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郑军伐郐得胜,郑公姬掘突下令三军不得扰民,大军于城外扎营,只留少数兵卒于城内维护治安,自己则带领十数骑径直前往伤兵营区。
进入伤兵营,但闻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其状惨不忍睹,郑公一行人等慢行于营区之内。
突闻不远处颖考叔于营帐内传出与医护士兵争吵之声,郑公姬掘突加快脚步,拨开营帐门帘问道:“为何争吵?”
医护兵回道:“将军不肯上药,一心要闯出营外!”
郑公姬掘突责道:“定是尔等未用心医治!”
说罢,走进营帐,上下打量颖考叔的伤势,只见其赤裸上身,自上而下缠满白色布条,郑公姬掘突双目含泪满带感激之情望着颖考叔。
医护士兵嘟囔着嘴,嘴里念念有词,郑公姬掘突转身正欲大骂医护兵,却被颖考叔一把拉住,并对医护兵使个眼色,着其先行退下,转而谓对郑公姬掘突言道:“君上息怒,非医士之错也,乃我不愿留此,意欲重回战场杀敌,然其不允,这便吵就起来!”
闻言,郑公姬掘突慰言道:“郐城已破,我军大获全胜!如无大夫舍命接应,孰胜孰败,还待两说!大夫安心养伤便是,郑室宁舍十城,不可缺失颖考叔!”
颖考叔听罢拱手谢道:“能得君上如此看重,臣虽死无悔!”
郑公姬掘突安顿好颖考叔之后,随即出得伤兵营,领之护卫直往郐君府奔驰而去。
郐君府中,关思其正出神的盯着大厅中央的摆放的一张弯弓出神,
弯弓做工精良,弓身布满金丝镶嵌的火云图纹。
此时,郑公姬掘突大步流星走进,大笑着说道:“关大夫亦对刀兵利器感兴趣,大夫如若喜欢,寡人便将此弓赠与大夫!”
大夫关思其回过神来,笑言道:“君上莫要取笑我也!敝人一届文臣,怎得能识得这良弓宝刀!臣不过见到此弓感慨颇多,想起郐室先祖乃远古火神祝融,当年何其风光,于昆仑山颠,身骑火龙大战水神共工,直逼得共工怒撞不周山!却不曾想到,千年之后,其子孙骄奢淫逸,为郑所灭!”
郑公姬掘突大笑回道:“说不定寡人便是那共工之后,千年之后特来秋后算账!”
说罢,两人一阵大笑。
郑公姬掘突解下身上配剑放于案上,申手示意关思其对手就坐,继而言道:“今召先生相见,即欲商量今后对策,今郐室已为孤所灭,初定灭郐虢,后通黄河之策,已然实现一半,现剩虢室尽在咫尺,孤想听听先生高见!”
关思其略为思索一阵,回道:“臣于来郐路上,途听虢室正寻求晋、鲁、陈、蔡等护佑。且不说诸候愿否为其后盾,只说郑室现得郐邑之地,已然引起各大诸侯戒备之心,如若再起刀兵伐虢,恐各诸侯均起护虢之心,届时联兵围郑,郑室不但伐虢难得其胜,就是所得郐地亦可能为之不保!”
郑公姬掘突垂首回道:“大夫说的是,郑室方纳郐地,人心未稳,不若暂缓伐虢,待得稳定郐地军民之心,再寻时机伐虢,大夫以为如何?”
关思其点点头说道:“还应借此次守护送王室重器,稳定其在王室地位,关键时刻,或可缓解危局!”
郑公亦点头称是,说罢拿起案上配剑,拉起关思其说道:“走,进城看看!”
两人并骑行于城中。
公元前768年,自郐城大捷后,此间诸侯忙于整理邦中事务,出现东周期间少有之和平期。
虢室因助郐劫略王室重器,担心遭遇郐室一样的灭室之难,遂三番两次给郑人行礼。
郑公姬掘突亦不客气,照单全收,各大诸侯也放松对郑戒备之心,郑虢之事也就无人问津矣!
鉴于此,郑公姬掘突君臣商量,一致认为伐虢时机成熟。
郑公姬掘突便亲自前往洛邑面见天子,陈述虢人助郐掠夺王室重器一事,求请天子召书,令之领兵伐虢以平民心。
周王姬宜臼因念郑室勤王护宝有功,亦担心与郑翻脸于已不利,便默许郑室伐虢之事,进而搬下天子召。
即得天子默许,郑公姬掘突随即领军伐虢,一行浩浩荡荡开往虢地。
虢君虢叔自知难逃灭室之难,便于虢城之下递交降书,举室投郑。
不废一兵一卒便拿下虢室,郑公姬掘突大喜,便奏表天子,念及虢君惜民之心,不念其过,迁其君臣于夏阳,以度余生。
自此郑公待领郑室臣民排出万难,励精图治,将月夜君臣四人所定室策行之于民,百姓得惠亦对郑公感恩戴德,郑室一步一步走向大邦强室之列。
公元前767年,入秋!郑公姬掘突宴请群臣。
席间,天际一颗明星突发耀眼光芒,随即陨落于北方燕室境内。
郑公姬掘突不禁问道:“天现异像,何人可知所为何意?”
大夫祭仲站起回道:“天星陨落,其尾如帚,主贵人去世,其星陨落之地为燕人境内,得知燕侯近来命悬遗留之际,不日燕室吊唁室书便会抵郑!”
郑公姬掘突将信将疑,心中亦并未在意,继续与群臣共饮。
三日之后,郑公姬掘突与祭仲于园中信步闲聊,此仆人递上燕室室书。
郑公姬掘突看完说道:“祭大夫果然未卜先知,燕室吊唁室书!”说完,便把室书递于祭仲,慢步前行。
祭仲看完笑道:“不知郑公做何打算?去还是不去?”说完,合上室书,快步追上郑公。
郑公姬掘突抬头略为思索说道:“燕室与郑遥隔千里,亦无往来,去与不去亦无大碍。然孤现为周室司徒,如若不去,恐惹诸室闲话,有损孤在王室威望。孤思之再三,还去趟为好!”
祭仲回道:“郑公见微知著,真乃明君也!”说完二人爽朗一笑,继续前行。
历经半月有余,郑公一行人等抵达燕室都城蓟城。
灵堂之上承读天子悼书,谥其为燕顷侯,燕侯之子承袭侯爵,领政燕室,后世称之为燕哀侯。
周室礼仪繁琐,在此不不再熬述。
且说灵堂之外郑公姬掘突巧遇秦公赢开,两人久别重逢感慨良多。
郑公姬掘突说道:“镐京一别三载有余,秦公近来可好!”
秦公赢开苦笑着摇摇头说道:“自镐京勤王大胜,周王念秦之功,晋爵封侯,并赐以岐、丰之地于秦!”
郑公姬掘突听闻说道:“得遇如此美事,秦公为何愁眉不展?”
秦公赢开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郑公有所不知,这岐丰之地布满戎狄,实际掌控并未在秦室之手,三年来多次征伐未果,郑公切莫再言此事为美事!”
郑公姬掘突亦不再戳其痛处,转而言道:“秦室距燕甚远,秦公为何不远万里,赴燕凭吊?”
秦公赢开大笑着说到:“郑室距燕亦不近,郑公能来,秦人岂有不来之理”
说罢,两人同时发出爽朗大笑之声。
公元前766年,周平王五年。
郑室日益壮大,郑公姬掘突亦权倾朝野,并向周平王索取了溱、洧等地,郑桓公初定十六字扩张方略基本实现。
相较之,秦室现状却是不容乐观,正值入秋收获之时,便遇戎、狄勾结,纠集重兵进犯室境。
此时,秦公赢开正于邢、渭两岸巡视,督促秋收之事,得知此事,便带领随身侍卫急忙策马赶回西垂大营。
数日奔驰,秦公一行抵达西垂军营,此时秦室大小将领齐聚中军大帐,只听见见帐外马蹄声声,秦公快步走进大帐。
秦公进账便问道:“战况如何?”
老将世父快步上前回到:“犬戎勾结西戎越过岐山,猛扑旧都镐京!”
秦公赢开眼光行遍眼前将领,唯独不见太子赢文,自己不在期间,由太子领室,现下军情紧急,却不见其身影,于是问道:“太子赢文何在?”
世父回道:“大战一触即发,太子不及上奏,便领兵三千先行赶往镐京,整顿城防,筹集粮草去了。”
秦公听完亦不答话,转身面对墙上羊皮纸所做地图,陷入沉思。
良久方才转过身来,面对诸将说道:“秦室方才得立诸侯之列,便遇戎狄强兵入侵,秦室能否在这西垂边境站立脚跟,在此一战。然秦室世代与狄戎敌寇作拉锯之争,大损室力,如此战不胜,便有灭室之危!”
老将世父拱手说道:“臣每思及被俘之辱,无不心痛难挡。臣请将令,领兵出战,阻敌于岐山以西,杀尽戎狄,一雪前耻!”
秦公赢开脸色凝重,说道:“父兄所言及是,秦室已到生死关头。戎狄逼得我等退无可退,我等唯有与其决一死战,驱逐敌寇!”说罢,转身凝望这墙地图,语气亦缓和许多,接着说道:“此战戎狄势强,来势汹汹。胜则秦室万幸,如若不胜,孤便随秦室而去。”
世父等一众将领受秦公豪言感化,无不热血上涌说道:“共赴室难,虽死犹荣!”
秦公赢开听到众将士气势如虹之吼声,亦热血沸腾,快步走上大账中央将台说道:“众将听令!”
两边将士一起站起拱手齐声答道:“在!”
秦公接着说道:“着世父为将,今夜三更造饭,五更起行,全军开往镐京,歼敌城下,人在城在!”
众将答道:“谨遵将令!”
秦公走下将台边走边说道:“各自准备,镐京再见。散!”
出得西垂军营,秦公赢开带领百人轻骑,直奔镐京而去,掠起一路尘烟!
及至黄昏,太子赢文正无于视察城防,落日余辉之下,远见一队秦军轻骑正朝镐京奔驰而开。
赢文吩咐随行千夫长兰廷如此如此,自己下城驾车飞驰而去!
秦公赢开进得城里,不多时便来到镐京王府门前,等侯在门前的千夫长兰廷快步向前,接过秦公战马,边走边说:“属下已备好热汤,特为秦公洗尘。”
秦公手持马鞭严厉回道:“大战在即,还洗个甚。唤太子回话。”
兰廷吃了一训,再不敢打马虎眼,如实说道:“秦公进城之时,太子驾车而去,属下实不知太子身在何处。说是去接人,吩咐属下备好热汤饭菜,待秦公沐浴进食,其时太子自来请罪!”
秦公素知太子赢文秉性,大战在即,善自离营,必定有大事缠身,便对兰廷说道:“随他去吧,镐京城防,现在情况如何?”
兰廷回道:“城墙还算完好,维有西边城门年久失修,一时无法修复!”
秦公怒道:“为何现在才报?犬戎大军现到何处?”
说着便来到王府大厅羊皮纸地图之前,兰廷指着地图说道:“犬戎已翻过岐山,以目前犬戎行军速度,不消三日便会兵临城下。”
秦公盯着地图若有所思,不时与兰廷商量守城之法。不多时,太子赢文领一老者进入大厅。
秦公赢开一眼便认出来者便是太史伯王父,连忙上前行礼。
太子赢文笑着说道:“臣于迁离城中百姓远离战乱之时得遇太史公,说及秦公不日将抵镐京领军抵御犬戎入侵,要求务必为其引见。今天于城头望见秦公身影,便架车接引太史公来见。”
闻言,秦公起身对伯阳父说道:“赢开区区一介武夫,怎敢劳驾太史公亲自前来探望,要探望也是赢开前去探望大人才是。”
边说边扶伯阳父于大厅首座坐下,自己坐于次位,太子赢文及千夫长兰廷于庭下站立。
伯阳父扶着拐杖笑着说道:“非常之时,不必拘泥常礼,公子将军都坐吧。”
说罢伸手示意赢文兰廷就坐,秦公赢开接着说道:“太史公此次来访,有何示下?”
太史伯阳父笑着说道:“秦公新立诸侯,一室之主。吾乃一介史官,怎敢示下。”边说边摇手晃头,笑着接着说道:“早闻秦邦父子英雄,今特来一见!”
秦公拱手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戎狄来袭,还望太史公早离前线,以避战乱。”
伯阳父敛颜说道:“如此说来,秦公以有退敌良策。”
秦公赢开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何来良策之有?如今之计维有据城死守,保室安民而已!”
伯阳父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秦公所言或可避一时之祸。”
秦公苦笑着回道:“秦室疲弱,此次若可退敌,便是秦室之幸。”
太史公侧脸问道:“秦公可想一劳永逸,涉险一搏!”
秦公起身面对伯阳父拱手说道:“愿先生教我,如若能为秦换的数载安宁,何惜一命!”
太史公连声道好,弃杖起身扶起秦公,转身说道:“奕棋之道宁弃一子,莫失一先,与其恋子以求生,不如弃子而取胜。”
说罢,拿起拐杖来行于地图之前,杖指地图说道:“秦公可出奇兵一支绕至戎狄之后,占据岐山,岐乃三川发源之地,亦为戎戎退归西垂边境必经之地。此地湖河纵横交错,山川雄伟险峻。秦兵可凭险设伏,断敌退路,歼敌于内,一劳永逸。”
秦公再拜说道:“太史公于秦之再造之恩秦室上下没齿难忘!”
太史公柱杖上前扶起秦公:“此本险棋一着,战胜不易,胜则秦室兴胜,败则你我便是秦室罪人。若非秦公英雄,吾实不敢献此险计。”
秦公获救室良策大喜,欲拜太史伯阳父为室卿,然再三请求之之下,伯阳父均以年老眷顾乡野而辞谢。
无奈秦公只得吩咐太子赢文护送伯阳父送离镐京以全退隐之心。
及至太子赢文送走伯阳父归来,便下令太子赢文于镐京,待世父领兵到来,固守城池。
自己则领兰廷及城内现有三千兵马,绕敌后侧,设伏岐山,以断戎狄归路。
赢文听后力争前去岐山,秦公则说将令不可更改两人争吵良久亦未有结果。
最后变至冷战,良久秦公赢开开口说道:“此战凶险……”
不待秦公说完,赢文便打断说道:“正因此战凶险,父亲乃一室之主,置身于险地,如若父亲有何不测,儿如何向秦室臣民交待。”
秦公听完说道:“如若孤有何不测,汝便接孤之职,任秦室公,执掌秦室!”
赢文反驳道:“可是……”
不待说完,秦公申手打断,叹了口气说道:“孤常年征战在外,战场之上尔不如孤,然许多年来室内大小事务皆由尔一力操办,治室之能孤不如尔,有尔替孤坐镇秦室,孤便可专心于战场之事,此战事关秦室未来,如若战死沙场,亦为父之所愿。”
赢文为父亲之言所动,黄昏余晖之下目送三千将士踏上征程。
次日清晨,世父帅领秦室主力大军抵达镐京,不及休整,便在太子赢文指导下布置城防,有条不紊!
全城将士紧急备战,每日派出探子出城打探敌兵消息,一连三日不见敌兵踪影。
及至第四日,太子赢开与世父于城头商讨御敌之法,忽的探子奏报狄戎大军不知从何处得之退路被断,便悄然退兵,此刻正于岐山与秦公激战,求援信使大部被敌兵劫获,只剩兰廷将军身被重伤突出重围。
太子秦开赢文闻言大惊道:“兰廷现在何处?”
探子回道:“已送回军营,交伤兵营治理伤势。”
赢文转身急步走下城楼,翻身上马,朝大军营区急驰而去,世父紧跟其后。
不消一刻便抵达营区,赢文拨开营帐快步走进,只脚兰廷满脸血污躺于病榻之上。
兰廷见太子进账挺身欲起,却被赢文一把按住说道:“将军伤重,躺下说话即可!”
兰廷满目泪水说道:“秦公被困岐山,望太子速发援兵救之,晚则秦公没矣!”说罢,一口鲜血喷于病榻之上,紧闭双眼昏死过去。
赢文扶其躺下。便出账外与老将世父商讨出兵援救,最后决定世父领兵援救,赢文留守镐京,以防不测,室不可一日无君。
援救方案即定,世父便聚将点兵,一行浩浩荡荡赶往岐山。
此刻秦公正于岐山激战犬戎,所带三千将士只剩千余伤兵,心中早已不记得是第几次打退狄戎进兵抢山。
秦公满脸血污站立山头,眼望山下狄戎营区。
几日熬战,狄戎亦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正忙于休整企图再攻岐山。
是夜,秦公赢开正于账内查阅兵书,忽闻账外人喊马嘶。
秦公多年征战在外,一听便知是戎狄夜袭营区,连忙拔出配剑冲出账外。
只见营区之内车马横行混乱之极,连忙拔起账外帅旗,翻身上马杀入乱军之中。
营中秦兵见状,纷纷杀向帅旗之下,片刻功夫帅旗之下便聚集数百秦军将士。
秦公将手中帅旗交于掌旗士兵,高举手中血刃大喊道:“随我杀入敌营,擒杀贼首!”说罢,便策马挥剑杀出营区,直奔敌营而去。
身后数百秦室将士亦勇往直前,紧跟其后杀出一条血路。
犬戎营区大部骑兵均被抽掉夜袭秦营,留守大营士兵亦不过千余之数,且老弱伤残者居多。
夜袭秦营的部队被秦营士兵缠住一时不得脱身,部分追击骑兵又被其远远甩在身后。
秦公帅领所剩秦兵轻骑,直冲敌营帅旗之下的中军账。
戎兵护主心切,亦不惜性命加以阻拦。
秦军亦不示弱,只顾冲杀向前,好不容易得以杀到中军大账之前,戎主带领十数人近卫士兵退回大账,被其团团围住,进退两难。
然秦军亦伤亡惨重,进营时的数百之众,此刻所剩不到百余人。
戎兵回援部队亦已进得营区,逐渐迫近中军大账。
战况逆转,秦公不急思索,命令部队账前守护,自顾翻身下马,举起手中利刃,用力挥下,斩断账前帅旗,二话不说,转身走入大账,刚入账内,迎面杀来十余戎兵,一阵厮杀,十余戎兵皆倒地不起,秦公亦身批数处刀伤。
然秦公似无查觉,手提血刃,径直杀向敌首。
戎主抽出墙上所挂弯刀,越过越过军案,便砍向眼前血人。
秦公双目火红,挺起手中长剑,上前接战。
账外戎兵已到账前,然有秦兵把守,一时无法突破,进账营救戎主。
账中不时传出现一声声吼叫,激励双方士兵奋勇杀敌。
秦兵犹甚,无不以一当十,靠近戎兵无不倒地不起,或伤或亡。
然兵力悬殊及大。秦军士兵渐渐体力不支,一个接一个死于戎兵弯刀之下。
东方破晓,一缕晨光照向大地,账外秦兵死伤待尽,账内亦无动静。
戎兵拨开帘账,只见戎主倒于血迫之中,已无力回天,残刀立于军案之上,秦公赢开双目怒视前方,端坐军案之后,单手杖剑杵地。
胆大者上前试探鼻息,适才得知已全无气息。
然抬头触及秦公目光,惊得失足倒地,连连向后退去。
正当戎兵不知所错之时,秦将世父领兵杀到,戎兵群龙无首,只得做鸟兽散,退回岐山西方大漠。
世父领兵一阵追杀,直追过岐山百里之外,方才收兵回营,戎兵或死或伤或散者无可计数。
回得营区方才得知秦公力战戎狄匪首,不幸阵亡。
世父面无血色走进大账,单膝跪地,强忍泪水说道:“臣援救来迟,吾弟先行一步,待杀尽戎狄,兄自来与弟同聚。”
说罢,便吩咐左右将秦尸首入敛,并快马报知太子赢文,并令全军尽皆披麻戴孝,随后大军起行回师镐京。
经此一战,戎狄元气大伤,短期无法恢复战力。
秦室亦损兵折将,三千将士魂留岐山,更有秦公赢开阵亡于此,此战虽惨烈之甚,然秦室大军主力尽皆坚守镐京,并未伤及根本。
经此一战,秦室尽得岐丰之地,为后世秦室强盛,奠定稳固基石。
日暮之下,整个镐京一片金黄,太子赢文立于城头,身后孤单身影被夕阳拉至城下。
世父护灵部队离镐京已不到五里,黑衣白孝好不悲伤。
然部队行进整齐,旗帜分明,不见一丝凌乱之像。
悲伤之处见强军本色,与世父平时治军及为严格分不开关系。
一柱香燃过,世父抵达城下,城门吱呀一声,慢慢朝两侧开启,护灵部队陆续进城,落日余晖之下,两扇猩红城门,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似要吞噬这无边的落寞。
太子赢文终于无力支撑身体,双膝齐跪,瘫软在地!
左右上前救下,送回王府养息。
灵堂之上,小将兰廷身缠白色布条吊臂胸前,带伤直挺挺跪于秦王灵柩之前。
身后文官武将一阵抽泣,哭声不绝于耳。
众人见兰廷久跪于地,伤口处涓涓鲜血直流。
不时有人上前,担心其伤势加重,欲扶其坐下,均被兰廷一把退开,面色凝重目露凶厉,满含泪水仍旧久跪不起。
一旁世父见状大声说道:“老秦精壮不惧战场捐躯,何惜膝下黄金,老夫与子同散千金送秦公。”说罢,与其同跪秦公灵前。
太子赢文于城头昏厥方才苏醒,体虚乏力,在侍从搀扶之下来到灵堂。
手握一份羊皮书卷出现在众人眼前,随即慢步行于秦公灵柩之前,眼光略过堂下众人,良久转身坐于灵堂主位。
随即将手中书卷交于随行侍从,只见侍者弯腰接过书卷转身面对堂下众人,慢慢打来书卷,随即大声说道:“新君诏书。”说罢一顿,只见堂下一片哄然。
此时,世父大声接道:“臣世父谨遵诏令。”
说罢,一头拜下。
原本一片哄然的灵堂,此刻变的鸦雀无声。
良久众人方才拱手一拜齐声说道:“臣等谨遵诏令。”
侍者转头看了眼太子赢文,见其面无表情,目光紧盯棺中秦公面容,便回过头接着说道:“秦公新丧,本不可说此不忠不孝之话。然室不可一日无君,为秦室将来计,即日起即位秦室新君,承父爵,执掌秦室,并谥亡父襄公尊称。诸位愿留秦者,秦室幸之。如有异议,不愿留秦者,秦室亦绝不阻拦,并赐百金,聊表诸位久事秦室之功。若他日得遇贤良,孤退位让之。”
闻言,众人齐声咏道:“新君英明神武,秦室大兴。”
新晋秦公赢文勉力站起身来,走近灵柩,端详着棺内父亲脸庞,良久转身说道:“着大夫世父,主持室葬,以周易最高之礼安葬襄公。”
说罢便在侍从搀扶下走出灵堂。
老将世父再拜说道:“谨遵君令!”
然身边小将兰廷自始至终跪于灵前,身板挺直,不发一言,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心中悲伤追出灵堂之外,立于新君赢文身前,目光紧盯赢文脸庞,似有话说。
赢文亦将目光停留兰廷脸上,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良久兰廷拱手大声说道:“臣请殉葬!”
“为何?”赢文简单两字问道,目光依旧。
兰廷接着说道:“岐山三千将士,唯独活得兰廷烂命一条,吾不愿独活世上,愿归地下,效命秦公鞍前。”
赢文接言道:“孤知你心痛!”说罢,转身一指。
兰廷顺着方向看去,只见秦襄公棺木停留灵堂之内,但闻赢文怒道:“彼处所躺乃寡人之生父,秦室上下皆能面露悲伤之情,独余孤不能显露心中苦痛,天缺一隅,总得有人顶着,你顶?还是城下百姓来顶?不能!只有寡人,只有孤寡人能顶上!纵使背付不孝之名,亦不可掉落半滴泪水。”
说罢,踉跄着走近兰廷,指其脸庞续言道道:“你记住,我大秦勇士生来便是狼,或死于追击猎物的路上,或死于抵御外敌之疆场。把眼泪给我留在今天。从今以后我老秦精壮能留的便只有血。”说罢,转身而去。
兰廷楞立当场良久,此时秦襄公灵堂内,已无一人,兰廷行于灵前,双跪地说道:“秦公遣某求援,三千将士留余一命苟活。”说罢,抽出腰间短刀接着说道:“得遇秦公大恩,留得性命,余谨以鲜血三滴于灵前起誓:余生事秦,跟随新君,驱除戎狄,振兴秦室。如有二心以此为终。”
但见其挥起短刀,斩向手指。
转瞬间,左手食指与其手掌分离。
兰廷嘴角一阵抽搐,面无表情拣起地上食指,扯下一片身上白布包起手指,放入秦襄公手中,凝望良久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地鲜血流于灵前。
公元前765年,秦公赢文迁居西垂,葬父秦襄公于西垂故土。
升任兰廷将职,领军驻扎西垂大营,平时驻营操练强军,战时领军抵御外敌。
老将世父则被文公留在身边辅佐领政。
一日,文公睡梦中忽见一蛇自天而降,其身赤黄,头悬郦邑之野,尾连九天边际。
梦中秦公赢文策马奔驰于郦邑无边原野之中,回头望去,只见头上黄龙张开巨口,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一股烈焰自黄龙口中喷射而出,顷刻间,茫茫原野化为一片灰烬。
梦及此处,赢文挺身坐起,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沁沁。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起身下榻,来到厅中,端起桌上安神茶,若有所思的想着梦中之事。
一口安神茶下肚,远本慌乱的心跳,此刻已平复许多。
经此一梦,早已睡意全无,文公下茶杯,拿起身边衣架之上黑色披风,走出房门,来到廊中,仪栏而坐,抬头仰望长天,只见一轮明月高挂碧空,银色光芒洒向人间。
次日清早,秦公寻来世父,说及晚间之事,随后将室中大事,简单说于世父,让其酌情定夺。
世父不知所错,又气又急问道:“不过黄梁一梦,君上为何如此懦弱,不堪一梦之惊?”
秦公赢文正在翻查案上文卷,待其说完,边将手中竹简放于世父手中边笑着说道:“世父此言真羞杀我也!孤又不是三岁孩童,岂能为一梦所惊。”说罢,手中竹简亦已放于世父手中。
再次转身翻找案上竹简,接着说道:“自迁居西垂以来,幸得世父不弃,助孤处理室中大事,各种疑难琐事,一一迎刃而解。今室中无大事,夜来梦见郦邑之野,孤便想去那邢、渭两河间走走。近来,戎狄复苏,时常侵犯我两河之地。”说罢,手拿两卷竹简转过身来面对世父接着说道:“正好借用此次机会巡访两河,一来可解心中困惑,二来亦可探访两河民情。三来偶遇一、二不世奇才,说之其事秦,亦未可知。”说罢,一阵大笑,随之将手中竹简堆于世父手中。
世父则回道:“如此甚好,但不知君上何时启起,又何时归来。老臣或可在君上下巡之期撑持数日,然君上方为一室之主,切不可长时间疏离政事。”
赢文指着世父手中竹简说道:“此三卷为兰廷奏请出领兵出战戎狄之书,剩余两卷为镐京城防修葺请金之书。”
世父急道:“此二事不难定夺,方今秦室实力尚不可一战驱除戎狄之患。如做拉锯之争,一则加剧室府空虚,二则战火四起,民心不附,便会失民失地,兰廷之请不可允。然镐京城防修葺之请,关乎民生大计,不可迟缓,所请金数核查之后允之便是。”
秦公赢文听完笑道:“有世父辅室,孤之大幸。”
然世父却面无表情说道:“君上还未回答老臣,君上何时启行,何时归来?”
赢文见世父如此认真,便也敛颜回道:“随行兵马已交兰廷选定,明日便可起行,不出意外旬日便可归来。”
世父拖起手中竹简拜道:“旬日之后,老在此等后君上归来,老臣告退。”说罢,转身而去。
秦公赢文站在门前望着世父远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便也转身走到书案跟前,坐于案后,整着之前被翻乱的竹简。
次清晨,兰廷抽调秦军勇士七百护送秦公赢文访两河之地,一行浩浩荡荡开出城门,绵延数里,好不壮观。
秦公与兰廷并马行于队列之首,沿邢、渭两河前行,遍访沿河村邑,所到之出无不受民夹道相迎,然秦公脸上却丝毫不见喜悦之色。
数日之后,数百人马抵达郦邑,赢文独寄前行,心中感慨良多,兰廷引军在后护卫。
行得数十余里,秦公提僵驻马,仰天长笑,不时朝着空旷原野大喊。
兰廷见状,亦下令部队停止行进。独自策马向前,来到秦公身边问道:“一路走来,不见君上展颜,何故到此荒芜人烟之地,君上反而爽朗大笑?”
赢文听其说完,收住笑声应道:“所过村邑,皆依河而驻,两岸沃地千里。然开慌耕种之地寥寥无几,何也?”
兰廷回道:“难不成是狄戎做乱,毁坏良田?”
赢文回过看着兰廷,笑着说道:“还不笨,有张进!”
说罢,申手拍了重重拍了下兰廷肩膀。
随即眼望原野接着说道:“然原因不尽于此。狄戎习于游牧生涯,居无定所,每及入秋收割之时,便会越过岐山前来抢掠粮食。秦室大军皆驻于西垂大营,远离邢、渭之地,待其援兵抵达,戎狄贼子早已将村邑抢劫一空。各村邑杂乱无章,遇狄兵入侵,一时很难有效组织精壮抵御外敌。其四,自秦受封西垂秦地以来二百余年,其间战火不断,边民苦不堪言,流失众多,至此千里良田荒芜。”
兰廷回道:“此前秦公爽朗大笑,定是有良策化之。”
赢文回过头望着兰廷大笑数声,申手指着前方,笑着说道:“良策便在眼前。”
兰廷望了一眼前方,说道:“此地荒野一片,不知君上何意,还请示下!”
秦公张开双手说道:“孤欲在此处建造秦室第一座城邑。”
兰廷听完,惊道:“君上欲在此处建造城邑?不知于边民流失,良田荒芜有何关连?”
赢文沉浸于喜悦之中,笑着说道:“若是在此处建得一座城邑,分兵驻守,与西垂兵营首尾相顾,则可有效抵御狄戎入侵劫掠。其二可集两河村邑之民入城定居,则民心归附。若遇狄戎强兵来袭,亦可据城坚守,以避无谓伤亡,更可使妇孺弱小免受战火涂炭。可谓一举多得,孤势必为之。”
兰廷听完接道:“营建城邑如此大事,依秦室先例,需先占卜以测吉凶,吉则可为,若遇凶强为之恐满室城民不附,君上需早做打算。”
赢文回头朝兰廷神秘一笑说道:“此等小事,无需挂心,孤乃一室之君,夜梦黄龙降临,不及巫师一卦乎?”
兰廷拱手笑道:“若此,臣预祝君上成此不世功业!”
赢文爽朗一笑说道:“只靠孤单身一人难成此事,还需军民一心方可成事,还将军鼎力相助,合理调度军兵民夫。”
兰廷拱手回道:“臣定尽心处置,不负君望。”
秦公赢文大喜道:“如此甚好,走,回西垂!”
说罢,调转马头奔驰而去,兰廷于身后领军追赶。
数日之后,赢文领军回到西垂,世父帅领臣民于城门迎接。
不久秦公赢文搬下诏书,着兰廷集中调度军兵民夫,全力营建郦邑,世父负责粮草供应及建城物资采集。
上下齐心,军民一心,历时两载有余,郦邑建城,秦公赢文立于城头,感慨良多,东方旭日升起,一抹金色朝霞洒向大地,光茫万丈。秦室亦如初升朝阳一搬,崛起于西方大地,势不可挡!
随后十数年间,秦公赢文相继营建多出城邑,集西周遗民入邑定居;并设立史官,记载室中大事,教化百姓;设立连坐刑法,惩恶扬善。
籍此室力大增,于公元前750年,秦室出兵攻伐狄戎,将其驱赶至岐山以西,并派出重兵呃守岐上抵御狄戎。
随后为提升其在东周王室地位将岐山以东百里之地献于周天子姬宜臼。
自此中原各室在不敢小觑西垂边境崛起的这股新兴势力。
秦公赢文在位五十年,于公元前716年去世,谥为文公,其孙继位。
史书评说:秦起襄公,章于文、缪,献、孝之后,稍以蚕食六室,百有馀载,至始皇乃能并冠带之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