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招亲考核,自此落下帷幕。
陈三两以绝对优势完美胜出,待选定良辰吉日,再与苏家二小姐成婚。
天海阁内大摆宴席,鼓乐齐鸣,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同庆苏家得此佳婿,共贺陈三两赢得美人。
二楼书斋也珠帘频动,时而传出一阵银铃笑声,一众闺房小姐妹簇拥着一个倩影娉婷的少女,不时透过珠帘瞄上陈三两一眼,未语先笑,一张小脸羞得绯红。
苏若介绍道:“那是我家小妹。”
陈三两抬头寻望,楼上珠帘挡得严密,只隐约看到一个纤细有致的好身姿。
苏若解释道:“依照我苏家婚俗,新人大婚之前不宜会面,不过你且放心,我家小妹生得比我还要俊俏万倍。”
陈三两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只想要你一人。”
苏若脸颊微羞,悄悄白了一眼。
陈三两也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本想寻个时机,向苏长河阐明他与苏若关系,可奈何酒宴实在太过繁闹,往来宾客频频敬酒,只得暂将此事压在心底。
一直闹到黄昏,酒宴终了,宾客尽散,入目一片杯盘狼藉,苏长河也已喝的醺醺然,揽着陈三两的肩头,一声声“贤婿”喊得亲切。
苏若端来醒酒茶,翁婿二人隔桌对饮。
礼官也送来了红帖,根据新人生辰八字,已甄选好了吉日良辰,六月初六,芒种,大吉,宜嫁宜娶。
陈三两见此刻已无外人,决意吐露实情,冲着苏长河纳头拜道:“泰山大人在上,小婿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老泰山恩准。”
苏长河笑道:“贤婿何事所请,尽管道来。”
谁料陈三两还未开口,苏若竟抢先答道:“阿爹,陈三两想跟您借兵御敌!”
陈三两表情微怔,“嗯?”
苏长河似早有所料,拂须笑问:“贤婿,莫非是广陵南荣欲要挥兵伐你?”
陈三两虽不解苏若为何打岔,但听老泰山问起,还是起身落座,照实回道:“清明节后,南荣世家欲将挥兵来犯。”
“消息准确否?”
“确定。”
“想借多少兵?”
“两万精兵足矣。”
苏长河沉吟了一番,道:“贤婿,不如老夫休书一封,让他罢兵休战可好?凭我苏家之颜面,谅他也不敢不听!”
陈三两却是摇头笑道:“老泰山,南荣世家雄踞广陵府日久,气数已尽,如此繁华府地,焉何不能改姓陈呢?”
苏长河微微一呆,随后禁不住哈哈大笑。
看来终是他小瞧了自家女婿,他哪是要借兵御敌,分明是垂涎那一府之地,欲要借此鲸吞整个广陵府。
不过,苏长河也不免担忧道:“贤婿,你可知那广陵府内不下精兵五万,且城坚粮足,南荣氏又治兵有道,你仅借这点人马,可有几成把握能制胜?”
陈三两道:“若仅凭我一县之力,或许只有五成,但若得老泰山相助,必有十成信心攻克广陵!”
“当真?”
“小婿从不诳言!”
苏长河听罢,满眼愈发欣赏。
当今朝廷昏聩,群雄割据,若只当个守成之主,只怕早晚得沦做他人奴隶,唯有永怀进取之心,方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苏长河当即拍板道:“好,这兵老夫借你,何时用?”
陈三两道:“清明之前!”
两人随后击掌为诺,借兵之事就这般定下,也算了结了陈三两的一桩顾虑。
而后,陈三两本想再提与苏若之事,苏若却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襟,似是有私密话想说,陈三两便借口入厕离了茶桌,苏若也以引路为由跟了出去。
僻静的雅室里,小门一关,陈三两就狠狠地吻向了苏若的樱唇,直吻得她娇喘连连,小手无力地捶打着陈三两的胸膛。
“说,为何拦我?”
“三两,现在不宜明说咱俩之事,待我寻个好时机,再悄悄告知我阿爹,可好?”
“今儿不行吗?”
“阿爹难得高兴,莫要让他扫兴嘛。”
“不要骗我。”
“放心,绝不骗你。”
陈三两凝视着她的双眸,她眼神中略有几分闪躲,但也终是不忍心戳穿她的谎话,只得勉强地点头答应。
苏若莞尔一笑,又揽过陈三两的脖颈,报复似地回吻了一口。
窗外,月影朦胧,夜色渐深。
苏长河本想挽留陈三两留宿,可又得顾及着苏家奇葩的婚俗,只得让陈三两拱手拜别后,骑着骏马离开了天海阁。
寂静的街道,马蹄声渐远而去。
苏若站在门口眺望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身影,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幽幽一声轻叹,转身踏回了楼中。
苏长河还在饮着浓茶,不过眼神中已满是一抹愧疚。
苏若也自斟了一杯,不言不语,安静陪着一同饮茶,只是脸上的落寞之色,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半响后,苏长河沉声道:“若儿,莫要怨爹……”
苏若苦涩一笑,道:“阿爹,这话言重了,我既身为苏家嫡女,便知肩上责任,如今看小妹已觅得良夫,我便已心满意足了。”
“唉……”
苏长河禁不住怅然一叹,这个铁骨铮铮的沙场悍将,竟在此刻慢慢湿润了眼眶。
夜,凄凉。
苏若辗转反侧了半宿,却仍是难以入眠。
这一月与陈三两的点点滴滴,彷如电影倒带一般一直浮现过她的脑海,真实且又虚幻,如同做了一场身临其境的大梦。
梦中的她,肆意且妄为,梦中的生活,自由且奔放。
然而,这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也曾奢望这梦能一直做下去,可奈何现实残酷,让她不得不去说了违心的话,去做了诓骗的事。
只能说:三生有幸遇见你,纵使悲凉也是情。
可话虽如此,她也终是不忍心就这般不辞而别,披上夹袄,下了床榻,轻声唤醒了贪睡的贴身丫鬟:“芽儿,掌灯,研磨。”
丫鬟揉着惺忪的双眼,问:“大小姐,这般晚了,您要写何?”
“写封书信。”
“给谁?”
“明儿午夜,自会有人来取。”
丫鬟细心研好墨,铺平纸,递来细笔。
苏若一边泪眼涟涟,一边字字斟酌,寥寥一张薄纸,竟写到拂晓才落笔,却又沾着点点泪痕,晕着字迹模糊不堪。
她本想再重写一张,谁知身子一瘫,竟没了半点心力再抓起笔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