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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周郑互交质 宋卫陷内患

    公元前720年,春二月己巳日,天现异像,无风无雨日现盈亏,三川大地尽遭黑夜吞噬,惊慌气息笼罩人群,兵者止戈,民者闭户。

    郑公姬寐生引群臣城上查看,见状问由于祭足道:“卿观此像,何以至如此?”

    祭足引经回道:“日者,阳之精也,王道之表。王道有失,致阴有所乘,故蚀。阴者,月之华也,失晖而弊日,阳虚而不克,故现此像!”

    郑公姬寐生听完轻点其头,继而问道:“卿知天象,此象主何意?”

    祭足见问,先是举目望天,继而府首捻指为卦,末了掐指回道:“臣观此天象,日遭侵蚀而有余晖,应主周王大限将至,命悬一线正处遗留之际!月遇日,失晖而暗,克日而自损,周易有言:月征阴,阴主女,阴虚而女亏,应主女主有恙,然能克日者,此女定是非富即贵,莫如是王室后宫贵妃,便是公卿诸侯夫人,臣以周易为卜,得卦象大凶,恐是周室有变!君上需及早大算,以防不测!”

    郑公心有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祭足为其释道:“君上身为周室公卿,然久未侍立王侧,朝臣关系已然淡薄稀疏,周王在世之时,还能念君前恩,一朝仙逝,新王即位,郑室助周之功便成过眼云烟,其时定分削降君上职爵,分权其它公卿王孙,此势君上不可不查也!”

    郑公闻言,面色顿显肃穆说道:“孤亦深为此事自责,自孤即位至今,因邦中内忧外患,琐事缠身以致孤未能侍立君侧,以进为臣之职。现邦中内患已除,外乱勘平,孤可尽辅佐周室,然如卿所言,值此王室新旧更替之际,孤如何能获新王信任,委以重任,卿可有良策助孤?”

    祭足当下于袖中取出竹书一卷递于郑公回道:“臣早已料知此事,因讨滑之事,未能面奏君上,臣便作此书简,将臣所思尽刻于上,以供君斟酌!”

    郑公姬寐生取过竹简翻看一阵,而后合起书简如获至宝,申手轻拍祭足肩膀大喜道:“好个换质挟王,祭子大才,此计甚妙,明日孤便起身入周面王!”

    祭子受宠若惊连应道:“吾君明断!”

    此时,日已复盈,光芒万丈撒向九州,晴空万里之下,一场权谋风暴应运而生,其时将洗礼神州,以致改天换地。

    次日,郑公姬寐生以探视为由,入周面王,车架直奔洛阳而去。

    周王姬宜臼重病不起,无法朝中接见郑公,宣其卧房相商,郑公踏入房中,浓重药味扑鼻而来,只见周王蓬头垢发躺于床上。

    郑公姬寐生径直走向床前,欲待行君臣大礼,周王姬宜臼抬手将其打断,即而轻摇其手,贴身侍从会意,搬来座椅子摆放塌旁。

    郑公上前就座。

    周王姬宜臼气息微弱细声说道:“郑公此次前来,当不仅为探望寡人之故,敢问郑公所为何事而来?”

    郑公看着病床上周王瘦弱躯体,顿身恻隐之心,语速缓和道:“此前来探望王上之际,确有一事,臣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王上为其指点迷津!”

    周王姬宜臼侧目望向郑公,强睁双眼说道:“郑公但说无妨!”

    郑公供手说道:“谢王上,臣无礼矣!”说罢,收回双手,低头思虑一阵即而说道:“自桓公依始,郑室三代皆为周臣,桓公护王而故,武公驱戎勤王,臣则据守洛邑东北门户,以保王畿无虞。此乃臣之本分,臣不敢居功,臣对周室之忠心天日昭昭。然近日坊间传言,王上欲夺臣职,臣闻之,心如秋霜降之!敢问王上,臣何罪以致王上如此待臣?”

    听罢,周王姬宜臼强行起身而不得,郑公上前一把扶住,放其半身靠卧病榻上,随后侍立一侧。

    周王姬宜臼一阵咳嗽大声喘息,继而说道:“坊间传闻不可信,郑公无需忧心。郑室三代大恩,寡人岂能忘却,只是近来一载有余,郑公忙于邦内事务,极少现身王畿。朝中无人替寡人人分忧,近来寡人身体欠佳,无法理事,幸得虢公忌父相助,朝中大局方才得以稳定,不期流言飞至郑公耳里!”

    听其缓慢说完,郑公姬寐生回道:“既如此,臣有一策,可另谣言不攻自破!”

    周王姬宜臼问道:“卿速言来!”

    郑公姬寐生献策道:“坊间传言君臣不和,无非君臣失信所致,若以信示之天下,则谣言自破矣!古有托妻献子以示诚,今我臣君何不效仿之?君有爱子狐,臣有长子忽,换而养之,质子而取信。”

    周王姬宜臼老而病重,然心智未泯,郑公姬寐生所说乃是首开先河,君与臣换子亘古未闻,若是答应,君臣关系不复存在,犹如二王相商,大周颜面无存。若不答应,先王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郑公如申侯一般引戎洛,周室亡矣!

    权衡个中厉害,两重之中取其轻,以子换国似是唯一选择。无奈中周王姬宜臼回道:“便依郑公之言!”

    郑公拱手应道:“吾王明断!”

    待其说完,周王姬宜臼轻摇其手,侍从服侍其休息,郑公会意弯腰施礼而退。

    次日郑公姬寐生领王子狐而回,祭足携公子忽往洛。

    回郑路上,郑公姬寐生对王子狐说道:“孤观天象,周王将不久于人世,其时汝愿为王乎?”

    王子狐天生胆小,一路低头不发一言,见郑公有问,颤抖道:“此事当由父王定夺,吾不敢僭越!”

    郑公见此子懦弱,不愿与其多说,当下发话道:“此事就此说定,汝身为太子,即位为王,理所当然,其时孤亦会助汝一臂之力,登上天子王座!”

    王子狐见郑公说得如此决绝威严尽显,一时尽无言以对,一路之上再不言语,更不敢与郑公四目相望。

    周郑换质不觉转眼一月有余,王子狐自入郑便闭门不出,因惧怕郑公姬寐生威严,寝食难安身形日见消瘦。

    反观公子忽则不然,打出替父任职旗号,入周后便与王室重臣周公黑肩同朝辅政,不觉中习得一身施政本事。

    然换子而养一月有余,至三月庚戊,周王姬宜臼因病重而逝,为王五十载,后人谥其平王。

    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君,储君嗣位立成周室王畿头等大事,周平王姬宜臼生有三子,长子姬泄体弱多病英年早逝,幼子姬武年少性急难当大任,唯余王子狐岁过中年性平温顺,身居太子之位,如若为王,乱世之中于周最为有利。

    然此刻王子狐正为质于郑,周室公卿大臣一时难以拿定主意。

    讣告送抵郑室,王子狐终日悲恸大哭,竟而大病不起。

    另外一边,郑室后花园中,郑公姬寐生手持讣告问计于祭足道:“平王驾崩,眼下孤当何为?”

    祭足回道:“前者质子取信之计成,换质挟王已然成其大半,眼下,君上只需顺水推舟,奉送王子狐赴周为王。此后,君上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

    郑公姬寐生闻言,手握祭足双手说道:“祭子大功,孤铭记于心!”

    次日,郑公姬寐生便摆架奉送王子狐返周。

    返周路上,道路崎岖颠簸不断,王子狐病情加重,以至于卧榻不起口吐鲜血,不及入周,便一命呜呼!

    本是护王回朝,无奈遭此变故,郑公只得下令改銮驾为灵车,亲架灵车护送回朝。

    周公黑肩引周室公卿大臣出城相迎,公子忽亦在迎柩队武之中。

    进得城中,郑公将灵车交付与周公黑肩,嘱咐其依礼而办。

    此事到此便告一段落,公子忽接到郑公入府暂住,入得厅中,郑公怒将手中马鞭掷于案上。

    公子忽唤过随从,在其耳边叮嘱几句,让其退下,而后径直走向郑公,于前腰腰一礼,紧接道:“父君何以发此雷霆大火,可是为王子狐一事?”

    郑公姬寐生转身面向公子忽,摊开双手道:“孤原想扶王子狐嗣君即位,以期郑周永结盟好,不曾想,此子如此命短,于半路而亡。孤前者所为尽弃于此,如何不怒!”说罢,拂袖转身,一掌拍于案面。

    此时奉茶侍走进厅门,从见状不敢上前,公子忽接过茶水,上前弯腰奉上,口中说道:“父君息怒,当心伤身!”

    郑公接过茶水放于案面,面色肃穆,座于案边,依旧怒火未消,低头苦思。

    公子忽继续说道:“若是如此,臣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闻其所言,郑公挺身而起问道:“有何良策,快快说来!”

    公子忽回道:“近日来,吾在朝中,亦差人打听朝中动向,其时王子狐质郑未还,恐迎狐返周父君不允,周公黑肩便邀群臣商议对策,言说王子孤生有一子,众臣皆称王孙林,年及弱冠,群臣商定,如王子孤未能成行,便奉王孙林嗣位为王。后周公黑肩请儿臣修书一封,劝说父君释还王子狐,不曾想,儿臣书信还未送出,父君护灵车架便抵洛邑城外。一月之内连失天子、太子,周室王畿已然乱成一锅粥,无人主持大局!”

    听其说完,郑公姬寐生问道:“汝想让孤推王孙林继承王位?”

    见问,公子忽回道:“正是此意!父君若是此时挺身而出,公推王孙林为王,一者正和朝中公卿大臣心意,群臣必定心中认定父君大公无私,父君于朝中地位将无人可与之比拟。二者王孙林为王后,亦会感激父君,郑周交好将成定局!”

    郑公听完言道:“汝言甚是,不愧为吾儿也!”

    说罢,提起马鞭夺门而去,出得门庭召集护灵郑兵直奔王孙林府邸而去。

    周平王灵堂之上,群臣哭声一片,周公黑肩望跪拜灵哭喊道:“老臣无能,眼下乱世当道,人心不付,礼崩乐坏,王子狐亦随王上而去,以至周室后继续人,再现大周盛世曙光难见,此皆老臣之过矣!”

    未待说完,耳闻得堂外一声怒喝:“谁言周室后继无人!”

    众臣抬头望去,郑公姬寐生自门庭外踏入堂中,直行至平王灵前,身后一列甲士拥簇王孙林跟随郑公身后鱼贯而入,将灵堂内众人团团围住。

    众臣见纷纷起身四下张望窃窃私语,郑公姬寐生按剑言道:“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平王仙去,太子姬狐亦撒手人寰。然其子王孙林年及弱冠堪当大任,郑人愿随左右。”说罢,当先跪拜,口中高喊:“吾王万岁!”

    灵堂之上一时间便变得鸦雀无声,群臣犹如如大梦初醒惊慌中显得手足无措。

    郑公回眸望去,面带杀气肃穆异常,众臣方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跪拜齐声喊道:“吾王万岁!”

    王孙林何曾见过此等场景,被郑公闯入府邸不原由将其押赴到此,早已吓得腿脚发软,唇齿打颤哼哼唧唧半晌,未能说全一句“众卿平身”。

    郑公不耐起身走道王孙林身旁说道:“王上连失双亲,身心困乏,以至于此,各位大臣请起!有劳周公主持丧点,依礼而办,待大丧过后,再行登基大典!”说罢,搀扶王孙林走出灵堂,将其护送回府。

    待之郑公身影消失于众人眼中,灵堂之上恢复一片哗然,有大骂者,亦有首肯者,唯独周公黑肩未发一言。

    时至入秋,平王大丧已接接近尾声,眼看平王遗体将要下葬,周公黑肩翻看礼薄,除鲁人外,各诸侯赙祭均已送至。

    周公黑肩请见郑公姬寐生,对其说知此事,郑公姬寐生说道:“近来鲁公连失国母夫人子氏及生母君氏,此刻应亦是大丧期间,因邦中事务牵挂,忘却赙祭一事亦未可知,周公可遣使前去讨要,如若不然,孤可帅军为其讨之!”

    周公黑肩正等此言,后依其言而行,遣武氏子埝前去求赙,郑公出兵随行,所幸一路顺畅,鲁人赙祭如期要来,平王遗体得以安葬。

    秋末,王孙林登基为王,此时郑公亦帅部回郑。

    周王姬林密诏周公黑肩及虢公忌父商议,周王书房中,二臣施礼毕,周王姬林说道:“郑公任卿士以来,久未在朝,其人亦是刚愎自用,独霸朝纲,敢在王畿之内胁迫寡人者,只此一人也,寡人着实不敢用之,欲分权虢公,与周公同朝辅佐寡人,二卿意下如何?”

    周公黑肩回道:“王上初即天子位,眼下不宜获罪重臣,当今乱世,洛邑东大门还需郑人守之,吾王当审时度势三思而行!”

    待其说完,虢公忌父亦奏道:“周公所言极是,郑公久未在周,朝政臣可待其处理,与王分忧,然切不可夺其官爵,当下正是用人之际,强邻护周好过强邻恶周!”

    周王姬林思虑一阵说道:“二卿皆如是说道,那便依二卿所言!”

    二臣领命而退。

    然隔墙有耳,书房密语传至郑公姬寐生耳中,与朝商议,问计于群臣道:“周王欲分权虢公,得周公黑肩及虢公忌父权说做罢。此事孤当如何处置?”

    祭足出而奏道:“君上可略施小计,刺探周王心中是都真想与郑为敌。眼下正值秋收时节,温地麦子及成周谷子均已成熟待割,君上可出兵一支,以为岁凶乏食由,征收二地谷麦。其时周王以此恶郑,君可将兵伐之,如若不然,周王闭眼不见君上只需入周拜谢认错,此事便可由此化解!”

    郑公然其言,出兵尽收二地谷麦。

    周王姬林闻讯大怒,顿要起兵伐郑,周、虢二公上前拦住。

    虢公忌父出言谏道:“吾王此举万万不可,郑强周弱,起兵伐之犹如以卵击石。”

    周王姬林依旧愤愤不平心有不甘说道:“寡人身为天子,可令天下诸侯,集天下兵马随寡人出征伐郑,量他郑人再强,在天下诸侯百万大军之前,能有何做为?”

    周公黑肩回道:“王上此想,未免太过幼稚!当下之世,诸侯并立,以强并弱杀伐征戮不断,周室礼制早已不复存在。九州诸侯过百,各自为政,一呼百应之势,恐文武盛世之时方能成行!”

    周王姬林仍是怒气难消,然周、虢二公所言亦非妄言,当下只得下令各处城邑增派兵巡视,以防敌兵再次侵袭。

    后郑公姬寐生入周面王,担下罪责,并奉还所取谷麦,经周、虢二公从中撮合,郑周保得面上盟好,然二君心中已生芥蒂,暗自较劲。

    经此半年,郑公姬寐生,先是与周交质,再就拥林为王,其后又入周取食,于天下诸侯面前出尽风头。

    齐公姜禄甫亦有入主中原之想,当下诸侯之中,唯有郑公姬寐生得天时地利独掌周室大权,如若齐郑相交,天下侧目,其时齐人亦能与周室取得一习之地,以齐人实力独霸中原将指日可待。

    为此,齐公姜禄甫发书郑公姬寐生,约其石门会约,以温卢地盟好。

    郑公应邀前往,公子忽随行,借道宋、鲁,东入齐地石门,路经宋地,闻知宋公宋和病势加重,游离于生死一线,何不趁此机会,入宋从众多公子中推选一位于郑有益者即位宋君,遂变道前往宋都商丘。

    到得宋公府邸,由内侍通报,郑公姬寐生风侯在府外。

    等待之时,郑公望向商丘街道,人马川流不息,两边店铺林立,其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郑都新郑。

    正看得入神,府内传出脚不声,刚一转身,一白衣后生迎面撞来,幸得郑公反应及时站稳脚跟,二人免于倒地。

    一旁公子忽连忙上前扶住二人,白衣后生抬头一看,只见所撞之人头顶公卿贵冠,知其撞倒贵人,连忙施礼致歉道:“某乃公子冯,事急所致冲撞贵人,甚为失礼,请勿见怪!”

    郑公姬寐生回道:“事出有因,何来怪罪一说?可否告知何事另公子如此慌忙?”

    公子冯见问,方才回过神来,施以一礼回道:“父君病发,吾待赶去传唤医官,改日宴请贵人,以偿今日失礼冲撞贵人!”说罢,朝外跑去。

    郑姬寐生心知面见宋公已然无望,转身欲待离去,此时宋府内侍出来通报,听其说道:“宋公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望来使见谅!”

    郑公听闻亦不答话,帅众朝向宋府大门施以一礼,即而翻身上马应石门之约而去。

    是夜,宋公宋和病情再度加重咳血不止,恐难度过今夜。

    宋公先召公子冯床前训话,公子冯跪于床边,低头抽泣不止,宋公宋和说道:“为父,孤未尽抚养之责,为君,孤亦未能委身以国!临了还将驱尔离国,尔心是否记恨为父!”

    公子冯哭道:“儿臣从未有此想法,前者儿臣都可理解,但请父君不要将儿臣遣送出国!”

    宋公抚其头说道:“吾儿若是记恨,亦是人之常情,孤只得如此或能保全吾儿性命,为父恐时日无多,待孤死后,汝当着速离宋往郑,晚则有性命之忧!”说罢,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公子冯,推其肩道:“去罢!”

    公子冯含泪而退,待其退去,侍者宣召大司马孔父嘉觐见。孔父嘉入而拜见,宋公轻摇其手,孔父会意侍立一侧。

    宋公子和说道:“忆当初,宣公舍与夷,而立孤为君,至今将近十载,孤未敢一刻忘怀,时至今日,孤亦当还君与夷,汝为司马,宋室三军尽握于手,汝当潜心辅佐,为其稳固君位,若得如此孤即是死亦可瞑目矣!”

    孔父闻言,弯腰拜道:“宣公立公为君,乃是君上贤才厚德。然公子冯,德操才华皆优于与夷,群臣心中认定未来之君非公子冯莫属,皆愿事之,臣请君上改立公子冯为君!”

    宋公子和听其如是说,一时急燥咳嗽不止血溢嘴角,侍者持巾为其擦净。

    理顺气息之后,宋公开口说道:“不可,正因先君宣公以孤有贤德,故使孤即位为君承领宋境,若弃德不让,将有负先君之望,是废先君之举也。如此贤德何来?孤即位之初,孤当汝父正考父面,于宣公灵前起誓,将以德领宋。今使子为君,倘若得正考父灵佑,孤得全身而殁,九泉之下得见先君,问及与夷,孤将何以做答?孤只得让位与夷,方才无废先君之功,光昭先君之令德。”

    宋公一番话语,字字见城,孔父嘉执拗不过,只得领命而退。

    而后宋公又依次诏见与夷及一班重臣,是夜,宋公病危,于家人陪陪伴下仙逝,是日八月庚辰。

    其后大司马孔父嘉领群臣拥立与夷为君,同年十二月癸未,宋公与夷依周礼安葬先君子和,后人谥为宋穆公。

    大丧之后,公子冯携弟左师勃离送往郑而去。

    再说郑公姬寐生自别宋入齐,及后一月,帅部抵达卫都朝歌,郑卫素有嫌隙,为护郑公周全,公子忽帅部一路戒备快马加鞭而过,由是如此,行踪任被卫公子州吁掌握。

    每忆起黄河遭伏惨败,公子州吁便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活吞郑公,今或如此良机,可劫杀郑公,为泄心头之恨,速遣卫兵前往追击。

    因郑公早有准备,卫兵未能追上。

    公子州吁正于府内恼怒不已,忽闻奏报,大夫石腊之子石厚求见。

    州吁与石厚素来交好,此刻心中郁闷,正好与其饮酒几杯,一吐心中闷气。

    便吩咐侍从安置酒菜请进石厚。两人相见礼毕,各依主宾落座。

    公子州吁端起酒水先饮一盏,即而说道:“吾欲劫杀郑贼寐生,以保黄河失利之耻,奈何被其走脱,此刻心中屈闷,汝来得正好,与吾饮得几杯!”说罢,掷盏于案。

    石厚为其添杯,口中说道:“此事吾已尽知矣,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公子州吁听后不解问道:“此话何讲!”

    石厚献计道:“臣差人打听得知,姬寐生此次借道于卫,乃是应齐公之邀赴石门之约,而入石门必经济水行舟而往,回程亦是如此。若此吾等便有机可乘,公子只需花费少量金银,买断死士数人,扮作船夫于济水两岸度客,只待姬寐生上得船来,便与水中将船凿沉,济水深不可测且水流湍急,任他姬寐生有三头六臂亦难逃此劫!更有一秒处,便是济水流经齐境,事后,郑人若要追究起来,亦与吾等无关。”

    公子州吁听罢,抚掌大喜道:“石子大谋,此计甚妙!”说罢,举杯相邀。

    二人饮至月上中天方散。

    次日,二人分头准备,欲刺郑公姬寐生于济水!

    又过得一月,郑公一行抵达齐邦石门,齐公姜禄甫出城相迎,二公携手而入,齐登祭堂坛,祭祀天地,执牛耳而饮誓酒,继而宣读盟约,约为盟友,巩固卢地结盟成果。

    是夜,齐公姜禄甫大牌宴席,庆贺齐郑结盟。宴上,二公对坐,举杯交盏相谈甚欢,几樽过后,齐公一眼瞥见郑公身后所立公子忽,见其相貌堂堂器宇不凡,便问道:“公之身后所立者何人也?”

    郑公回过头去忘了一眼公子忽,回道:“孤之犬子公子忽是也!随孤入齐见见世面!”

    齐公捻须笑道:“此子眉宇轩昂,生得一表人才,日后必成大器!”

    郑公拱手谢过:“犬子不值一提,借齐公吉言,望其日后略有小成!”

    齐公回施一礼,顿了一道,接着说道:“孤有一女,年入及笄,不敢说貌若天仙,然寻觅齐境上下,难有与之媲美者,且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看见此子,孤甚喜爱,欲将吾之爱女嫁与公子忽,与公结为姻亲之盟,不知意下如何?”

    郑公大喜道:“如此甚好!”说罢,举杯与齐公对饮。

    酒未入口,公子忽上前一步,拱手弯腰施以一礼,说道:“多谢齐公抬爱,然非吾不愿,只因眼下吾乃一弱邦公子,勿敢高攀齐公爱女!再者男儿当志在四方,如今寸功未有,安敢娶妻?还望齐公见谅!”

    二公手持铜樽,闻得公子忽一习言语,茫然间不知所错。

    郑公姬寐生掷杯于案怒骂道:“庶子安敢造次!”

    郑公口中骂道,心中却是因此一习话语,对其另眼相看,既而拱手谓齐公道:“犬子野性难驯,让齐公见笑,实乃吾之罪过!此子顽劣,无福消受齐公大恩,天下之大,优于犬子者比比皆是,还请齐公另寻佳婿!”

    齐公虽是心中不快,然大喜之日亦不想弄得尴尬收场,当下陪笑道:“公子壮志雄心,实属难得,孤以薄酒一樽,预祝公子他日大成!”

    郑公举樽回道:“齐公大量,孤替犬子就此谢过!”言讫,二人一饮而尽。

    随后齐公姜禄甫叫上歌姬舞者助兴,宴席开至入夜深方散!

    郑公一行,于石门小住,齐公姜禄甫带其领略齐境风采!

    因邦中脱身太久,郑公忧心邦中事务,住得三日,郑公姬寐生辞别齐公姜禄甫,踏上归程。

    一路无话,直行道济水岸边,与来时,大不相同,来时,船只往来河中熙熙攘攘,此时寻遍岸边,仅有一船在此度客。

    公子忽上前问船,约好酬金,走回来扶请郑公姬寐生登船。

    因度船太小无法一次全运郑公全队人员过河,公子忽陪同郑公先行登船而过,护卫队于河岸等候二次载运。

    舟船行至河中,船夫弃桨持刀,凿穿船底。

    公子忽见有人行刺,忙将郑公护在身后。

    此时刺客见公子忽手无寸铁,持刀杀将过来。

    公子忽配剑遗落岸边,危机时刻,公子忽抢过郑公配剑,跃上前去与刺客厮杀。

    公子忽自幼习武,精通剑技骑射,然搏命厮杀不同于校场练武,搏斗过程中,公子忽几次遇险,差点丧命。

    好在公子忽武艺精湛,终将刺客斩杀于剑下,除臂上负有轻伤,其余皆安然无恙。

    此时船中已进水过半,郑公亲自摇桨,将船划回岸边,然渡船离岸过远,如此下去不等靠岸,渡船便会水满而沉,二人无疑将会葬身河底。

    公子忽环顾四周,欲寻些杂物填补漏洞,然刺客早把船中清理一空,渡船之上仅有郑公姬寐生及公子忽人两个,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生死之际,公子忽顾不上处理臂上伤口,扑倒船上,以一己之躯堵住漏洞,减缓河水漏入船中,臂上鲜血沁红船中河水,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将渡船划回岸边!

    上得岸来,眼见渡船水满而沉,公子忽心中后怕不已,谓郑公道:“吾与刺客交手,观其刀法招式只攻不守,刀刀欲至人死地,不似绿林中人,更像是受人之雇,专行刺杀之事,人称死士者。谁人欲至我等死地?”

    郑公背手走向河边,望向对岸说道:“过河即是卫境,郑卫素来不和,此举定是卫人无疑!”

    公子忽上前立于郑公说道:“济水乃回程必经之路,况过河即是卫境,父君万金之躯,万不可再遭险难!儿臣即刻返回石门,躬请齐公出兵相助,护送父君返郑!”说罢,转身欲走。

    郑公转身申手拉住公子忽,领其边走边说道:“无妨,此事无虚劳烦他人,孤等弃水路转道旱路,经鲁、宋返郑即可!”

    见其如是说,公子忽亦不再坚持返齐借兵,经鲁、宋而回,虽路途绕远,但护得郑公周全,再远亦是值得。商议已定,各自翻身上马,转道鲁境,拍马扬尘而去!

    几人欢喜几人忧,公子州吁得知济水刺郑已是恼怒不已,不期次日朝会,庙堂之上更遭大夫石腊弹劾,闻其言道:“臣得知公子州吁不顾邦交礼仪,无视卫室安危,私自雇佣死士刺杀郑公姬寐生,此等害群之马,君上当严厉惩处,以儆效尤!”

    此事唯有石厚与己知晓,石腊何从得知?

    未待其弄清缘由,石腊继续奏道:“更有吾子石厚,不思忠君辅国,整日游手好闲,偏好结交权贵,臣曾多次劝说无果,刺郑一事,正是此子献策,若不是此子酒后吐出实言,臣亦不得而知,今孽子铸下大错,是杀是剐,悉凭君上决断!然子不教父之过,臣请纳还官职,允臣告老还乡!”说罢,脱去官帽拜伏在地!

    及至此时,公子州吁方才明了,乃是石厚酒厚误事,泄露刺郑一事,然事以至此,多说无益,只得跪伏于地,央请君上从轻责罚。

    卫公卫完观见朝堂之势,一时难以决断。

    一方为倚仗权臣,日遇事多有仰仗,一方为同根血脉,血浓于水安忍杀害。

    一旁石厚察言观色,见有机可乘,出而奏道:“刺郑之事,确为微臣献策,吾父于臣口中获知片言只语,以至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臣与公子密行此事,实为卫室安危故!”

    听其说完,不等卫公开口,石腊转过头去大声骂道:“庶子,错则错矣,安敢狡辩!”

    卫公安抚道:“大夫稍安勿躁,且听此子如何说法?”

    ,石厚见允,款款道来:“郑卫数年来征战不断,据实而讲,未得一次完胜郑人,眼见郑人逐步强胜,为扼制其锋芒,臣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如若郑君突然身亡,郑人必将大乱,短期内将难与卫室抗衡!然臣与公子州吁亦知此事不甚光彩有违礼制,为避免郑人事后寻仇,因此臣二人商议,将行刺之地选在济水,此地乃属齐境,假若刺杀得逞,郑人亦只会怪罪于齐人头上,与吾卫人无关!”

    待其说完,石腊冷笑道:“如此说来,尔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石厚亦不示弱,反诘道:“是罪是功,君上自有判断!”

    父子二人各不相让于庙堂之上争执起来。卫公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当下按捺住两人,宣道:“二位勿要再争,好在郑公安然脱难,功过相抵,此事就此翻过,既往不咎!”

    公子州吁闻言,连连扣首谢恩,石厚亦不再言语,弯腰一礼而退,唯有石腊坚持辞官不受。

    卫公卫完无奈,只得允其告老还乡。

    自此父子二人结下怨愤,此堂朝会不欢而散!

    公子州吁有幸逃过一劫,是夜,摆下酒宴,邀石厚共饮,以谢石厚朝堂之上排除万难为其辩驳。

    酒过三巡,石厚始终愁眉不展,公子州吁见状问道:“石子何事不快,以至如此闷闷不乐?该不是饭菜不合口味,吾叫下人换过便是!”

    石厚亦不答话,端起案上酒樽,再饮得一杯,末了抬头紧盯州吁面庞,反问一句:“公子可愿为君?”

    听闻此言,公子州吁惊慌失措落箸于地,赶忙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言,石子切莫开此玩笑!”说罢,弯腰拾起落地竹筷掷于案面。

    不等公子州吁回过神来,石厚探身上前,于公子州吁耳边低声再问一道:“吾有一策,可助公子为君,公子可愿为君?”

    公子州吁亦饮得一樽,说道:“眼下逍遥自在,为何偏要为君?”

    石厚回身座位,回道:“公子以忘今日朝会之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势?当今卫公性宽而无谋,唯依吾父定谋而动,今日朝会之上,吾父子反目成仇,父子之情荡然无存,为刺郑一事,吾与公子已成其眼中钉,终会被其拔掉,其时便是吾等死期!”

    公子州吁低头思虑一阵,继而回道:“石子可有十成把握?若无不可行此冒险之举,事败吾等死无葬身之地也!”

    石厚见其已然动心,便将心中谋划一一道来:“公子无忧,吾已谋谋划周全,依计行事保准万无一失!”

    公子州吁心动,贴身上前问道:“有何良策?速请道来!”

    石厚亦俯身向前,靠近州吁低声说道:“每逢春初,卫公定会前往城郊狩猎,公子可仿效刺郑一事,买通死士扮做绿林贼匪,伏于半道,待其经过,出其不意,将其劫杀!继而公子帅兵赶至擒杀‘贼匪’,扶灵而回,自立为君,大事成矣!”

    听罢,公子州吁冷笑道:“此事若成,石子功不可没,大夫一职位非汝莫属!”说罢,二人对饮一樽。

    因有前车之签,恐酒后泄密,未敢多喝,商定完期间细节,二人各自散去,依计行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怜卫公卫完此际毫无察觉,全然不知身处险境死期将至。

    日间方饶其罪责,不期夜间此子便寻计欲置已于死地。

    人间亲情比纸薄,君臣伦理不复存,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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