊,笑面虎有义务保存下山寨的有生力量。
然而,他的声音,被雨声和喊杀声淹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